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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质感

沉甸甸的质感

简介:
目不识丁的母亲,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失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抚育几个孩子长大成人,黄天厚土养育了万物,而母亲养育了我们! 沉甸的厚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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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质感》

    “大个,大个别割了,回家看看吧,你哥要和村里的几个人去东北,你爹你娘拉都拉不住,都快打起来了,快别干了,赶紧回家劝劝吧!这地里的庄稼能等,人走了可就见不着了。”

    绒花刚从生产队的麦场忙完,正满头大汗的割着自家地里的麦子,看着黄橙橙的麦穗,忘了炎热和疲惫,腰弯成一百二十度扎在热烘烘的麦拢里。

    脑子里这些麦穗那可全是白暄暄的大馒头啊,想着就让人流口水,肚子也配合着‘咕噜噜’叫了起来。

    绒花直起了腰揉了揉肚子,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看就快要割到地头了,欣慰的嘿嘿一笑,一头又扎进麦拢里。

    密不透风的麦地里只有绒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镰刀割在麦秆上的‘唰唰’声。

    绒花正割的起劲呢,猛然听见地头有人在喊,忙从刺挠的麦拢里站直了身子。

    白花花的太阳晃得站都站不稳,抬手遮着刺眼的阳光,看到了地头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婶,你说什么?我哥要走?他要去哪里?”

    绒花抹了抹晒得通红的脸,甩了甩手上的汗水,踩着高低不平的麦笼踉踉跄跄的往地头走去。

    “哎呀,绒花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知道呢?要去东北呢,正在家收拾行李,你赶紧回家看看吧,这麦子你别管了,我给你归置好,丢不了。”

    李婶放下肩上的铁锹,往地头一插,把绒花捆好的麦秸一捆捆给拢到一起。

    “李婶,那就麻烦你了,我去看看就回来,我说今天早上怎么不和我一起下地呢。”

    绒花把镰刀往地上一扔,顾不上地上横七竖八的麦捆,歪歪扭扭的跑起来。

    绒花是家里的老二,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爹大字不识一个,‘丫头’就是闺女的名字。

    直到闺女十二了,长成眉清目秀的大闺女了,不能再‘丫头丫头’的叫了,这才给起了个接地气的名字‘绒花’。

    叫她‘绒花’吧,个头又大,和绒花这个名字不符,干脆就给起了个外号“大个”。

    大大咧咧的绒花也不在乎大家怎么喊她,时间长了‘绒花’这个名字就被‘大个’代替。

    绒花呼哧带喘的跑回家,从低矮的泥土院墙看见院子里站满了人,紧跑两步推开院门,只见大家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长吁短叹的都盯着大强。

    “大强啊,可不能走啊,闯关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以前去东北的,那都是老一辈没房没地的被逼走的。现在的日子苦是苦了点,不至于饿死人,每家都有点自留地,再在生产队里挣点公分就够活了,非要去那天寒地冻的地方受罪干嘛呀!”

    “就是,你爹妈岁数都不小了,弟弟妹妹又小,你这一走,这个家靠谁啊?”

    大家伙叽叽喳喳的数落着大强,那哀怨的表情好像是自家人要出走一样。

    “哎呀,绒花啊,你可回来了,快劝劝你哥吧,可别把你爹娘气出个好歹来。”大家所有的目光同时转向了气喘嘘嘘的绒花。

    绒花看着爹涨的通红的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所措的和大家站在一起盯着大强。

    蹲在墙根的大强头扭到一边,两手抄在一起,对大家的劝说一言不发。

    大强媳妇抱着孩子靠在石磨旁,磨盘上放着五花大绑的行李卷。

    绒花爹猛抽了两口旱烟,把烟袋锅往地上狠狠地磕了磕,两步走到大强面前。

    一烟袋锅砸了下来“你个兔崽子,把你养大了,现在家里正是用你的时候,你倒好,只顾着自已,姊妹都小,你想拍屁股走人撂挑子,你敢踏出这个家就永远别回来,就当我从来没养过你。”

    大强边躲边站了起来,指着正在院子里乱跑的弟弟妹妹,气急败坏的喊着“我就是在家累死,也养活不了这些吃闲饭,不干人活的。我自已的娃还要养呢,你看我娃饿的生出来多大,现在还多大,我顾不了这么多人了,我也是当爹的人了,总不能眼看着我自已娃饿死吧!再说了我走了不是还有‘大个’嘛,我是走定了!谁也别想拦着我!”

