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说嘴角溢着一抹笑意,她看着对面坐着的正在紧绷精神状态的男人,食指尖在桌上轻轻地有节奏的敲着,一声一声都淹没在了店外的蝉叫声中。
六月中旬,夏天如期而至。
池说从没想过,她妈还会大变活人这一难度系数极高的魔术——明明坐在对面的还是她妈,结果去个厕所回来,对面就成了她今年第二个相亲对象。
“李先生,我不知道我妈有没有跟你讲过,虽然我工资不高,但我消费挺高的。”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呢?五位数的包包可以每个月给我买一个吗?”
“还有就是,我大学的时候就考了驾照,但是一直没有属于我自己的车子,我们要是在一起了,你可以考虑给我买一辆吗?”
李先生眼神有点闪躲,因为紧张,他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汗,又端起桌上的水喝了点。
他直视着池说的明亮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发出疑问:“令堂并未给我讲过这样的情况,而且我也不相信,池小姐会是那样的人。”
池说闻言指尖的动作一停,眉峰微扬,语气淡淡:“哪样?”
李先生没有选择回答,他岔开话题:“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买点礼物,但是女孩子不要一味追求奢侈品牌。”他摇了下头,一脸沉重,“这样不好。”
池说双手交叉手肘抵在桌上,目光带着探寻,她问:“我可以理解成,你买不起,是吗?”
李先生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说摆摆手,站了起来:“没什么意思,我去结账。”
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包,想转身离开,但临时又想起还有戏可以演。
仿佛被戏精附身,下一秒池说就柳眉轻蹙,看着自己手中的包,陷入了回忆:“这个包,还是我前男友给我买的,当时他刚毕业,花了他三个月的工资。”她的指腹在包上摩挲了下,声音轻轻地补充了句,“三个月才能给我买一个,太慢了。”
李先生盯着包上的logo有些怔住,池说转而又上扬了嘴角,她又再看了最后一眼对方的手,强忍着自己想吐的欲望,来了最后一次击杀:“李先生,劳烦你告诉我妈,我不跟指甲有泥垢的人相亲。”
“你……!”
李先生还说了些什么话池说已经听不清楚,她早就迈着步子离开了让她努力控制自己情绪的桌位。
奇葩,她妈又给她找了个奇葩的相亲对象。
上一个在三个月前,见面就想给她表演才艺,于是不等池说拒绝,就给池说背了一出《琵琶行》,并且表示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可以背《长恨歌》《蜀道难》等令大部分人头痛的长篇诗词歌赋。
池说:......
而这个李先生穿的白衬衣领口已经泛黄褪色,不是因为穿得久了,池说可以断定,他根本就没怎么洗过,除此之外,他用的手帕起了许多的小球,看得池说头皮发麻。
更让池说受不了的是,他留了不算短的指甲,而指甲里还有塞满的泥垢。
池说没有洁癖,但这个看得她很想当场吐出来。
她有些怀疑自己被初夏的天气影响了,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烦躁。
而池说很深刻地明白,自己在李先生身上撒了气;但她也更能理解自己,这并不怪她。
要不是李先生和她妈一起来了这场表演,她至于内心起伏成这样吗?
没人可以让她做不乐意的事情,就连她妈也不行。
这次相亲她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回到桌位看见这一幕还能保持微笑已经是她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直到出了店,池说这才醒觉自己午饭还一口没吃。
今天是周五,现在是午休时间,她以为自己的妈妈中午过来找自己吃饭是一个人无聊想要她的陪伴,结局却如此令她意外。
池说又免不了地想起来这事,顿时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招了个出租车回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外面的天气还谈不上炎热,只是这太阳已经有些让人招架不住了。
池说极其怕热,她出门的时候忘带太阳伞,而下车的地点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这让她不得不用小跑的方式进写字楼。
晒的时间少点,她也就少点难受。
大堂的空调一直都在工作,池说终于松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
这栋写字楼每天的人流量只有在上班期间最大,各个公司约的客户基本上都在这时间来,现在正是中午,放眼望去也只有十来个人。
“说说!”
但池说还没走到电梯口,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夏周的声音。
夏周跟她一个公司,只是不同部门,在一起共事了一年多的时间,再加上平时因为工作交接的地方比较多,两人来往要密切点,关系也从普通同事发展成了朋友。
夏周喜欢扎马尾,今天也不例外,头上还戴了一个夹子,一路又蹦又跳地朝着池说奔来。
池说弯了弯唇角,等她与自己并肩的时候,问:“你今天来公司这么早?”
