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
是我被你骗到了。
原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是我多想了。
你我终归不是一路人,还是滚回你的泥沟里去吧!
女子说罢,转身就走,青色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曦曦——
曦曦——
曦曦。
南朝,祥兴十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苏郡,新真县。
一名身形单薄的男子浑身大汗的半坐在单薄寒酸的板床上,气喘吁吁,好像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似的。
只是其中伴随着时不时的抽气声,好像身上还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日日夜夜,大哥你真是痴心难忘啊,求求你了,真别再折磨我了。”
赵辰嘴角刚要咧一个苦笑,只是这一动,又扯到了脸上的伤势,不禁哎呦一下,痛呼出声。
缓了好一会,又想起这几日一直做的梦,更是止不住的哀叹。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赵辰将脑海中的想法暂时抛到一边。
裹身的粗布薄被,秋寒露重,已经寒冷似铁。
屋外狂风肆虐,吱吱扭扭的门窗在吹打之下好像娇弱的小媳妇儿,随时就要躺平倒下。
这破旧的茅草屋里,昏昏暗暗,目之所及却清晰明了,不为别的,只因家徒四壁,啥玩意都没有,连个给耗子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赵辰看着漏星的草屋顶直发愣,怀疑是深梦难醒,但是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鼻息间萦绕的潮湿味道是那么真实。
几日之间,一直是昏昏沉沉,睡多醒少。
在梦里,原身的记忆,画面像一段段幻灯片似的,从脑海中不断闪过,人人尊敬、爱人俏丽、未来可期却功败垂成、人见人嫌。
赵辰在梦里,身临其境的把原身的记忆又活了一遍,其中心情变化,切身体会。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在梦与醒之间,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茫然无措,与原身记忆融合的震惊,到现在这几日下来,赵辰对自已现在所处的情况也有了了解。
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新真县,是南朝苏郡辖下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县城。
赵辰原身是新真县下乡野之人,父母相继早逝,孤身一人艰难生活。
因其为母侍疾的孝行,被人们广为赞扬,加之本人刻苦好学,村镇上稍微富裕的家庭都愿意为其提供一些帮助,以赵辰为榜样教育家中孩子,赵辰也因此读了不少书,更是得县城圣哲书院李夫子青睐,得以免束脩入塾学习。
以内敛沉稳,刻苦诚实,才华横溢在当地颇有名声,广为称道。
在这个世界,却有着和华夏大不一样的事物。
在这里,以文道为尊。读书人可以通过学习和感悟进行修行,增进对世界对万物的认识理解,以自身为媒介,积蓄文气,获得有如神明的力量,上天入地,翻山倒海。
但是,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觉醒文种。
只有觉醒了文种,才能呼应天地,以心亲近万物,引动文气入体,进行修行。
每年,南朝都会为尚未而立之年的青年学子举行两次文种觉醒礼,这也是整个国家最为盛大的两场仪式。
根据主办,两次觉醒礼分别称为国礼和郡礼。在觉醒礼上,有翰林博士引导,才子们各自迸发文采,以求得到天地认可,引动文气涤荡,觉醒文种。
才子只要觉醒文种,就能立刻实现阶层的跨越,光宗耀祖。
而且有文种才子所出的地方,也会与有荣焉,被认为是有祥瑞福气的地方,国家也会对文种的家乡颁发奖赏,减免赋税,并且文种也是当地官员考核的重要标准。
而赵辰所在的新真县,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文种了,是被人嘲笑为文道贫瘠的穷山恶水,当地人面对临县的嘲讽,虽然愤怒,却也无言以对,只能心下憋气。
而任何被派往新真县任职的官员,也被视作仕途生涯的终结。
赵辰的出现,给了新真县希望,是当地被认为最有希望觉醒文种的下一人!
