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是不是疯了。”
一声呵斥在空间中炸起,山谷之中,一众黑袍人正与一位素衫青年对峙。
为首的黑袍老者面色阴鸷的望着眼前的素衫青年,在其身后,是一座残破的法台,那正是此处秘境的出口,只要通过这里,他们这群魔修就能直达中州要地,赢得这场持续百年的正邪之争。
“就此退去,饶你们一命。”青年淡然开口道,一袭素衫在谷风中猎猎作响。
片刻沉默后,黑袍人群中响起数几十起讥笑。
“哪来的混小子,凭你一人敢拦我千名修士?”
“打了几年仗,正道已经无人了,派你个痴儿来招笑?”
“好小子,我要把你剥皮剜心,抽魂练灯!”
“野老头,莫要和他纠缠,跨过他的尸首我们便可以在中洲做威享福了。”
被称作野老头的黑袍老人也是目光一沉,厉声道:“痴儿,我看你不是疯了而是傻了!”
霎时,一股无形的威压从老人身上透体而出,连带着万千怨鬼,形如实体的黑雾张牙舞爪地向青年扑来。
呼
似一道风声,怨鬼与黑雾被尽数碾碎,顷刻间化为虚无。
“最后一次,退下,或者是...”青年的眼帘下迸出危险的寒光,“死!”
“化神境修士?!”人群中有人惊呼。
野老头面色难看的看着青年,势要将他咬碎。此间秘境是魔道修士处心积虑才寻到的一处捷径,只要过了这山谷天险,他们便可以直达中州腹地,逆转这场面即将落败的战争。
大战已持续百年,正邪两道死伤惨重,已经没有多少至尊强者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了,此次行动乃是魔道的命脉所在,才堪堪集结了两位化神境大能,其中一位就是眼前的这位野老头。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化神修士,还是一位锋芒毕露的剑修。野老头注意到青年腰间斜挎着一柄佩剑。
“小子,纵使你是化神,今日也要殒命于此了!”野老头凝视着青年,眼里满是怨毒,“老骨,动手!”
人群中又有一人气势暴涨,一抹红芒直奔青年而去,顷刻间已来到青年头顶,黑袍之下不是血肉而是惨白的骷髅,骷髅一手指天一手掐决,整座秘境被它的术法染成血红之色,无数的骷髅形意直往着青年而来,光是这滔天的杀意就能将合体境修士撕得粉碎。
“骨道人!居然是骨道人,早听说队伍之中还有化神修士,没想到是他!”
“自以为是的小子,你是化神,我们也有化神,还是两位,你注定要死在这里。”
砰!
听得一声炸响,野老人的黑袍被灵力震得粉碎,他出手了,只见其身上满是崩溃扭曲的人脸,相互撕咬嚎叫,他如同一座移动魔窟,无数冤魂怨鬼自人脸中喷涌出来,尖啸着朝青年而去,万千生灵的哀嚎裹挟起刻骨铭心的怨念。
骷髅伏海,百鬼夜行。
只是片刻,这片静谧的山谷便已化为人间地狱。
陈十一望着眼前这人间惨状,术法的威压令他举步维艰,两位化神境的围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勉强,只要他再迟疑片刻,呼啸而来的杀招就能将他这位新晋化神碾得神魂俱碎。
挞!
他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脑海都是他坎坷的一生。
陈十一,你为何来此呢?
