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照常早七点到医院,换上白大褂路过休息室敲了敲门。
护士小江推开门,一看见是苏医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瞥了,别扭地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苏蘅今年三十岁,作为精神心理科的一把手,二院无数姑娘心中理想男友top2,身高腿长,容貌俊朗,事业有为。但他的英俊不是给人距离感的那种,而是春风化雨、儒雅温润那派的。他性格脾气好,处事八面玲珑,待人接物周到有礼。平时没什么架子,向来能和同学、同事打成一片,小姑娘不敢看人纯粹是因为脸皮薄。
苏医生平时对大家都挺关照,但也注意距离,从未不负责任地让她们产生暧昧的错觉,他从小到大受人欢迎,很少察觉那些春丝情窦。
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小江护士有什么不对劲,语气平常开口说。
“最近天又冷又干,我捎了些暖手袋、护手霜,哦,还有几盒中性笔,我都放到站台上了,你一会儿和大家一起分一分。”
小护士听到中性笔两眼放光,语气更崇拜了:“啊,谢谢苏医生,您真是太体贴了!”
“没事,又不麻烦。”
苏蘅微笑着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还没走进办公室,张医生急忙跑来,说是科里有个狂躁症小男孩突然发作了,怎么也哄不住,请他过去看看。
苏蘅的离职申请表昨天院长已经审批完毕,今天还会来是因为记挂着一个有双向情感障碍的小男孩,今天应该是他复诊的日子。
一问,果然还是他。
苏蘅跟着张医生到的时候,小男孩正被值班医生锢在怀里大吼大叫,小小的身躯暴躁得像头发狂的猛兽,下一刻被放松桎梏一定会在屋里横冲直撞。他妈妈明显被吓到了,踌躇在原地,踹翻的椅子和摔下去的药瓶横亘在身前,心里着急又不敢接近。
“陈承宇同学,苏医生来找你了。”
苏蘅语气轻柔走至陈承宇面前,先轻搭在他腰间,再让值班医生慢慢松开,以防孩子因为惯性摔倒。
陈承宇本来就挣扎累了,看到熟悉的苏医生也消除了戒心,脱力般靠到苏蘅怀里。
“陈承宇同学有什么烦心事了,想和苏医生说说吗?”
狂躁症儿童容易被贴上失智、调皮捣蛋的标签,但越这样越需要理性平等地与之沟通,尤其在苏蘅观察下发现,陈承宇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
“你看,这是上次我答应给你带的鼓浪屿手绘底图,你不是说等你考完试寒假也要去旅游吗?”
苏蘅手掌轻柔地在陈承宇凸起的脊柱上来回摩抚,等待他的回答,眼睛耐心地和他对视,像有温柔的月光在里面流淌。
精神科医生主要通过药物控制病人的精神症状,对心理疏导则有所欠缺。苏蘅有和患者沟通的丰富经验,还长了一张能让小孩子充分信任的脸,使他在治疗儿童精神疾病时驾轻就熟。
他打算先转移注意力再询问发狂缘由,继而慢慢开导。
“我是要去……”
不料孩子刚开口,当妈的稳不住了。
“去什么去,你还得上补习班呢!你名次下降的那么厉害……”
她的话噼里啪啦在陈承宇身上炸开,他瞬间浑身竖起尖刺,吼叫着挥着拳头往前冲。
苏蘅赶紧搂住他,眼神示意陈母先别说话。
这个年纪的孩子患狂躁症主要是因为生活和学习压力,陈承宇还是在竞争最激烈的那个学区。父母们全都梳紧头皮比着赛地鸡娃,每时每刻给丁点小孩子灌输那么大精神压力,没毛病才怪呢。
苏蘅和陈承宇谈了很长时间,孩子情绪才渐渐稳定。临走时又和孩子妈单独聊,交代后续治疗的事。
“苏医生,上回不是说没问题了吗,怎么现在有这样了?是不是你没治好啊?”陈母攥着手绢,心急火燎地追问。
“承宇妈妈,我早就说过孩子的病情虽然有所好转,但随时都会有复发的可能,他的情绪还那么不稳定,你们父母平时注意不要过分施加压力,心平气和去谈,让孩子做放松的事情。”
“可是我们不能不着急啊,因为这事已经落下太多功课,眼看和同龄人差距越来越大,他明明那么聪明……”
“孩子的心理问题和成绩,孰轻孰重,你这个当妈的心里得有数。”
苏蘅说他现在已经离职了,后续治疗他已经托好了另一位优秀的医生,平时孩子的事也可以微信和他联系,医生和家长共同努力。又劝了好一会儿,才把哭哭啼啼的孩子妈给送走了。
处理完最后一件事,苏蘅就准备离开了。
站在大厅再次回望医院,这里有很多满是裂痕的种子,因他再次焕发新生的希望。他从高中立志当精神科医生到本科,到博士毕业再到现在,已经过去14年了。
这接近一半的人生全是为了一个目标前行,篡改轨迹之后虽不至于剖筋剜骨难以生存,却如掌心泼洒出的水,往后流淌成怎样的形状和先前全无关系了。
“苏医生!”
