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小雨淅沥,墓园里响起一阵诡异的怪声。
“妈的,一个孤儿的棺还钉得这么紧实,撬都撬不开。”盗墓贼用自制的起棺耙费力地撬着棺材的边缘。
“你小点声,小心一会把条子招来,”另一个盗墓贼警告他,“买主说了,一定要这个时候出生的女尸,八字才能和自家儿子对上,找遍全县城也就这么一个,你再下点力,瞧,这不都撬开一条缝了?”
棺材盖板有些松动,边上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缝隙,两个盗墓贼相视一笑。
“嘿嘿,七万块钱,就在眼前!”
“咱们可提前说好了,这次轮到你背尸体了,上次叫我背那个冒绿水的回去,恶心得我三天没吃下饭!”
“我背就我背,反正这回这女的刚死不久,尸体还新鲜,诶,他妈的,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好像、好像……听老一辈人说,大雨天不能开棺,容易起尸啊!”
“去你妈的,信那一套你还来干这个?赶紧动手撬!”
两个盗墓贼一起用力,只听得棺盖“嘎吱”一声,棺材的边缘被撬开了一指宽的缝隙。
大雨倾盆而下,乌云遮蔽了漆黑的夜色,几道滚滚的惊雷藏在乌云中,随时可能炸起。
带头的盗墓贼举头不安地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马上就要被撬开的棺材,狠下了心,招呼旁边的同伴:“谁也别当缩头王八,我数一二三,一起砸!”
两个盗墓贼把手里的工具换成了大铁锤,一起抡了起来,就在铁锤砸到棺材上的一瞬间,雷声轰隆隆响起,一道巨大的闪电自空中劈下,直直劈中了棺材。
带头的盗墓贼被雷劈中,当场死亡,另一个盗墓贼吓得松开了手里的铁锤,铁锤砸到脚上,他被砸得嗷嗷直叫。
被劈得焦黑的棺材中突然传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把那个还活着的盗墓贼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天地间白光一闪,一只白森森的细手从棺材的缝隙里伸了出来,抓住了棺盖的边。
活着的盗墓贼被吓得尿了裤子,他不顾自己的脚被砸伤,扭头就朝墓园外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棺盖又“嘎吱”“嘎吱”响了两声,棺材里的手轻而易举地掀起了早已被劈烂的棺盖,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穿着寿衣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雷声逐渐远去,女人苦恼地揉了揉额角,她感觉到自己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但脑中想不起任何事。
【宿主,您本次飞升失败,已被贬落凡间!】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是您的系统,您可以叫我灵谛,我会陪伴您完成本次的凡间历练】
飞升……系统……
这些词混乱地在女人脑中闪过,她什么都没想起,不过她丝毫不慌,波澜不惊地问:
“现在的我是什么情况?”
【报告宿主,飞升失败后您的仙体被封印在了天界,只剩一缕残存的元神,目前您的元神借宿在人间一具刚刚下葬的女尸体内,碰巧这具女尸是童子命,可以完美地容纳您的元神。】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宿主,本次飞升失败导致您元神破损,内力流失,您已忘却所有前尘往事,也失去了一身修为,除了天界为您保留的特殊技能,目前的您和凡人一般无二。】
“天界为我保留的特殊技能是什么?”
【诊脉——您只需要用两指把上一个人的脉搏,就可以看到此人的命运】
“我此番来人间历练的目标是什么?”
【积攒善缘,您此次飞升失败正是因为善缘不足,天界用天雷将您贬落凡间,是为了让您在人间广结善缘,用诊脉的方式帮有缘人避祸求福】
【您每次结缘成功,系统中都会增加相应的善缘值,随着善缘值的提升,您失去的法术会逐一回归,记忆也会随之恢复,只有积攒了足够多的善缘,您才能修复元神,解封仙体,再次飞升】
“知道了。”
女人抬腿迈出棺材,踩在了墓园的泥地上,脚上的纸鞋遇到泥水立刻就烂了,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路边有一汪明亮的水洼,女人停下脚步,对着水洼照了照,看见水中的倒影白得发亮,淡眉薄唇,一双眸子清冷狭长,整个人透着一种不容于世的气质。
“倒是一副好皮囊。”女人低喃着,摸向自己的脸庞。
胸膛里那颗原本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因为新灵魂的到来,重又跳动起来。
午夜,雨停歇了,乌云拨开,露出一丝月光,墓园里,身形单薄的女人赤着脚,踏着泥泞,披着这层月光,一脚一脚向山下走去。
————
山脚下出现了柏油路,路两边的商铺都黑着灯,这里是县城的边缘,看今夜天气不好,商家们都早早关门了。
只有一间破旧的白色商铺还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窗子打在街道上,女人被灯光吸引,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隔着窗,她看到有许多小砂锅在火上热着,冒着白色的蒸汽,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到底是借宿在一具凡人的身体里,许久没吃过饭的女人产生了强烈的饥饿感,她轻轻揉了揉腹部,靠得离窗更近了些。
白色商铺里,老中医翁旭华整理着白天的方子,老伴高瑾缝着一件旧外套,缝了几针,她想起炉子上还炖着给患者的中药,就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药房看火。
刚一推开药房的门,高瑾就发出了惊声尖叫,翁旭华立刻赶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高瑾哆哆嗦嗦地指着窗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她——”
翁旭华顺着老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窗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女孩面无血色,长发凌乱,十指纤长,身上穿着给死人穿的寿衣,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女鬼。
翁旭华毕竟行医多年,有些见识,他仔细看了看女孩的面色,随后打开了药房的门,请女孩进来。
高瑾不放心地抓住老伴的手:“这能行吗?万一是个……”
翁旭华反握住高瑾的手:“不怕,咱们茵茵出事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年纪,现在这孩子落难,咱们岂能不救?”