    二妹护着弟弟妹妹吓得躲到墙根,惊恐的扫视着一群交头接耳的大人。

    绒花爹气的浑身哆嗦“你也叫她‘大个’,亏你还是她大哥,自从你结了婚,你下过几次地?生产队派下来的活还不都是绒花干下来的,没良心的东西,要滚趁早!”

    绒花看不下去了,大哥那自私的嘴脸让人看着厌恶。

    绒花气呼呼的扒开看热闹的人群,扶着被气的颤巍巍的爹坐了下来“爹,您别生气,家里不是还有我吗?他要走就走吧,您老不是常说‘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我不是叫‘大个’嘛,不能白叫这个名字。”

    绒花娘踮着个小脚,迈着杂乱的碎步走到儿子跟前“强啊!听娘一句话,别再气你爹了,怎么样娘都不舍得你走啊!把我那份口粮给你,以后让弟弟妹妹也少吃,省出来都给你,饿不着你的孩子的,你可不要扔下娘走啊,你这一走,娘见你一面得多难啊!好好和你爹说话。”

    转身就指着绒花开始骂起来“死丫头,你就不能说句人话劝劝你哥,说你能干你还张扬上了,过几年你出嫁了,你还是这家人吗?你哥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个丫头能顶个屁用!”

    绒花爹见这个时候了,当娘的不说儿子一句不是,反倒吼起闺女起来了,平时就老是护着儿子,家里,地里的重活就知道使唤十五六岁的绒花。

    吃饭先把锅里干的捞给儿子,干了一天活的绒花和弟弟妹妹就喝点稀的。

    看着面黄肌瘦的女儿,当爹的只能把自已碗里的那少的可怜的米粒扒到绒花的碗里。

    懂事的绒花转身就分给了两个妹妹和弟弟,这样的闺女上哪儿找去。

    绒花爹越想越来气,抡起烟袋锅照着绒花娘的小腿就是一下“你给我闭嘴,偏心也没这样偏的,你自已干不了个人活,除了做点饭,你连个水桶都拎不起来,你不能干不说,你看你把这白眼狼都惯成啥样了?还有脸说你那份口粮,你那份口粮也是绒花挣来的,要没这个闺女,你连口稀的你都吃不上,你跟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一起滚吧!”

    绒花娘疼的小脚在地上紧跺了两下“我要不是脚小,我能不下地干活嘛,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干不了活的,我在娘家肩不担手不提的,这进了你们家给你生儿养女,你还想让我干什么?”

    听绒花娘这么一说,绒花爹更来气了眼睛一瞪“你少给我提你那地主的日子,滚!”

    绒花娘再也不敢言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儿子,迈着小碎步躲进了堂屋。

    绒花娘原先是地主家的女儿,从小就裹了小脚,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新中国成立后,斗地主分土地,地主成了最不好的成分。

