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漆黑夜晚。
狂风暴雨从天际,横贯中天,斜斜地泻向那东南大地。
淅淅沥沥的雨中,数十人马身影拥护着一辆马车前行着,雄浑的马蹄声踩在地面奏出鼓点,悲怆苍劲的嘶鸣。
众人停在一处幽深宅院,院门口正恭恭敬敬地守着八名内侍。
马车一停稳,就有内侍快着脚步从雨中跑近,将马凳备在下车处。
掀开绸缎帘子,秦肆阴沉的身影便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裹紧玄色云锦披风的女人。
秦肆踩了马镫顺势下了车,另一名内侍就撑着油纸伞过来,替他遮雨。
内侍们皆知厂督的夫人逃跑了,本以为厂督寻到夫人便会大发雷霆将她处死,却没想到夫人不仅完好无损,甚至还被无比金贵的厂督抱于怀中。
内侍们不敢随意揣测,只能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听得尊贵的主子下了一声令,“为夫人备热水沐浴。”
秦肆面无表情,方要离去,忽而想起了什么,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他又低声吩咐了一句,“把江知府赠予本督的宝物,一并呈上来。”
青黛躲在披风里头,听得各种声音,心里好奇得紧,却万般不敢扭头出去乱瞧。
紧张至身体一直绷得紧紧的,硬得好似一尊石头。
外面声音渐少,似乎是离开了众人的视野了,耳边只能听得风声雨声,和秦肆沉稳的脚步声。
青黛想着这应该是去往她屋子的路,悄悄地从披风里探出眸子来看一眼,果然瞧见一路熟悉的景色。
身旁连撑伞的内侍都不见了,在经过一截露天的道路时,那密密麻麻的雨水毫无遮挡地跌落了下来,青黛吓得又躲了回去。
直到入了她的屋子,一切风雨都被阻隔在门外时,青黛便被秦肆放了下来。
双脚触及地面时,才觉得心里头的焦虑逐渐安定。
青黛低着头,没有与秦肆交流。
本以为他这就会离去,却没想到他点燃了一盏烛火,便自顾自地坐在梨花椅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青黛被他那幽暗深邃的目光盯得很是不自在,微微抬眸看向他。
果然见他眸中充满着危险神色,似乎是在算计着什么可怖的事情。
怕是在想着要怎么处置她的事情罢?
青黛顿时就浑身一愣,生怕秦肆做出过分的事情来。
她焦急地转动着脑子,平日里点子还算不少,可如今的情形令她失了些冷静,一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半晌,她才颤着声音道:“夜色已晚,督主何不早点回房歇息?”
秦肆自然听懂了她话语中的赶人意思,却依旧不恼不怒,只淡淡道了一句,“夫人还未沐浴呢。”
青黛不明白,难不成还需他一直在旁守着,她才会沐浴吗?
她又不是那般不喜干净的人。
青黛有些羞恼地看过去,只见月色透过轩窗薄纸透进来,映在秦肆的脸上,泛着清冷的白光,幽寂而森冷。
好似一尊冷艳神圣的月神,俊美的皮囊有一种高贵不可侵的气质,内里却是如恶鬼般在流着浓浓的污水。
一道敲门声扰乱了青黛的心思,原是内侍已经备好热水了,将热水一桶桶地都倒进木桶中,热水的烟雾便蔓延在屋子当中。
一个内侍似乎朝着秦肆呈上了什么物件,放在桌中。
青黛瞥了一眼发现是个长形的朱木盒子。
外头以细碎珠宝点缀,却不知里头装着何物。
青黛担心着里边怕是什么伤人的利刃,还想多打量一会儿,却未料到撞上了秦肆的视线。
他的神情里边似乎暗藏着无尽的汹涌,半眯着眼睛冷冷地觑她,“夫人快沐浴罢。”
青黛面露难色,他明明知道她不敢的,却依旧这般可恶地装作毫不知情,她微咬着牙道:“督主……请先回避。”
秦肆状似随意地倚着梨花椅,眼帘半阖着,浓密的墨色眼睫也微微垂着,“我都已经看过了,夫人又何必羞赧。”
青黛闻言,不禁又羞又恼,连面上都浸了一层浅浅的红色,暗骂着秦肆不知廉耻。
他似乎是打定主意了,她虽不愿却又没有法子。
只好强忍着那股冰冷的视线,慢慢地松了抓着披风的力道。
青黛入了水便是浑身一阵紧绷,后背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大气也不敢喘。
只能努力地将自己沉进热水中,用木桶遮去那股令人在意的视线。
快速地将身子清洗了一遍,都不曾回味热水是如何的感觉。
她便赶紧回头朝着秦肆望去,“妾身已沐浴妥当,请督主这就回屋去。”
秦肆瞧着她那水润而又带着怯意的眸子,不禁勾了勾唇,“夜里寒冷,夫人还是赶紧从水里出来罢,免得着了凉。”
青黛只能忍气吞声地从水里出来,却忽觉身后有人猛地靠近。
青黛脑中警铃大作,这才明白秦肆想做的究竟是何事!
她吓得立即就想跑,那逃离的动作还未得逞,两只手腕就被秦肆抓住往她的头顶上按住。
他怒瞪着青黛,眸子已然迸出星星厉火来,“夫人,适才被打断的惩罚也该继续了。”
“不……”青黛哪里能任他所为,拼命地挣着被禁锢住的手。
秦肆早就知道青黛不会乖乖的,他冷呵一声,“不喜这样?
莫非夫人是要选择成为人彘?”
青黛身体猛地一僵,想到那断手断脚的痛苦,便觉得浑身发凉。
秦肆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她的想法和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她逃不过的。
她若是再抗拒,除了能恼怒他,还能得到什么?
思至此,青黛便不再挣扎了。
绝望地闭上眼,任凭秦肆所为……烛燃过半后。
秦肆离开了,屋门合紧前的最后一刻,烛火的光还能细碎地追随出去,影影绰绰地映着,他手上握着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