自幼被爷爷收留,学了一身杂耍武艺。爷爷去世后,独自一人入世求生。
十六岁那年机缘巧合下拜入上清宗求仙问道,这外门磨练一年成功得气,又在二十岁成功筑基问道。
筑基那年,宗门大比,惊才绝艳。
一度横扫外门更是被宗主收为亲传弟子,彼时他风光无两,宗内长老更是要将师妹许配给他,那时的他一心求道顾不上谈情说爱,伤了佳人一片痴心。
他结丹时才堪堪不惑之年,成为上清宗最年轻的结丹修士。
修为瓶颈,他动了下山的念头,临别之际,师尊再传他一剑,名为“借月”。
“凭此一剑,可同辈无敌,除生死关头,万万不可施展。”
他还记得那晚,师尊借了天上的一轮月芒划开了整片苍穹。
他终究是下山了,一头扑进修士的江湖中去,快意恩仇,纵情放歌。
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其中有悲欢有离合,和所有人眼中的世间一样。
回山的契机是因为一个赌约,为了这个赌约他得罪了半座正道,引得半片洲土修士围剿,来得人有很多,其中有上清宗。
“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去和宗主认错。”师妹泪眼婆娑。
他惨笑两声,低垂下眼帘,向天借了片轮月。
再睁眼时他已在宗门密室内,眼前是那位不拘一笑的师尊。
“在此清修,无我口令,不可出关。”
他本该在那场面争斗中身死,是师尊将他捡了回来,还将他藏于本宗后山秘境。
他的名声在正道已经臭了,他也不愿再坏本宗名声,安心在秘境静养。
期间多有师尊带来的信息,正邪大战终究还是发生了,但是从师尊口中这场战争持续不了多久,形势稳中向好。
师尊看出了他眼中的异色,轻抚他的头顶,缓缓道:“替为师守住这片山群吧,这片山群比什么都重要。”
至此,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师尊。
直到,他察觉到后山秘境的异动,他才百年来第一次起身,推开密室的门扉,慷慨赴战。
“师尊,再借我一剑吧。”
陈十一轻握剑柄,作势要拔。
噌!
只是出鞘半寸,已是天地失色。
“不好!”最先感知到危机的人,便是野骨二人,在他们的眼中,世间万物都开始失去色彩,只留下一片漆黑,这不止是视觉上的漆黑,就连他们的神魂也开始一步步失去知觉。
目之所及,皆是虚无,整座天地的光线都被剑锋收敛,此刻,整座大陆也要为这万中无一的杀招失神片刻。魔道一众唯一可见的便是陈十一手中耀眼的剑芒。
“快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众魔道开始疯狂的逃窜,他们五觉尽失,生死关头只晓得催动灵力,却在半空中和同门撞个满怀,失去痛觉的他们也不知调转方向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在空中乱窜。
两位化神倒显得沉稳一些,他们聚起更强的邪术,势要在陈十一出鞘前将其斩杀。
不过已经是无用功了,两位化神境的全力一击在剑芒面前如同泥牛入海,溅不起半点涟漪。
陈十一嗤笑。
你以为我借的是什么,我陈十一以我一命借天地半刻生机,斩两位化神大魔。
快哉,快哉。
陈十一能感觉到,他的生机也在被片片剥离,这就是师尊所说的“借”啊,这种夺天地之造化的奇迹自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他陈十一用他这条命换中洲万亿生灵安稳换上清宗上下平安。
值吗?
陈十一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都只是师尊第一次指导他剑术的模样。
“出鞘。”
出鞘!
万物屏息,天地间只留下那一抹惊艳的月芒。
遮天蔽日的月芒带着倾天的伟力,只此一剑,这片洲土已无人能出其右。
视线渐渐模糊,陈十一望着惊天的月芒,似要睡去。
“来得好!”一声炸雷将陈十一惊醒。
那声音好似来自远古,滚滚雷声好似隐秘千年的道韵。
陈十一听出来了,那声音来自天上。
天雷,真的来了。
水缸粗的天雷从云层中探下,数百道天雷扭曲成一只诡异的雷手,一把向月芒抓取。
这是?
仙人试剑?!
陈十一脸上是凄惨的笑,他修行一生,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已身上,更未曾想会发生在此刻。
这是一个古老的浪漫传说,传闻修行之人在某道上修炼到了极致,会引得仙人前来比试。
曾几何时,陈十一也憧憬过,若把剑道修炼到了极致,是否也能欲与天公试比高。
太晚了。
弥留之际,陈十一看着那抹月光被大手捏个粉碎,在其核心区域的魔道修士也被迸发的威能绞成齑粉。
罢了罢了,也算了我心愿。
如再来一世,不愿受此伟力。
歪剑陈十一,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