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车疾驰在道路上。
车后座上,林修月第n次打开手机查看时间。
十二点二十七分,距离一点还有半小时左右。
“能再快点吗?”他有些焦躁不安地催促。
“已经是市区内可行驶的最高速度了,林先生,”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两眼,“再提速有撞击风险。”
对于这辆特供给军部校级及以上,被伪装成普通车辆的装甲车来说,当然可以做到比现在更快,快到火花带闪电都没问题。
但这里是市区,半夜十二点多都有无数民用车辆在街上跑,万一和别的车撞上,他们这边不要紧,那些民用车会直接被撞成碎片。
林修月也理解这一点,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抿了抿唇,低下头:“抱歉,您慢慢开,不用太急,交通安全最重要。”
训练有素的司机下意识又看了他两眼,看到少年蔫巴巴低着脑袋,仿佛想说什么,眼睛一瞟,对上了后座另一人的目光,立马安分看回前方。
林修月理解现在的情况,但不代表他就不急了。
他坐立不安,任何人都能看出他身上那股强忍着的心焦。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从旁伸过来,隔着衣领,在他后颈上捏了捏,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身侧从上车开始,就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懒惓出声:“我不是说了,今晚肯定能让你回去,急什么。”
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飘了过来。
林修月觉得那味道很好闻,不像真的香烟辛辣呛人,而是一种掺杂着一丝草木香的烟熏味道。他猜测着可能是身边这个alpha释放了信息素,吸了口气,渐渐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乖巧回道:“对不起,少将。”
身侧人嗯了声,不再说话,手伸到他面前,林修月老老实实给他摘了手套拿在手里,那只手就又放回到了他脖子上。
就这么搭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后颈。
常年握枪的手结着厚厚的茧子,擦过皮肤的时候带来些许细微的酥痒。
林修月缩了缩脖子,没躲,温顺地低下头,让对方摸得更方便些。
要是一般的alpha或者omega估计受不了这样被人摸脖子,他们的腺体在那里——alpha攻击性强,不会让人碰自己的弱点;omega敏感,这么摸他们脖子后的腺体,完全是骚扰行为了。
beta倒是没问题,beta虽然有腺体,但基本没用,后颈位置不属于敏感区。
林修月也没关系,他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向导,他根本没有腺体。
在林修月的世界里,不像现在这个世界有abo三种性别,他的世界里只有男女,以及普通人和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分别。
哨兵各方面的素质都高于其他人,但精神和情绪极为敏感,容易陷入狂躁,严重的甚至会制造杀戮后再自毁身亡,而向导都是天生的治愈者和抚慰者,二者都拥有拟态精神体。
林修月就是一名这样的向导,他的精神体是只乌鸦。
向导的抚慰和ABO通过信息素起作用的方式不同,林修月的意识可以直接进入其他人的精神海之中,梳理其中混乱的情绪和风暴。
理论上来说,林修月这个向导可以安抚abo三种性别的任何一个,而且不会在这过程中触发对方的标记本能,导致乱性。
没有腺体的他,其他条件和beta差不多。只有哨兵可以标记他,可这个世界没有哨兵。
林修月如今在帝国第一军事学院里读情报专业,这是一所只有alpha可以进入的顶尖军事院校。
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之后,他把自己是个向导的事情小心地隐藏起来,在黑市买了张id卡,卡的主人是个alpha,在无主带星域淘金时因为分赃不均和人斗殴死了。
稍微付点钱,改了下名字、照片、还有DNA认证,林修月就从黑户成了这个世界的合法公民。
后来因为优异的专业特长,被当成腺体残疾无法释放信息素的alpha,作为当年的特招生,破格进入了这所学校。
如无意外,他将来会在毕业后加入军部情报科,拥有一份体面且不算危险的稳定工作,将来可以找一个喜欢的beta结婚——这是他这个“腺体残缺的alpha”,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
显然,他一个军校情报系未毕业的学生,出现在一个气场强大的alpha少将的车上,就说明,他的计划出了意外。
借着一闪而过的路灯,林修月悄悄看了眼身侧的人。
他的身侧,坐着个一身黑金色系军装的男人,男人脑袋上扣着顶宽檐军帽,压得低低的,帽沿遮住了男人的眼睛。
在林修月的视角中,能看见对方立体的鼻梁和薄薄的唇,那人皮肤微带着点小麦色,鼓涨的胸襟将黑色衬衣撑得没有一丝褶皱,微卷的黑发不规则翘起,透着种alpha与生俱来的张扬。
他大概真的很累,好似睡着了,胸膛均匀起伏着,带动了胸前金色十字奖章下的流苏,昏暗的车厢里,金属反射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许禁,帝国最年轻的少将,今早才从边陲K-74星系回来。
据说那里爆发了虫瘟,军部顶尖的一线部队在那边待了足足三个月才解决,林修月估计那边战场强度挺大,许禁一从边陲回来,就立马派了人过来找他,说今晚想邀请他陪同参加军部的接风宴。
林修月自然没理由拒绝。
他知道对方这么说,实际上是要他去给他做疏导。
林修月在帝国上层也算是个名人了。