护士小江急忙从楼上跑下来,杏仁眼红红的,护士长也跟着她过来。
“我才知道,才知道你要走……到底为什么啊……”小江声音哽咽,强忍着没哭。
“我都和她说明白了,她这是太舍不得你,非要跑一趟。”
苏蘅笑着点头以示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愁善感,离别伤感也正常,他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
“苏医生……我,唔……”小江吐着无意义的字语,越着急话越说不利索。
苏蘅在一旁默默等着,掏出一包纸巾让她擦眼泪。
苏医生是江大有名的高材生,很多人为着他来到二院。温柔清俊,有才华有修养,工作上敢担事,对同事还大方,科里的大姑娘小姑娘哪个没暗恋过苏医生啊。医院那么紧张、劳累、压力大的地方,因为苏医生在少了很多烦恼。
可现在苏医生就要走了。
“苏医生……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苏蘅无意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想必院长和主任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合理正当的理由安抚人心。
他拍了拍小江的肩膀,说:“一定会再见的。”
真的会再见吗?小江没继续追问,成年人之间很平常的客套话,但在苏蘅嘴里说出来就格外让人信服。
去停车场路上,孟道成和一众国内外专家往会议室赶,苏蘅垂头喊了一声老师。孟道成半点面子没给他,视若罔闻,与他擦身而过。
苏蘅离开医院之后,先去菜市场买菜才回了家。他住在小区仅有的几栋双层小洋楼里,每个月还六千多房贷,原因是他母亲林女士喜欢宽敞气派。
“妈,妈——”他进门先喊了两声,林女士在不在家吃饭全凭心情,没得到回应苏蘅也不意外。
但今天有些不同——鞋架上林女士常穿的那双汤丽柏琦的毛羊皮拖鞋不见了。
苏蘅放下菜朝他妈卧室走,床褥平整干净,纤毫不染但是化妆台空了,他敞开衣橱、鞋柜,果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他站在原地懵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跑到自己卧室。打开床头柜,里面的一千多现金、他的存折还有几块手表都不见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微信加银行卡,全部身家只剩三万多。继被院长赶出工作岗位之后,他的亲生母亲也把他“退货”了。
即使他早就知道维系母子感情的那根薄丝早晚有断的那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苏蘅的胸口传来阵阵刺痛,像是剔除一块瘀血的老肉。他接着翻柜子,还好房产证还在,林女士还有点良心,让他一穷二白但好歹有个容身之所。
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接着去厨房把饭做了,独自坐在桌前吃完。在他以前的三十年,经历过数次命运的突然袭击,使他磨砺出足够的精神力达到处变不惊的境界。
事已至此,暴躁痛恨、发泄怨怼都没用,多困多难先迎头赶上吧。
苏蘅想找个室友一起还每月的房贷,在网上发了很多招租信息,又拜托热心邻居王阿姨帮忙,和几个上门者告吹后的一个下雪天,苏蘅家门久违地被扣响了。
冰冷的雪气通过敞开的门缝扫在苏蘅脸上,这人得有一米九还多,一米八的苏蘅不矮了,还得仰起脸看他。
面前男子身材高挑精壮,穿着黑色长风衣、黑高领毛衣、黑裤子、黑皮鞋、黑手套,全身上下都是黑的。他的五官锋利深邃,眉弓和鼻梁立体,因为背光在沟壑纵横处打出浓重的阴影。两道剑眉压在上眼眶,显出一股冷厉。微觑俯视人的眼神倨傲,还能觉出几分蔑视,一堵墙似的压过来,一副气势汹汹、想找事的样子。
他是极为英俊的长相,如果表情不那么凶的话,看起来还能让人安心一些。
苏蘅在开门看清来人的第一秒,竟然荒谬地想,是不是他那便宜妈跑出去借高利贷,然后追债的讨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说:
预警 攻情商极低,说话特别难听的那种;受不是成熟老男人风,有单纯幼稚像小孩的一面
不喜欢就点叉
*关于攻的工作:
作者努力设计得靠谱一点,其他的别问,问就是主角光环
感谢大家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