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平原在高铁的呼啸声里倒退,江瑶望着窗外飞快的残影,将目光往上抬了抬。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只不过换了方位;挂在天际的夕阳,映衬着血色,更显得黄昏美好。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直至窗外的最后一抹亮光被夜色吞没,江瑶不期然望见了窗户上映衬着的面孔。
那是一张年轻富有胶原蛋白的脸,眼里闪过无畏与纯粹。
想到网上说的清澈的愚蠢,江瑶忍俊不禁。
熄灭手机屏幕,江瑶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
没看见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消息—我尊重你的决定,若某天你回头,我一直在。
可惜,这条消息,一发出,就已撤回。
江瑶没有看见。
江瑶是李家村出去的大学生。
在这个本科生遍地走的时代,农村家庭出身的第一批本科生已没了先天优势。
这是毕业就业课上,白发苍苍的教授,随口的开场白。
坐在教室里的江瑶不自觉点点头,深表赞同。
于是,一毕业。
江瑶便将行礼打包,准备邮寄到家。
自己紧随其后。
既然大城市没有发展的角落,那何不回去建设家乡。
顺便把这些年的见识带回去。
伟人曾说过,广阔农村,大有作为嘛!
是以,江瑶扯扯袖子,踌躇满志的回家!
C市的殷寒潮,望着手机界面上撤回的消息,呆愣了半响。
该怎样说出隐于唇齿的爱意?
李家村,江家。
顾红将落灰的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嘴里嘀嘀咕咕嘟囔着什么。
江醉星抿着唇,蹑手蹑脚扫着堂屋的地面。
江建国将后屋院里的灯打开,讨好的端过顾红手里的盆子。
“老婆,我来我来。洗了这么多衣服,累了吧?”
说着,江建国半推半搡,将顾红推到了沙发上。
怕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江醉星连忙出门,把爸爸放后院的盆子里的衣服晾了起来。
顾红见小儿子走远,在江建国身上狠狠掐了一团。
“嗷嗷,疼疼疼。”
江建国不敢躲,只能受着。完了,还连连出声求饶。
顾红干了一天活,也没了脾气。于是,她没好气的睨了江建国一眼。
“饭做好了没!”
“好了好了!”
江建国嬉皮笑脸,连忙小跑跑进了厨房。
顾红端着手里的碗,百思不得其解。
几辈人拼命想要走出的大山,怎么自家妮子信誓旦旦的要回来。
不过也想通了,随江瑶折腾。
她折腾累了,自然就知道县城的好了。
江建国见顾红脸色稍霁,心下盘算着明日的安排。
此时的江醉星有些庆幸。
幸亏老姐不务正业。
不然这个周末,惨的就是他了。
刚上大一的他,第一学期就挂了科。
老妈已经唠叨他好久了。
幸亏平时不吭声的姐点了个大炮仗。
不然,即将临近大学考试周,老妈定会想起这件事,在他耳边唠叨个没完。
家里每个人各怀心思,远在县城的江瑶却是毫不知情。
她一落地,便打车去了早已订好的酒店。
明日,还有件重要的事。
舟车劳顿的江瑶一接触枕头,便和昏迷了一般。
远在家中躺着的顾红,却是辗转反侧。
月挂半空,身旁鼾声如雷。
顾红踹了身边人一脚。
鼾声灭,复又起。
顾红烦躁的翻了个身。
和女儿江瑶的聊天界面打开又关闭。
“妈,我要回家种地。”
几个字如同惊雷般砸在顾红的头上。
直到现在,顾红耳侧还是嗡嗡的。
看到消息的瞬间,她询问江瑶;得知江瑶笃定的回复,顾红有些无措。
对比顾红的一夜无眠,江瑶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早起的她先是转了转县城周遭的农机店,又去种子市场看了看,顺带逛了几个农药店。
遂即,江瑶买了回家的大巴票,直奔李家村。
“爸,妈,我回来了!”
江瑶打开门,扬着声音道。
却在看见院内人的时候,哑了声息。
“大伯、二伯、婶子,你们怎的在这里?”
院里的杏树下,坐了一桌子人。
每个人面前摆着一碗凉面。
桌子中央,放着凉好的面与腌制的咸菜。
“妮儿,你来了啊!”
江建国端着盆新鲜出炉的凉面,对着院门口的江瑶出声。
“来了就洗手吃饭吧,下午跟着你爸去地里开荒。”
闻声,顾红从厨房探出头来。
犹如圣旨的话语落下,江瑶乖巧的应了声。
饭桌上,江瑶抬眼,对上江建国一切有我的手势,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
大伯用完饭的时候最早,看着江瑶,意有所指。
“瑶瑶,你爸要去开荒种地,这件事你怎么看?”
江瑶睁大眼睛,笑而不语。
江红军把烟斗往地上磕了磕。
“种地可没出息奥。”
说着,江红军走到门外,在微耕机的轰鸣声里远去。
江瑶抓紧时间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拔完。
“种地是我们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手段。传统种地是没出息,可人的发展不能落下种地的手段。”
江建军闻言,脸上露出憨厚的笑。
“瑶瑶说得对。”
大伯母和二伯母将水壶和馍馍放在二伯江建军的车斗里,遂即上去,寻了个角落坐下。
江瑶和江醉星紧随其后。
奈何开荒第一天,还没到地里,便遇见了件棘手的事。
江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