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衣葵是个侦探,一个非常有名的侦探。
二十三岁这一年,她连着突破了好几起陈年悬案,一时之间名声大噪,被媒体称为“新时代的福尔摩斯小姐”。
二十六岁这一年,她正好撞上了犯罪现场,面对犯罪人即将逃脱的紧急情况,她直接开车冲出去拦截,最后死于车祸。
不知为何,郁衣葵的灵魂却没有消失。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说要和她进行一场“交易”。
交易的内容是——完成一个怨念深重的女鬼的遗愿,用她的身份,把害死她和她家人的凶手绳之以法。
完成这个意愿的好处是,她会获得原主的身体,带着自己的记忆和技能,在一个新世界里活下去。
郁衣葵一秒都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这个交易。
下一秒,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此时正是北宋年间,政通人和。原主与她同名,也叫郁衣葵。
她是北宋都城汴京一户大商人的独生女儿。郁家经营着数十家铺子、又有数间宅院出租,十分富裕。
原主的父母十分宠爱独生女儿,一家人一直过的很幸福。
但唯一的问题是,原主是独生女。
在古代,只有独生女的富贵家庭,简直就好像是一块肥肉,周围必定环绕着一群等着吃绝户的恶狼,郁家也不例外。
原主的姨妈许氏就一直觊觎着郁家的财产。
姨妈家里穷,全靠原主父母接济。但是她却一点儿都不感激原主父母,反倒是把主意打到了原主身上。
她生了个儿子,只读过两年学堂,字写的不错,除此之外,好吃懒做一无是处。
这许氏想让原主嫁给她的儿子,这样以后郁家的财产就全进了她儿子的口袋了。
打原主小时候起,姨妈就经常带着她儿子来郁家,还一直给原主母亲吹耳旁风,想让原主和她儿子定娃娃亲。但是因为原主父亲看不上好吃懒做的废物表哥,才没能得逞。
原主长大之后,父母更是对她的婚事精挑细选,生怕女儿以后日子过的不顺。
可是挑来挑去,也没挑到满意的,原主父亲又不愿让原主屈就。于是一直拖到了原主十九岁,婚事也没定下来。
姨妈一直不肯放弃让原主嫁给她的儿子。三天前,她又一次跑到郁家来叨叨逼逼,说原主都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这么挑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叫人笑话。
原主父亲怎么忍得了?当时就不干了,指着姨妈的鼻子一顿骂,姨妈被骂的面上无光,脸色铁青地走了。
昨天,姨妈又上门拜访,说是上门来和原主父母道歉,结果晚饭后两个时辰,原主的父母就忽然中毒暴毙了。
对着被吓傻了的原主,姨妈这才露出了恶毒的嘴脸。
“哎哟,可怜的阿葵啊……还没出嫁就死了爹妈,真是惨的哟!你一个姑娘家家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以后日子可难过啦!”
“别说姨妈吓唬你,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家里的下人护院把你欺辱了你都没地方说理去!到时候……小姑娘家家的可就毁了一辈子啦,你爹娘黄泉之下的老脸都没地方搁啊!”
“姨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和你姨父表哥一起住进来,也好方便替你打理打理家里的生意,省得你被外头被别人骗。
你跟你表哥自小就青梅竹马,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等孝期一过,姨妈就给你们两个张罗婚事,保准叫咱们阿葵嫁的风风光光的!”
原主是一个被父母呵护着长大的姑娘,完全没见过人间险恶。
可听了姨妈这一通话,她却反应了过来,双眼通红地哭道:“是你干的是不是!你……你杀了我爹娘!”
姨妈许氏阴阳怪气:“阿葵死了爹娘太难过,胡乱攀咬姨妈是不是?”
原主气得浑身发抖:“滚!你滚!我……我明天就把你告到开封府去!”
姨妈凉飕飕地说:“阿葵这是要跟姨妈撕破脸皮呐!”
说完,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第二天一早,姨妈许氏恶人先告状,诬告原主与护院刘大力私通,被父母发现之后恼羞成怒,毒杀亲生父母!
更可怕的是,她竟提前伪造了书信,模仿原主的笔迹写了数十封私通的情书,里头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淫词浪语,意图把原主彻底打成一个不知羞耻、心如蛇蝎的贱女!