他以一个平民的身份,穿梭在帝国的名利场中,和一些上层权贵保持着不定期私下往来的关系,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名副其实的交际花。
不过就算他之前已经接触到了不少以他这个身份接触不到的人物,能和许禁搭上关系,仍旧算是对他人脉圈一种质的飞跃。
许禁是经由他的前任顾客,一位富商,在酒会上介绍认识的。
那时许禁的精神已经很不好了,林修月机缘巧合下治好了富商的儿子,对方一方面是感恩,一方面也是想借机卖少将个人情,才把林修月引荐给了许禁。
对方并未多暴露他的信息,只说他是一个能力比较特殊的alpha,对少将目前的情况有很大帮助,希望他试试——虽然林修月看起来并不像一个alpha,倒像是一个omega。
那之后,里外里林修月一共见过许禁三次。每次都是为了给对方进行疏导,事后对方会往他卡里打一笔不菲的钱。
林修月接近对方不是为了钱,但他收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他那个世界,找向导做疏导本来就很贵。
今晚是第四次见面,陪同对方参加完接风宴已经有些晚了,从宴会厅出来两人就直接上了车,今天的疏导还没来得及做。
对方不提,林修月也不想主动提。
再次点开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心里还是很急。他还要绕路去取一个蛋糕,是提早两个月订的,不然他还能更早一点回学校,时间也不会这么赶。
周围的烟草味不知何时又浓了些,如果林修月真的是个alpha,他这会估计会很烦躁,想上去给对方两拳,哪怕打不过。
幸好他不是,他只是急得出了点汗。
林修月在心里默默读秒。
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市中心一家蛋糕店的门口。
“林先生,到了。”
后颈的手掌就那么搭着,没有松开的意思,林修月看了看身边闭目养神的人的脸色,不确定对方是不是醒着,试探开口:“少将,我要下车一趟,很快就回来。”
大概过了两三秒,对方倦怠地嗯了一嗓子,松开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
林修月轻道了声谢谢少将,打开车门快跑进店里。
他走后,车上的男人睁开眼睛,眼底清明,没有一丝困意,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暖光映照的玻璃窗里,和售货员说着什么的少年。
过了两分钟,对方小心提着一个袋子快走回来,拉开车门就有股甜奶油香扑鼻而来。
林修月歉意笑笑:“您久等了。”
许禁没有回话,盯着他手里的袋子看了两秒。对方捧在手里,没有交出去的意思。
他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半夜十二点四十五分,车开进了学校,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林修月宿舍楼下。
往日不会有这样的好事,第一军校对来往车辆和学生进出都看管很严,可车子里坐着许少将,一切就都没关系了,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找麻烦。
一路上对方都没提疏导的事,林修月以为今天就这样了,正想道个谢离开,却发现车门锁了,转头,正好看见司机下了车。
车里只剩他们两个,空调开得低,有点凉,林修月打了个哆嗦。
“少将……?”他迟疑着发出声音。
“我这个月都待在帝都。”
“哦……哦。”
“听说许知游最近在找你麻烦。”
林修月打起了精神,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大家都是同学,平时打打闹闹很正常,没有什么找不找麻烦的。”
就算他麻烦,他也不可能没脑子找人家亲叔叔告状。
他看了眼这位“亲叔叔”一眼,不知道许禁这么问,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林修月有些紧张地扣了扣手指。
应该……不会是发现他背地里接“私活”……接到他侄子那去了吧?
许禁不说话,垂着眼似在思索什么,林修月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频频往宿舍的方向张望,有点着急。
“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许禁问。
想要的东西?林修月愣了愣,想起自己室友的抑制剂貌似快用完了。
他在心底捉摸了一下,试探着说:“想要……一些抑制剂。”
他思索着对方问起,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一个残缺alpha要抑制剂有什么用,没想到对方根本没问,就是冷冷淡淡的嗯了声。
搭在一起的修长手指抬起又放下,重复两次,道:“解扣子。”
林修月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宿舍楼的方向,“在这里?”
对方不说话,却已明晃晃地表示了不容拒绝的态度。
看来他今晚还是要疏导,真不知道他一路上为什么不做,非要到他楼下才做。
林修月心里叹了口气,只好把手里捧着的袋子小心放到一边,从领子往下解开三枚扣子,转身背对许禁,紧紧包裹脖子的衬衣领子松开,滑落,露出后颈。
有些不死心的说:“其实不用咬这里,我也可以安抚您。”
“我的能力比较特别,您是知道的,而且我的腺体有残疾,分泌不出太多信息素,只有一点点。”
这当然是说谎的,其实一点点也没有。
虽然他谎称自己是靠信息素进行安抚的,残缺后发生了一些变异,才对alpha有专门的抚慰作用,可实际上他靠的完全不是这玩意。
就算咬了他,也不会得到信息素,疏导效果完全看对方的精神强大与否,狂躁程度,还有他自己的发挥。
回答他的,是刺破后颈的犬齿。
……好吧。
abo世界无用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