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今宵别梦寒,今宵别梦寒......”
陆婉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唱着她最喜爱的〈送别〉,滚烫的热泪与皑皑纷落的雪花相融结成冰渣糊在脸上,在这白茫茫雪国里她仿佛见到了离家时小嬢嬢红肿着眼睛挥手和她告别的火车站。
她来北大荒时是盛夏,那时候可真热啊。
想着遥远的家乡和最疼爱她的小嬢嬢,她的身体似乎也暖了起来。
“哎,婉莹你,怎么,怎么不唱了?”同样躺在雪地上冻的僵硬的顾红军哆嗦着喊道。
“顾红军,你瞎嚷嚷啥?要不是你嘴馋吵着让我俩跟你一起出来捡冻死的野鸡野兔,咱们能迷路被困在这儿等死?”躺在陆婉莹和顾红军中间的刘建华气骂道。
呜呜呜呜,他的火炕,他的奶糖,他的二锅头,还有他对象都在林场里等着他呢。
顾红军自知理亏,嘴上却不认。
他回嘴道:“呸呸呸,你丫的胡说什么呢。我们出来时朱秀秀是知道的,她.......”
“朱秀秀?那丫的就是个黑心肝,你竟然指望她?”被冰渣糊了双眼的刘建华暴怒的用力撑开,没一会儿功夫又被纷落的雪花盖上。
“朱秀秀不靠谱,不还有我哥们江骋北嘛?他说今儿来林场找我玩儿,我才想出来弄点好东西招待他的。江骋北找不见我,肯定会找人问的。刘建华你别乌鸦嘴,我们不会冻死在这儿的。你忘了咱们婉莹的本事儿?她愿意跟咱俩出来,说明咱们这次肯定没啥危险。”顾红军身体被冻的僵硬,嘴巴却越说越利索。
陆婉莹的本事儿,刘建华是信的。
若不是陆婉莹被顾红军哄骗出来,他也不会天寒地冻的跟着一起跑出来凑热闹 。
“婉莹,婉莹,婉莹,陆婉莹,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刘建华一声声的叫唤声没得到回应,心里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不会的,不会的,陆婉莹不会冻死的。
“婉莹,婉莹,婉莹,你不可以睡的,陆婉莹你醒醒。”没听到陆婉莹的回应,顾红军也急慌了神。
久久等不到陆婉莹的回应,被吓坏的刘建华躺在雪地上破口大骂了起来,“他妈的,为了吃口肉,就为了吃口肉,老子今儿要冻死在这山林子里,死了还要被人笑话是个馋死鬼。”听上去就很丢面儿。
顾红军不理会刘建华的骂声,一声声焦急的唤着:“婉莹,婉莹,婉莹你醒醒,陆婉莹你不能睡,你睡了,呜呜呜,你睡了就再也见不着你小嬢嬢了。陆婉莹我跟你说,前两天我偷听到王场长媳妇说咱们红旗林场今年选去上工农兵大学的人是你,你醒醒啊婉莹。婉莹......”
“顾红军,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他妈的,顾红军你小子可真是,可真是他妈的作孽哟。”身体被冻僵的刘建华用尽全身力气吼叫道。
…….
“踏踏踏”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踏雪脚步声,隐隐约约的刘建华似乎还听到有个男同志喜悦的声音:“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顾红军好像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刘建华激动的开始嚎哭起来。
“婉莹,婉莹有人来救我们了,你醒醒啊婉莹。”顾红军不死心的一遍又遍的带着哭腔继续唤着一动不动身上覆盖厚厚一层冰雪的陆婉莹。
“红军?顾红军你丫的让我一顿好找。”确认找到熟悉的人后,身材高大的江骋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后上前不客气的狠踢了一脚躺在雪地上冻僵硬的顾红军。
他妈的,这小子说好请他吃肉的,结果害他在这冰天雪地里一顿好找。
“骋北,救救她。你是大夫,你快救她。婉莹你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婉莹你醒醒.....”顾红军嘴里絮絮叨叨不停,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
“江骋北同志,陆婉莹同志已经冻迷糊了,刘建华同志和顾红军同志虽然人还清醒,但他们的身体也冻僵硬了,这三人得紧急救治,若救治不及时不死也得断冻坏的四肢......”
带江骋北五人来山林里寻人的是林场附近的周猎户,他家三代都在这绵延的小安岭山脉打猎,几人中他最熟悉这里的地形。
他们六人在漫天雪地里步行了两个多钟头才找到三人,带着冻僵硬的三人返回林场再救治肯定是不行了,现在最要紧的先救人。
于是江骋北问周猎户道:“周叔,这附近有没有您的临时住所?”