只是,这已然是曾经了。
深秋时,赵辰参与了他的最后一次郡礼,但是,这最后一次的机会,也是以失败告终。
此次觉醒礼后,到下一次觉醒礼前,赵辰就已经成年了。而成年后,就无法再参与觉醒礼。
失意的赵辰,开始经历人生的滑落。曾与自已情投意合的佳人,日渐疏远,最后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与冷漠。曾经兄友弟恭,对自已满是敬仰的学子同窗,嬉嬉笑笑,对自已也是不吝嘲讽。
昔日在新真县被认为是榜样的人,一时间成为了人见人嫌的老鼠。
赵辰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你名声在外,就少不了人想看你跌下神坛,有多少称颂,在倒下时就有多少嘲笑。
心灰意冷,离开学府的赵辰,在返家路上遇到了一群纨绔子弟。
看到曾经被拿来当做榜样约束自已的模范,如今一文不值,而往日被教训却只能心中愤愤,面上乖巧的纨绔,终是雨过天晴,现如今更是抓住了这个出气的机会。
几人将赵辰围起,阴阳嘲笑,推推搡搡,原身受不住这羞辱,反驳几句,便惹得众纨绔不快,拳脚相加,赵辰重伤倒地。
随后有好心人发现,将其送医救治,但是夜深霜寒,赵辰体弱多伤,加之心中郁结,终究是没抗住,一命呜呼。
赵辰回想起脑海中的记忆,双拳不由握紧,咬牙切齿。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果真人善被人欺,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前一生,身不正影子歪,但是如此这般,也让我心中实在愤愤难平。
从现在开始,你我一体,曾经欺辱我的人,我一定一定让他们痛过我百倍千倍。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波——
异变突生!
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绽开涟漪,波纹涌动。
赵辰僵立当场,只感觉体内什么东西开始涌动。
体内,一滴墨点大小的墨色圆豆在不停震颤,近看,墨色的外壳上是一个个文字,这些字好像有生命似的,不断旋转排列,组合成一句句往日学习背诵过的诗词文章,然后迅速融于墨色之中,有力量的文字越来越多,不断向心融汇,向心压紧,墨色圆豆越来越胀。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一切都停了下来。
静,令人心悸的静。
赵辰心中惊骇,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万籁俱寂,就连自已身体的呼吸心跳好像都蛰伏起来、强忍住了声音。
咔咔,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轰——
一道光彩破碎杂云,直冲云霄。
秋高气爽,月明星稀,一道华柱瞬间冲入浩瀚星海。
“嗯?”
南朝国都,国子监,观星台。
一位红袍老者正夜眺星夜,看到一道光芒上冲星斗,又惊又疑。
“文种?”
可此时并非国礼郡礼举行时间,怎么会有文种觉醒?
脑海翻涌,那个想法杂上心头,红袍老者目中精光大盛,立刻安排人去光芒升起方向寻查。
星海中落下一点明光,不似冲天时夺目,反是温柔似水,远观难明。
这明光,沿着光束冲天的轨迹缓缓落下,穿过屋顶,穿过赵辰的肌体、血肉、骨骼,落在裂开的圆豆上。
只见原本漆黑如墨的圆豆明暗斑驳,这一点明光落下,与圆豆相融,所有墨色全部消散。
此时,赵辰昏暗的房间中晕染着淡淡的柔光。
而光源正是赵辰的身体,肌体表面正浮着浅浅的温润光华,像月光一般。
在光华温润下,赵辰身体上的青紫红肿渐渐淡去,几息之后,仿佛从没受过什么伤害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光色隐晦直到消失不见,房间重回黑暗,风声、虫鸣、呼吸、心跳声交织,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辰的意识重新执掌身体,发现一切没变,但好像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紧紧握了握双拳。
力量,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
用力牵扯到身体肌肤,也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感,头脑清醒,耳聪目明。
赵辰看着昏暗的房间,一切事物都尽收眼底,却更加清晰,细致。遥遥望去,屋子木门上的纹路孔洞都清晰可见,整个世界就好像突然切换成超清模式了。
没有通过国礼和郡礼,反而是实现了自我觉醒,这实在令人诧异。
一般来说,能够自我觉醒的都是文曲星下凡的天才翘楚,这种人早慧异人,不需要博士引导,就能够自行沟通天地。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觉醒礼后自我觉醒的人,赵辰也是前无古人了。
毕竟,能够自已觉醒的天资,却在有人帮助的时候失败,实在是说不通。
赵辰静静地感受身体上的变化,嘴角的笑容逐渐猖狂,控制不住的疯狂大笑起来。
“欺我辱我嘲我的,从现在开始,一笔笔、一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