水月镜花少年荒唐不知错

小镇外的树林里。

“刷刷刷”

一道身影拿着铁铲，正对着面前土包上下翻飞，嘴里还嘟嘟囔囔的骂着。

“特么的！连续开了七把庄！老子这辈子就没这么背过！等老子先进点货，明天回去赢得你们这帮畜生底儿掉！”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吓得男子一哆嗦。

停下手上的动作左顾右盼仔细分辨着脚步声来源。

“特么的，事事不顺心，大半夜难道有人来上坟？不管了先躲起来。”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男子只好带着铁铲躲进林子，等那帮人走后，在继续‘进货’。[注1]

脚步声越来越近，月光下只见山路的拐角处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对童男童女，脸上化的红红的腮红，胳膊上各自挎着一个篮子，不断的往天上撒着纸钱，后面跟着一个老妇人低着头怀里抱着一个坛子。

嗨！原来是下葬，仔细一想又不对，大晚上下葬？不怕闹鬼？难道他们是鬼？！！

男子被自己的胡乱猜疑吓的一身冷汗。

可再往后看，几个壮汉竟然扛着一顶通红的花轿！

娇子里竟然还隐隐约约的传出女子嘤嘤抽泣声。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男子裹了裹衣领，借着月光看清了老妇人的脸，豁然开朗又骂了句。

“特么的越有钱玩的越花！”

娇子中一女孩哭的梨花带雨手中望着手里一块小小石头，陷入了回忆，嘴里不停念叨着

“活下去，要活下去……”

十年前，女孩八岁那年天下大旱。

父亲背着背篓里的她带着娘亲跟着村里人往北逃荒，背篓里除了她还有一家人当做为口粮为数不多的几根玉米。

走了不知道多久，屋漏偏逢连夜雨！

父亲在干枯的河床里摔伤了腿，平时摔伤腿并不算什么，可是吃不饱，又经历的几个月的暴晒，本就透支的身体，瞬间垮掉了。

只好换成娘亲背着她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父亲慢慢往前走，本就吃不饱的他们，又因为父亲的这次意外慢慢的脱离了逃荒大部队。

最终父母因体力不支倒下了。

女孩从筐里掉了出来很害怕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一动不动也不回应自己，只能拼命的摇晃着娘亲。

娘亲悠悠转醒，艰难的把背篓移到女孩面前，望着背篓里最后一颗玉米粒，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递给女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沙哑的告诉她，

“活下去，要活下去……”

随后便头一栽没了生气。

女孩年纪太小，又有些异于常人的迟钝。

根本不明白生死，就一直哭着守在父母身边，攒下些力气就摇晃一下娘亲……

次日，河床上路过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搜寻食物，捡食到了几个村名们留下晒成干的排泄物。

它还是发现了她们！！！

尸体在炎炎烈日的照射下，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败的气息，这气味儿深深的刺激的野狗的神经！

见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一直警惕的注视着自己，便趴在一边休息，目光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看向女孩这边。

女孩被野狗时不时扫过来的贪婪目光吓得不知所措，钻进倒扣着的筐里躲避，身体不停地发抖。

这野狗观察的很久，发现女孩似是没有威胁便缓慢站起来，试探着一点一点走了过来。

女孩发现野狗的目标竟然是自己一天前倒下就再也没有动过的父母！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站起，将头上的背篓掀开丢向野狗。

可终究女孩还是太小了，又好久没吃过饱饭，根本打不到野狗，女孩哭着胡乱的抓着地上的土，石子愤力的丢出去，也阻止不了缓慢的像死神一样野狗慢慢接近自己的父母……最后摸到了母亲留给她最后一粒玉米，犹豫了一下闭眼丢了过去……

“嘭！”

“玉米粒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声响？”

女孩暗暗的想着，疑惑的睁开眼，看见了令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幕，野狗正瞪着眼睛呲着牙凶狠的盯着自己的方向。

这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孽畜！还不走开！”

女孩转头仰视，看见一个年轻和尚正挥舞着手里树枝驱赶野狗，炎炎烈日照在他头上隐隐形成一道光圈，宛如一个神明。

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当她被颠簸的醒来时，和尚正背着她继续走着，女孩回头，望向越来越远的河床。