原主哪里见过这般恶毒的手段?脑袋嗡的一声就在公堂上厥了过去。
她这一厥,竟然直接咽了气。
而郁衣葵刚好穿越到了原主倒地咽气的那一刻,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正与姨妈许氏对簿公堂。
郁衣葵睁开了双眼。
出现在面前的正是开封府的公堂,公堂的两侧各站着一排手持杀威棒的衙役。
她视线的正前方悬着一个匾额,匾额上头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下面端坐着一个黑脸的胖子。这黑胖子身侧站着一个白脸的瘦子。
这就是开封府尹包拯和他的师爷公孙策。
郁衣葵懒得装原主懦弱的性格。这包拯和公孙策与原主第一次见面,她又只哭了一场就厥过去了,本来就面目模糊,就算性格大变又能怎么样?能把她拉出去烧死么?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整件事情。她的身边跪着眼泪涟涟,大哭着让包公做主的姨妈许氏。
许氏凄厉地哭道:“大人明鉴啊!自家的外甥女不知检点!与家中护院勾勾搭搭,民妇好没脸面!昨日姐姐姐夫叫民妇去家中商议怎么捂住这丑事!谁知道阿葵居然与那护院勾结,毒死了姐姐姐夫啊!”
郁衣葵低着头听许氏控诉,漫不经心地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个女人一身白衣,双目通红地跪在地上哭泣,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
但是原主的记忆中却留着她的真面目——一个泼辣、贪婪的恶人,对年轻的外甥女充满恶意。
郁衣葵可以轻易猜想到她对郁家父母下毒手的理由——宋朝的在室女同样拥有继承权,郁家父母死后,财产由女儿继承。
然后许氏的儿子强娶原主,这样郁家的财产就归了她的宝贝儿子了。
原主性格懦弱,许氏一定觉得自己只要一通恐吓,原主就会乖乖委听话。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原主忽然强硬起来,还直言要去官府告她。所以许氏才率先行动,意图把杀人的罪过诬到原主身上。
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就可以毫无愧疚地毁了别人家女儿的幸福生活。
郁衣葵平平地收回目光,没有对她的控告发表任何看法。
而坐在上座上的包拯,当然不可能听信许氏的一面之词,他见郁衣葵迟迟不出言辩解,便开口问她:“郁家姑娘,你可有话要说?”
郁衣葵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身材纤瘦,面上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子憔悴的美感。
但眼底的那颗小小泪痣,却为她凭空增添了一分朦胧的春娇与旎绮。
但她的眼神却打碎了这种脆弱与春娇。
这是一种全然冷静的眼神,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气,仿佛藏在深林之中的寒潭。
即使现在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她的眼神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似乎完全没把伶牙俐齿的许氏放在眼里。
郁衣葵既不激动,也不愤怒,她没什么情绪地问许氏:“你昨天来我家之后都做了什么?”
许氏一愣,被她这游刃有余的态度激怒,瞬间撕破可怜的面具,尖利叫道:“小贱蹄子!杀了你爹娘,还敢这么对姨母说话!包大人,她……”
坐在上首的包公厉喝:“许氏!你昨日去了郁家都干了些什么?速速如实招来!”
许氏这一声吼吓得一句话不敢说,她涨红了脸,又不敢再造次,只得乖乖开口。
“回包大人的话,民妇昨日晌午吃过饭就到了姐姐家,先与姐姐说了一会儿话,姐姐因阿葵之事伤心不已,与我商议,我宽慰了姐姐半晌,又安抚姐姐睡下,这才去园子里逛了会儿……”
她这套说辞十分流利,一个磕巴都没打。
她既然敢诬告,肯定提前准备好了说辞,一口气说完这话之后,她得意地瞥了一眼郁衣葵。
谁知郁衣葵听完之后,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又对许氏道:“现在把昨日的行程倒着再说一次。”
这波澜不惊的语气,比起对峙的当事人,倒更像查案子的官儿。
许氏被她这种高高在上的波澜不惊给气到了,她恼羞成怒的叫道:“你耍我不成!”
坐在上首的包公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无理!许氏,还不速速回话!”
包公本就长了一张十分威严的脸,此时他一瞪眼,便把许氏吓得立刻不敢多言。
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问题,刚说了两句,许氏就开始打磕巴了。
她见事情不妙,立刻哭道:“包大人!民妇的姐姐姐夫惨死,心里实在悲恸,脑子里乱的很!”
说着,掩面而泣。
包公坐在上首,八风不动,只看郁衣葵如何反应。
郁衣葵丝毫不理会许氏,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在地上,对包拯说道:“包大人,若我问你昨日吃了什么,去了哪里,您是否能像许氏一样说的如此流利?”
开封府府尹包拯铁面无私,就连王公贵胄见了,气势都难免要弱几分。
这十九岁的郁家姑娘,在公堂之上能如此收放自如,倒是叫包拯有些刮目相看。
包拯道:“郁家姑娘,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郁衣葵:“她在说谎。”
许氏一听这话,顿时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叫道:“有什么不合常理的!郁衣葵,你胡搅蛮缠什么!谁让你在公堂上大放厥词的!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