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未来。”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是本次车的终点站,重庆西站,请前往重庆的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左侧车门下车,。。。。。”
坐在复兴号动车上的关蓦然,已过不惑之年,车窗外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缓缓进入车站的列车身上,二月的重庆有种彻骨的寒冷,阴暗的阳光,面无表情的执勤人员,还有乡村基的招牌,一切都像是雾都特有的风格,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列车的广播里,播放着周杰伦的《千里之外》,熟悉的歌声让他的脑袋像是被灌入不想要的数据般炸裂。
他弯下腰,用手捂住耳朵,希望能够得到安静,旁边同行的公司同事关切的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关蓦然抬起头微笑的说,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列车入站,拿起行李包的乘客依次下车,关蓦然和同事出站之后,用手机联系已经预定好的滴滴,拉着他和同事来到两江新区的公司总部参加项目评审会。
冷水洗过脸,恢复情绪的关蓦然,进入会议室,经过两个多小时的争吵,会议终于结束,评审会秘书整理好项目表决书,找到正在阳台抽烟的关蓦然。
“关总,麻烦签一下字。”
看过里面的内容,正要签字的关蓦然发现自己的签字笔留在会议室,
“关总,给。”
评审会秘书拿出自己的签字笔递给关蓦然,上面似曾相识的卡通图案像是一道电流,激活已经被《千里之外》冲击过的回忆之门,无数被埋藏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那些过往失去的时间,死去或离开的人,还有无法恢复的情感,强行将他拖回那个曾经让他窒息的季节。
已经二十年了,关蓦然依旧能够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侨侨的那个午后。
那时,成都的春天像是希望的田野,柔和的阳光中吹着来自都江堰的潮湿微风,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各种形状的白云,二环外的田地里盛开着油菜花,人们躲在公路两侧的树荫下,等待拥挤的公交车,府南河边坐着密密麻麻喝茶吹壳子的人,时间如同停止一般,整个城市就是只慵懒的猫,懒洋洋的享受着生活的乐趣。
那个下午,走出校园第一次参加工作的他,在工位上手足无措的接着客户的电话,想要记录下客户的要求,却找不到笔,四周的同事都被工作拖拉着,没有人帮助他,直到隔着一排工位的侨侨,递给他一只有卡通图案的笔。
可记忆里的到底是什么呢?明明应该是很高兴的场景,为什么总是感觉一股一股的揪心?就像是一幕希腊的悲剧史诗,浪漫阳光的爱琴海孕育出的是普罗米修斯的悲剧,西西弗斯的徒劳,伊卡洛斯的坠落。
回忆中的颜色逐渐变成黑白,直到透明,好像大脑故意在删除画面,一点一点,一片一片,一幅一幅,全部消失不见,曾经无数个为之痛苦流泪的夜晚,视作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都去哪里呢?怎么会这样呢?
关蓦然努力抓住回忆,侨侨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光滑柔顺的齐耳短发,还带着许多青春痘印的白皙脸庞,大大的眼睛,好像一汪清水般凝视着他,小巧的手掌,伸出衣袖的小臂上长着短短的绒毛,黑色的工装里是一件粉色的衬衣,让她的嘴唇显得更加娇嫩。
他试图进一步抱住回忆里的影子,却是扑空,又被带到另一个时空,
“老公,我给你说嘛,丽江真的好好玩。”
才从公司组织的年度优秀员工旅游计划回来的侨侨,躺在睡在床上的关蓦然身边,翻看着三星数码相机里面的照片,
“我们可以骑马,可以吃美食,要是你在就好了。”
因为公司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而感到抱歉的关蓦然,想要抱住侨侨,却第一次被她躲开,继续说道:
“宇宇还去找乐队唱了一首《新不了情》,好好听哦,都有女的上去找他要电话,哈哈”
“晚上去酒吧,还有两个外国人过来找我喝酒,君少好霸气,直接说,thisismygirl。我们第二天还在许愿树上一起写了名字。”
“哎呀,你弄痛我了。”
关蓦然试图再一次抱住侨侨,发现她的大腿内侧有一块淤青,关切的问道。
“这是怎么呢?”
“骑马的时候磨到了。”
看着依旧沉浸在丽江旅游带来的快乐中的爱人,懵懂的关蓦然感到内心像是在被刀割,因为他想到一个传闻,跟公司的领导君少,有过一夜情的女同事,都会被他在大腿内侧,作个当做战利品的标记。
一个月后的雨夜,被公司里的传言折磨得不堪的关蓦然,打通侨侨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君少一群人的浪笑声,他想说分手,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凌晨两点,从未如此伤心的关蓦然,接到回家后侨侨的回电。
“我还是多舍不得你的,能不能让我考虑几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知道这段时间,我没有怎么陪你,真的很对不起,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抽完半条烟的关蓦然,止住哭泣的说:
“我想我真的不了解你,你叫我笨笨,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很多事情都要花时间才能理解,我一直觉得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好好了解你,比全世界任何人都了解你。但是,,,,,”
“我知道,我远比你想的更加复杂,很多时候,我都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们都安静一下,再说?”
“你有爱我吗?”
侨侨突然不说话,电话里传来抽泣的声音。
关蓦然狠心的说:
“其实,都是我们在骗自己。”
侨侨怯生生的继续问道。
“以后,我还能约你吗?”
“不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记忆慢慢褪去,关蓦然用力压住不停颤抖的手,将签好字的表决表交回给秘书,
“这只笔,关总你就留着吧。”
秘书好心的举动,让他更加难受,又不能拒绝对方,好像是老天的处罚一般,让曾经狂妄的他,接受灵魂的煎熬,一遍又一遍的伤心,
为什么?
原本信誓旦旦相爱的两人,最后竟然发现自己从未被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