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并不是突然发生的。
在动乱爆发之前,许多细小的危机就已经产生,它们就像是未来的预演,只不过规模要小得多。
在光和五年这个时间节点,距离黄巾之乱还有两年,顾南行就遇到了两次。
头一次是他的家族遭到了盗匪的袭击,全家被杀只有他侥幸逃生。第二次就是现在了,他在前往涿郡以南七十里的大周村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劫匪。
当然,对于现在这个顾南行身体里的灵魂来说,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原本的那个顾南行,在逃出生天的时候,筋疲力尽又悲从中来,一命呜呼。让原本在草原行医多年的兽医,同样叫做顾南行的灵魂跨越时空而来。
所以顾南行持剑的手都有点颤抖,却可以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这是在草原上吓唬野狼用的办法,想不到对人也有用。然而,人终究不是狼,他们比狼聪明多了,顾南行的做法仅仅能够让那几个拿着农具的盗匪不敢上前来。而他们已经封死了顾南行逃跑的路线,毫无疑问的是,看这些匪徒的样子他们还有后援。
“怎么办?”
顾南行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已落到这些匪徒手上会是什么结果,也不知道自已身上那点钱够不够买自已一条命。
思绪流转之间,许多主意闪过,但却没有一个是他能够马上执行的。
最后,他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逃!只要能迫开挡住南边通路的匪徒,往南五里外就有官军驻扎,到时候自已也就安全了。
就在他双手拿起剑,打算拼命的时候,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道路另一边的森林里扔了出来。那东西刚刚扔出来,就砸在了其中一个劫匪的身上。
“格老子,什么东西……啊?大…大哥!”
那劫匪的声调短短的一句话变了三次,从愤怒到惊讶,再到惊恐。
显然,被扔过来的头颅,就是这帮匪徒头目的。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件事呢?出于医生的本能,顾南行仅仅从斩下头颅的切口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老手。
人的颈部骨骼肌肉结构复杂,要想轻易切下一颗头颅,非得是对人体有相当的了解才行。而这个时代里的老手,顾南行都不敢想象那家伙杀过多少人。
就在顾南行打定主意要跑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此人身长七尺,面如冠玉,一双大耳垂下垂到了接近肩膀的位置。而且他还有一双长臂,让左手和右手上提着的长剑不得不略微倾斜,否则就会碰到地面。
看到这个人,顾南行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刘备刘玄德,汉末最具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未来的蜀汉开国皇帝。看他慈眉善目的面相,以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确实是有仁德君子样子。然而,他衣服长袖上的斑斑血迹却清楚地说明,此人刚刚杀过人,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首恶已被我刘备除去,尔等还不速速散去!”
那人一开口,声音仿若铜钟大吕,真的是威严之中透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气质。顾南行相信,这样的声音配上一篇好的演讲稿,那定然是效果拔群!
这一声之后,负责包抄堵路的两名匪徒便有些怂了,似乎想要逃跑。
但是,刚刚被那头颅吓得倒在地上的匪徒突然暴起。只见他拿起钢叉,大喝一声:“看我给大哥报仇!”
顾南行刚想出声提醒,只见刘备双手动了。右手轻轻一撩,带偏了钢叉的来向,左手横剑一递便正好切在了对方的咽喉上。
只见鲜血激射,那劫匪因为气管被切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丝丝的声音。唯有那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还带着难以置信,似乎不相信有人能够如此轻易地杀死自已。
那两个堵住道路的匪徒,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直接扔了手里的木棒,向着林间逃去。看到他们在林间消失的速度,顾南行只能庆幸自已没选择逃跑,不然那百分百是跑不过这几个劫匪的。
摇了摇头,顾南行收剑敛衣向刘备鞠了一躬,说道:“多谢玄德公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刘备急忙上前要搀扶顾南行,走上前才发现自已的衣袖上还有血迹,反而尬在了那里。只不过,他马上反应向顾南行解释:“我本就为剿匪而来,不成想竟然有几个漏网之鱼。也多亏了小先生你,不然多这三个匪徒,我怕是也很难全身而退。我还要多谢小先生呢!”
顾南行自然听出来刘备的客气之意,便也转换话题。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都是东汉末年的大腿之一,交好总没有坏处。
只不过,能从起家就跟随着刘备东征西讨,一路成就一番事业的,真的要么是猛人要么是运气极好。顾南行很清楚,自已运气不算是极好,能力也不能说很强,上了刘备这趟车真的有好结果么?
所以,顾南行也以客气为主:“玄德公武艺超群,如此山匪,不论多少也只是土鸡瓦狗,一击可破。”
听到顾南行的吹捧,刘备倒也没有飘飘然,只是微微一笑,开口道:“小先生你这真是折煞我也。你我年纪相近,称呼我一声玄德即可。而且,不知小先生姓甚名谁?”
“在下顾茕,字南行。涿郡人士。”
“原来是顾家公子,失敬失敬。此地说话不甚方便,不如我们去五里外的小周村酒家一叙?”
“嗯……不如我们先将这些山匪的尸首掩埋?”
“想不到南行公子竟有如此仁心,倒是我疏忽了。这些山匪也大多是吃不起饭的穷苦人,人死罪消确实应当掩埋。”刘备听顾南行的话,错会了意思,倒是肃容正颜起来。
说实话,顾南行倒是不讨厌刘备这种想法。乱世之中,杀人盈城者众,怜悯百姓者寡。对于一个普通人,想要挣扎求生下去,有一个刘玄德这样的长官,总好过让你曝尸荒野的恶人。
但是,他还是得解释一下,此事可并不是让人入土为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