周猎户点了下头,回道:“这附近还真有一个,不过离这里还有一里多地。”
“周叔,您在前面带路,我们五人抬着他们三跟您后面走。”情况紧急,江骋北也没和周猎户过多的客套,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江骋北同志,我和柱子抬刘建华走,王磊和张强国抬顾红军,陆婉莹同志就拜托给你照顾了。”和顾红军住一间宿舍的李大成冲江骋北笑着道。
江骋北轻‘嗯’了声,没空和这四人计较那丁点怕累着自己的心思。
再说他们也不熟,以后更不会有什么往来。
周猎户走到江骋北身侧,笑着道:“江骋北同志,还是我来背陆婉莹同志吧。”
陆婉莹虽然是个女同志,但她长的高挑,现在又是寒冬天穿的衣服多,她估摸怎么也得有百来斤往上走了。
江骋北轻摇了下头,蹲下身子把冻僵硬嘴里不知在喃喃什么的陆婉莹给横抱在胸前,“周叔,我们赶紧走吧。”
“好嘞。”
一里多的山路走了大半个钟头才到周猎户打猎用的临时住所,周猎户忙上前打开门锁,迎着几人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约有十五个平方左右。被分割成了两小间,里间用来住人,外间用来放打猎的工具和猎物。
江骋北抱着陆婉莹直接进了里间,周猎户在外间地上放了两张动物皮毛让李大成四人把刘建华和顾红军放上去躺着,而后开始忙活生火,又喊无头苍蝇似的四人把冻僵硬的俩人身上的衣服脱掉。
李大成四人默契的抬头向里屋的方向看去,周猎户见状生气的骂道:“人命关天的时候,瞎想什么呢?赶紧救人。”
“周叔,帮我端盆雪进来。”
这时江骋北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马上来。”周猎户回应完江骋北,又扭头冲给躺在地上脱衣服的四人说道:“你们留下两人脱衣服,另外两人跟我出屋弄雪去。”
里屋内
江骋北帮陆婉莹脱掉身上冻僵硬的衣服帽子围巾,对着她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微微愣了下神,这.....这长的怎么这么相像?
“叩叩叩,江骋北同志,雪来了。”屋外周猎户的声音响起。
“来,来了。”
江骋北被周猎户唤回神,立刻走出里屋把周猎户端着的一盆雪给接了过去,下一瞬里屋的门便被他牢牢关紧。
额......
周猎户对着紧闭的房门愣了愣。
“周叔,刘建华和顾红军的衣服我们都给脱掉了,然后该怎么办啊?”
李大成朝周猎户着急的喊道。
“搓,你们抓雪像我一样在他们冻僵硬的地方用力的搓。”
周猎户转身蹲下抓起一把雪在顾红军冻僵硬的小腿肚上上下来回不停的搓揉着,李大成四人有样学样也开始忙活起来。
一分两分不知搓揉了多少分钟后,刘建华和顾红军僵硬的身体总算缓了过来。
“叩叩叩.....”
忙活完的周猎户不放心里屋的陆婉莹,想关心下里面的情况。
“周叔,有事儿吗?”
江骋北声音有些许沙哑的从里屋传了出来。
这声音?娶媳妇多年的周猎户在心里长‘叹’了声,江骋北同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该想到的。
也不知道这对陆婉莹小娃娃算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周猎户回道:“没,没啥事儿。江骋北同志,陆婉莹同志她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我再观察,观察看看。”
江骋北的大手轻抚上陆婉莹白嫩红通通的脸上,眼眸里蕴藏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他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这位姑娘叫陆婉莹,不是余红杏。
“小嬢嬢,婉莹好冷,好冷。”
陆婉莹卷缩起身体,她胸前的白嫩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像两座小小的雪峰,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江骋北愣愣的站在床边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他的脑袋里不自禁的想起刚刚自己的双手贴在那里不停的,不停的揉搓。站在他职业的角度,他这是在救人,他不该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可他,可他......
江骋北闭上眼睛缓缓地吐了口气,收敛好情绪后,他脱掉身上的军大衣覆盖在不停呓语喊冷的陆婉莹身上。
他曾听顾红军提起过陆婉莹,听说她家在海市,是个极喜爱攒钱的小姑娘。
为了攒钱她能爬上数十米高的松树上打松塔,也会和当地的农妇一起在小安岭山林里采草药和菌菇卖,她的危险意识很好,在林场救过好几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