现在快一点半了,她们午休时间是两个小时,夏周不论是早上还是中午,一般都是踩着点来公司,池说很少有提前遇到她的时候。
“还好,最近没胃口吃饭。”夏周指了下自己的左脸,无奈地道,“前两天拔了智齿,你又不是不知道。”
池说跟她一齐往电梯口走,又问:“瘦了多少了?”
“两斤。”
当初夏周就说自己想要靠拔智齿来减肥,想到这个池说不由得打趣她:“一颗智齿重达两斤,你再去拔两颗,就差不多瘦六斤呢,减肥目标就达成了。”
夏周扬手作出一副要打她的样子:“瘦子了不起啊!”
池说一米六五的身高才93斤,已经偏瘦了。
池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她不紧不慢地跟了句,“只是跟你比起来是要了不起一点。”
夏周:“我的手等下就控制不住了。”
话是这么说,但夏周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开始八卦起来:“你路上发消息说你妈骗了你,怎么回事啊?”
刚刚还是一脸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是一旦开启八卦模式,夏周的眼神都变了。
池说回忆起这个就觉得糟心,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电梯就已经到达了一楼打开了。
她敛起自己的表情,下巴朝着电梯里扬了下:“上去再说。”
“好。”夏周点头,也严肃了起来。
进电梯、按楼层。
池说站得笔直,一脸平静地等着其他人出去。
现在电梯里只有她跟夏周在的新越公司楼层是最高的,在第25楼。
夏周在一旁表现得也很安静,而等到最后一个人出了19楼的时候,她立马露出原形,朝着池说问道:“所以说,今天中午本来是你去见你妈的,结果被迫相亲了吗?”
话题仍然在继续,池说揉了下自己的眼皮,她的睡意席卷而来。
她轻轻点了下头,声音有点小,但在窄小的电梯内可以听得很清楚。她回答道:“对……等于被我妈捆去相亲的。”
刚说完这话,电梯就在第23楼停下了,有人进来了。
夏周一点也不关心这点,侧着脑袋继续问池说:“那个男的怎么样啊?跟你上次相亲的背《琵琶行》的比起来呢?有没有好点?”
池说抿着唇没有应声,只是偏过了脑袋,给她使了下眼色,随后才说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啊?这次你不会又遇到一个奇葩的相亲对象了吧。”
“……”池说觉得自己的眼神透露出了一种看开生死的感觉。
夏周后知后觉地转过头,这才发现新进来的是……贺临笛。
夏周的反应速度极快,她立马抬起手来,假装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而后拿起手机假装打电话的样子:“你妈真的是……哎!你要上班了啊?好,拜拜。”
池说被她拙劣的演技给尬到眼皮都跳了下,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运气真“好”。
她努力做到目不斜视,但余光一直放在贺临笛身上。
贺临笛站在比她们靠前的位置,背对着她们,穿着米白色的长裙,一头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因为距离很近,可以清楚地看见黑发之中挑染的几缕蓝发。
池说知道,这是贺临笛上周末刚去挑染的,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知道这个消息都是别的同事看见了告诉她的。
“说说,我那朋友的妈真的是……”
电梯很快就到了第25楼,夏周秉着“送佛送到西演戏演到底”的准则,出电梯的时候还在做出跟池说八卦的样子。
池说听得脑袋都大了,她感觉自己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后背都在发汗。
她一边走一边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在一旁还在为自己演技鼓掌的夏周:“你说贺临笛听见了你问我的那些话了吗?”
“我觉得……”
夏周露出一个微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池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被骗相亲事件的愤怒已经全部转化为了贺临笛听见内容的窘迫,池说微拧着眉,沉着脸进了公司。
现在才一点半,公司的同事们基本上没在工作。
窗帘已经都拉上了,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刚好。
有的趴桌上睡觉,有的在玩手机游戏,有的则是在刷微博看某音。好在大家都戴了耳机,没有出现声音外放的情况。
池说跟夏周也放轻自己的脚步,调起了静音模式。
回到了座位上,池说放下包,闭上眼往后靠着椅子。
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却让她如此疲惫。
没过几秒,她身边传来一声又轻又低的声音:“说说。”
池说眼睫颤了下,偏了点脑袋,用鼻音“嗯?”了一声。
曾乖好奇地问:“你今天中午被你妈骗去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