这一句话说服了高瑾。
女孩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走进店铺之前,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上方的招牌,招牌上古色古香地写着三个大字——慈心堂。
是家中医馆。
翁旭华把女孩引到诊脉案前,将两指放在她的左手脉搏上,为她诊了脉。
“脉象沉稳有力,中气十足,未见异常,”翁旭华诧异地抬起头,“孩子,你是来看病的吗?”
女孩一言不发,静静地摇了摇头。
高瑾也瞧出女孩的不对劲,上前关切地问:“你叫什么?”
“白眠。”女孩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这是她飞升失败前最后的回忆。
“你家住哪里?知道家人的联系方式吗?”高瑾又问。
白眠再次摇了摇头,她如今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孤儿,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依靠。
翁旭华和高瑾诧异地对视了一眼,高瑾小声在翁旭华耳边说:“这是哪家走失的孩子,还是说……这里出了什么问题?”
说着,高瑾指了指自己的头,她知道有些脑部疾病会让人失去记忆。
翁旭华想了想,无奈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下这么大的雨,也许是路滑,这孩子摔着了头,总之现在都这么晚了,肯定不能把她赶走,先收留她一晚吧,等明天天亮再把她送到派出所。”
老两口说定之后,高瑾上前热切地拉住白眠的手:“孩子,走,跟奶奶走,先去洗个澡,再把这身衣服换了,这破衣服多不吉利!”
白眠本能地感觉面前的老人可以信任,她跟着高瑾走上二楼,再下来的时候,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
她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身着一条象牙白短袖琵琶襟的旗袍,一头刚刚吹干的长发散在身后,如瀑一般垂下来。
看到她背影的一瞬间,翁旭华立刻呆住了,他激动地喊了一声:“茵茵!”
白眠没有回头,翁旭华才意识到不对,他苦笑了一下,眼角低垂,改口道:“是你啊,白眠,不好意思,我想我是太想念茵茵了。”
“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了,我就把茵茵在时的衣服给她穿上了,”高瑾从楼上走下来,对着翁旭华喊了一句,又转头对白眠解释道,“茵茵是我们的女儿,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白眠点点头表示理解,高瑾把手中的东西擦了又擦,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年轻时候的簪子,反正现在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了,你把头发挽起来,一会好吃饭,啊,鱼估计炖好了,我去端!”
说着,她急急忙忙向厨房走去。
白眠的目光在簪子上停留了一瞬,这是一支烧蓝点缀的月牙银簪,时间久了有些暗沉,不过这份暗沉恰到好处地为簪子增添了一份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韵味。
白眠随意地握住长发,在头上盘了几圈,用簪子簪住,露出洁白细长的脖颈。
戴好簪子后,她低垂了眉眼,眸光深邃,像庙里的菩萨一般,周身透着一股悲悯众生的气度。
翁旭华带白眠来到餐厅,狭小的餐厅里摆放着雕花的黄木桌椅,看得出也是十几年没换的东西,两人入座后,高瑾捧着一个砂锅从厨房走了出来。
“鱼头豆腐煲,来来来,快趁热吃!”
砂锅用厚毛巾垫着被放到了桌上,盖子一揭开,里面立刻冒出滚滚的热气,鱼汤被熬成了奶白色,上面飘着鲜绿的小葱花,被斩成小块的嫩豆腐颤动着,汤底还躺着一个肥美的大鱼头。
翁旭华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盘凉菜:“我们两个人住,没做太多菜,这是中午剩下的凉拌山野菜,还很新鲜,你不要嫌弃。”
白眠夹了一筷子,不知道这是什么野菜,脆生生的,拌了一点醋和香油,酸酸凉凉,吃起来很有滋味。
米饭也在这时焖好了,翁旭华起身帮白眠盛了一碗冒尖的米饭,还特地把汤里的鱼头夹给了她,配着鱼头豆腐煲和凉拌山野菜,白眠吃了她在人间的第一顿饭。
————
午夜,青水镇派出所里,所长李守成正在办公室值班。
今天夜里下了雨,道上路滑,发生了连环交通事故,他带着同事们忙了大半夜才处理完,眼看天就要亮了,这个矮胖的男人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喝口茶水。
他刚打开杯盖,茶水还没喝到嘴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敲门的节奏很急促,看来是又出事了。
李守成心里一悬,无奈地把茶杯放下,说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小陈,小陈进门就直奔主题:“所长,西山上的墓园里又发生了盗墓事件,看作案手法,应该还是之前那伙惯犯做的!”
李守成振奋起来,最近镇上来了个盗墓团伙,专门去墓地里挖女尸的尸身,再通过黑市卖给一些人家配阴婚,所里都已经接到好几起女尸被盗的报案了,可是这伙盗墓贼太狡猾,一直没能把他们抓住。
本来所里安排了人在墓地里长期蹲守,但今夜发生事故,派出所全员出动,蹲守的人也撤离了,看来这伙盗墓贼是瞅准了时机下的手。
“怎么样,人抓住了吗?”李守成赶紧问。
“现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此人是被雷劈死的,手里还拿着盗墓工具,初步判断是盗墓团伙的成员之一,”小陈汇报道,“不远处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盗墓贼,他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现在已经将他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李守成敲了一下桌子:“太可惜了,本来能审出很多东西的!”
“另外,所长,还有一件事……”小陈说话犹豫了起来。
“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李守成急躁地催促。
“棺材中的女尸消失了,但我们在现场周围没有发现这具女尸,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女尸是自己走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