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国。
奉安八年,冬。
子夜。
宸王府外挂满了白帆,寒风骤起,大雪纷飞,白帆随风而起,透着一股阴森冷寒之气。
一顶花轿从侧门抬了进去。
直等到花轿抬到了西苑,花轿内一身嫁衣的唐锦安被五花大绑着抬了出来,头上盖着喜帕,只听到她呜呜地声音,却看不到容貌。
待入了正堂内, 长案上摆放着牌位,一旁满头银发地老妇人面色肃然地瞟了一眼被强按在地上的唐锦安。
“老太妃,这唐国公府还真的将人送来了。”老妇人身旁的嬷嬷低声道。
“开始吧。”老太妃沉声道。
“是。”嬷嬷恭敬地应道。
随即,唐锦安便被放入了灵堂后的棺椁内,头顶被一根银针刺中,她睁大双眼,无法动弹,隔着喜帕,她只能看到满目地红,直等到盖棺之后,她带着满腔地怨恨闷死在了棺木内。
奉安三年,春。
一辆马车缓缓地入了京城。
看着上头挂着灯笼上的“唐”字,不免惹来好奇之人地观望。
待马车停在唐国公府角门处,一女子从马车内下来,她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不过身姿清瘦,角门处已有嬷嬷等候,引她入内。
“大小姐,莫要紧张。”引她往前走的嬷嬷语气温和道,“老夫人与夫人都是和善之人,见了您必定欢喜。”
“嗯。”掀开斗笠的唐锦安朝着面前的嬷嬷轻轻点头。
只是她内心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和善之人?
若当真和善,又怎会让她代替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死去的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是如何被活活闷死的,那种痛苦地感觉,她必定要让她们母女好好尝尝。
唐锦安抿了抿唇,随着嬷嬷往前走。
待到了东院西边的院子,唐锦安抬眸看着面前的院门,这便是唐国公老夫人的院子。
前世,她被找回来时,老夫人的身子已经不好了。
而她本就对此处很陌生,又带着几分地怯懦,懵懂无知地跟着入了院子。
当瞧见老夫人的时候,她也不知该如何行礼。
毕竟,无人教导过她该有的礼仪。
她笨拙无措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老夫人,而这也是她与老夫人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此后,她便被送去学规矩去了,半年之后,老夫人病逝。
唐锦安缓步入内,数双打量她的眼神过来,她低着头上前。
“老夫人。”齐嬷嬷行至国公老夫人跟前,压低声音,“这便是大小姐。”
“孙女见过祖母。”唐锦安规矩地朝着坐在锦榻上的老夫人施礼。
这一举动,惊讶了满堂的人。
就连老夫人也是一脸惊诧。
“好,好。”老夫人转而满眼宠溺地点头,“过来,让我瞧瞧。”
“是。”唐锦安移步上前,乖巧地站在老夫人的跟前。
老夫人示意她抬起头,祖孙两四目相对,却已是泪流满面。
唐锦安是难过的,她一直在想,若是前世的自己像如今这般面对老夫人,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地如果,她如今之所以能从容面对,乃是用一世的代价换来的。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掌心的茧子,这乃是劳作所致,可见她这些年来过的并不如意。
老夫人甚是心疼,当年的事情至今老夫人还未查清楚,可老天总算有眼,让她找到了她的孙女。
老夫人温声道,“坐。”
“是。”唐锦安乖顺道。
“老夫人,这孩子刚回来,一路上怕是累得不轻,不如让她先去歇会?”在一旁坐着的大夫人林氏终于能开口了。
“是啊。”二夫人旬氏也附和道。
“这孩子瞧着便是吃了不少的苦。”林氏捏着帕子,一脸心疼地说道。
唐锦安静静地听着林氏的话,前世,她初见老夫人的胆怯,让林氏很是满意,更是在老夫人想要亲近她的时候,刻意地寻了这个由头阻拦住了。
老夫人也是心疼她,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而她却因林氏的解围,对林氏心存感激与亲近。
可如今再看,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林氏本就不想让她与老夫人亲近,才会想法子让她远离老夫人。
毕竟,在这府上,也许真心疼爱她的只有老夫人了。
只可惜,她前世并不清楚,反倒将林氏当成了她的依靠。
唐锦安小心地拽着老夫人的衣袖,“祖母,孙女想待在您身边。”
“好,好。”老夫人对上她那可怜的眼神,越发地心疼了,哪里舍得让她离开。
林氏全然没有料到唐锦安会如此,狐疑地打量着唐锦安。
当初,找到人的时候,不是说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吗?
林氏不高兴了,毕竟,若非是老夫人的坚持,她是一万个不会让这么个野丫头回来的,更何况,这个家里头早已没有了唐锦安的位子。
可林氏以贤惠出名,又怎么可能当众落个苛待继女的恶名呢?
林氏转眸递给二夫人旬氏一个眼神。
旬氏会心一笑,随即也捏着帕子,满脸疼惜道,“锦安若是日后有何需要的,尽管来寻我就是。”
“倒是忘了。”老夫人一听,便道,“锦丫头,这是你二婶婶。”
“见过二婶婶。”唐锦安起身,缓缓福身道。
“锦安这做派,倒也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旬氏见她施礼,感慨道。
“让二婶婶笑话了。”唐锦安腼腆道,“只是适才跟着嬷嬷学的。”
“怪不得是咱们国公府的大小姐呢。”旬氏笑吟吟道。
老夫人却打断了旬氏继续下去,随即道,“来,见过你的二娘。”
“见过二娘。”唐锦安朝着林氏福身道。
林氏的脸上带着几分地尴尬。
二娘?
是这个规矩,可是,自从她续弦入唐国公府,她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正室,这京城也无人记得她是继室。
老夫人让她如此称呼,不过是在提醒她,这辈子也永远无法越过那死去的人。
唐锦安强忍着笑意,前世,她是真的将林氏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唤她“二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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