    地主家的女儿只能嫁给成分不好的人家或是贫农。

    绒花爹是几代贫农,就这样把一个小脚的大小姐迎进了门。

    绒花爹再能干,只靠生产队年底分的那点粮食,恐怕几个孩子早就饿死了。

    生产队派人进城去参加大跃进学习,怕路上有麻烦,特意把身体魁梧的绒花爹一起带上。

    几个人说是去学习,还不如说是进城开眼了。

    看着那些城里人手里拿着钱,却买不到想要的东西,买啥都要凭票。尤其是肉蛋类,排了半天队幸运的话能买上点,像鸡鸭肉更是缺的很,有钱都很难买到。

    一起学习的人不经意的透露过市郊有黑市,有些胆大的人经常从农村贩过来一些家禽偷卖,听说能挣钱。

    绒花爹眼前一亮,这可是条挣钱的路。

    谁家还不偷偷养几只鸡啊,鸭啊的换点日常用品。

    绒花爹开始拐弯抹角的打听黑市在什么地方了。

    问了好多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还有人告诉他,那可是犯法的,最好不要去做。

    绒花爹心里想,别人敢做的,我为什么不敢。

    绒花爹心一横,还真就干起来了,这可都是贪黑才能干的事。

    白天只能带着被封了嘴的鸡和鸭躲到荒郊野外,摸黑才敢进城。

    有惊无险的干了几年给儿子娶了媳妇,几个孩子也没缺过吃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黑市被一些眼红的人给举报了,人赃俱获。

    挨了几天冷板凳才放出来没多久,这儿子又开始闹出走,能不让人闹心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大强,绒花爹蹲在地上沉思着,火气没那么大了,人也平静了下来。

    突然没了来钱路,就靠那点自留地和生产队分的那点粮食,没到入冬就所剩无几了。刚添了孙子,家里又多了一张嘴,这往后的日子肯定是难熬的。

    绒花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拼死拼活的还是缺吃少穿的。

    绒花爹早就听说东北那里的地随便种,只要你有力气,大片大片的黑土地任你耕种。

    拦着儿子去闯关东怕的是一去无回,在村里也没面子,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出走,好说不好听。

    绒花帮爹装了一袋烟“爹,您先别急,大家伙不是在劝大哥吗?今年咱家的麦子长得可好了,等我拉回来,大哥看了就不会走了。”

    绒花毕竟年龄小,看事情还是很幼稚,那点粮食还真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

    绒花爹划了根火柴,猛抽了两口,吐了口长长的烟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绒花。

    站起来冲着院子里的人群抱了抱拳“大伙散了吧,劳大家伙费心,闹这一出实在是丢人了,儿大不由娘,由他去了,也怪我这当爹的无用,大强要走我不再拦着了,你们该忙的忙去吧,我和绒花也该下地把麦子收回来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迟迟不肯走,指着大强说“大强啊,你可想好了,你爹这是被你气糊涂了,故土难离啊,咱们祖祖辈辈在这里,日本鬼子都没把我们打跑,你现在倒要自已跑了,你让你爹妈多寒心呢!”

    大强还是倔犟的一言不发,可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绒花爹摇摇头,对老人摆摆手“二叔,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要走强留也没用,人挪活,树挪死,他想走就走吧!”

    “绒花,跟爹去把麦子收回来。”绒花爹进屋找了几根绳子,抄起扁担径直走出了家门。

    绒花看大哥在偷偷抹泪,鼻头一酸“大哥,你别哭嘛,咱爹不是让你走了嘛,就是你走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哥,你别走了!”

    绒花一哭,大强媳妇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跟着哭了起来,娘在屋里哭的更凶“我的儿啊!你不要娘了啊!你的心可真狠啊!娘还指望你养老送终啊!你这一去十万八千里,你可要了娘的命了啊!我的儿啊!”

    大强再也站不住了,哭着进了屋“娘,您别哭了,我去了是找条活路,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是我的家啊,娘,您放心我会回来的,三年五载的就回来了,我这是去给您孙子挣口粮啊!”

    屋里屋外哭的稀里哗啦,大强媳妇抱着孩子哭的泣不成声,孩子被吓得小嘴一咧一咧的。

    绒花抹抹眼泪走到嫂子跟前把侄子抱了过来“嫂子,你别哭了,看小文吓的也要哭了。”

    绒花晃悠了两下孩子,孩子马上咧嘴笑了。

    “绒花!”院墙外绒花爹高喊了一声。

    绒花忙答应着“来了,爹,我马上来!”

    绒花给二妹招招手“小芹你们几个帮嫂子哄小文玩,可别给摔着了,我去帮爹收麦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