叫喊着怕打着眼和尚的光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父亲，娘亲在那儿”

和尚淡淡的说了一句“想活下去！跟着我。”

女孩瞬间冷静下来“活下去，要活下去……”

女孩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也忘记了干旱带来的一切苦难，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只记得如同烙印一般刻在脑子里的要活下去。

后来女孩一直跟着和尚，问他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化缘，什么是活着……

和尚不厌其烦的给女孩解释着。

一路上虽说吃不好也吃不饱，穿不好也穿不暖，但是和尚依旧将穿着一身补丁的小丫头照顾的干干净净。

直到有一天，和尚化缘路过一个镇子，天上终于下起了小雨。

她们遇见了一个在细雨中嬉戏的男孩，男孩盯着小女孩愣神了一会，转身跑到身后的华服男子面前喊到“父亲，父亲，她眼睛好漂亮！我要让她当我的娘子！”

男子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走向和尚，跟她商议。

本就是灾年，壮年苦力都不值钱，几乎就是能给口吃的就行，更何况一个瘦小的女孩。

和尚想了想这些日子女孩跟着自己风餐露宿，和尚带女娃也是极不方便，纵使有万般不舍，为了女孩可以吃饱穿暖。

和尚只好将小女孩留下了，告诉她。

“要好好活下去。”

女孩见到和尚不要自己了，早已泣不成声，嚷嚷着不要留下来，要跟着和尚一起走。

和尚不想继续让她跟着自己受苦了，狠心的决定留下了女孩，轻柔的摸着女孩的头，帮她整理了及缕碎发，温柔的哄着女孩。

“听话，活下去，要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将来成亲，生好多小宝宝，你会幸福的。”

女孩大哭扯着和尚的衣袖，不肯放她走。

“什么是成亲？成亲你为什么要离开？”

和尚轻轻的擦拭着女孩的眼泪，说道。

“等你长大自然会明白的，对了成亲怎么能没有嫁妆”

身无长物的和尚在地上捡起来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给石头开光般后递给女孩。

“这便当做你的嫁妆吧！要幸福，好好的活下去。”随后转身走了……

这户人家姓杨，杨家一脉单传，只可惜唯一的子嗣是个痴儿。

女孩来到了杨家，除了被丢掉的一身破烂衣服，只带来一块名为嫁妆的普通石头。

后来的雨下的越来越大，野草野花也开始慢慢发芽，她也留在了杨家，成了童养媳。

也有了新名字杨语诗，取自下雨，石头的谐音。

在杨家终于可以吃的饱了！亏损的身体也日渐好转……

过了十年。

直到一天，不知怎么了起床她发现床上都是血。

府里跟女孩关系好的嬷嬷，看着这个因为营养不良，每日调理身体的她终于来了月事微笑道。

“终于长大了，可以成亲了。”

“什么是成亲？成亲是什么意思？”杨雨诗满脸好奇的问。

从小到大府里好像每人都在盼望着这个‘成亲’好像只有自己对此毫无感觉。

“嗯~成亲了就是你长大了，你不再是女孩了，你是新娘了！”嬷嬷思考片刻道。

“新娘?新娘?我是新娘？”女孩半知半解的嘀咕着。

几日后，府里热热闹闹张灯结彩操办了起来。

大婚当晚，杨少爷被随从哄着喝了酒，大醉。

昏黄的烛光里晃晃悠悠走到她身边，对着她痴傻的说“娘子”

说罢就醉醺醺的扑了过来，她紧张的身一侧躲了过去，杨家哥哥没扑到她，重心不稳胡乱的扯断了床上的围帘，醉倒在婚床上，睡着了……

她不知所措跑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躲了起来了。

她不知道在她逃出婚房的时候，一个烛台晃悠了几下，倒了！

这晚杨府大火，府里烧死了几个救火的下人。

杨家哥哥也死了！

次日当府里的嬷嬷楞楞的盯着本应该跟杨家哥哥一同烧死的她，竟然躲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时。

大叫着“鬼啊！”惊来了府里的所有人。

她惊愕的看着众人，解释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杨母哭着扑向了她，边打她边喊着“扫把星，扫把星……”

突然杨母眼光一寒，看着她说道“你以为你躲得过？你还是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