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虚弱的我,被稳婆捂死在床上。
我以为,夫君会替我讨回公道。
可我死后才知晓,这一切竟是他的安排。
他谋杀了我,还气死我爹爹。
头七未过,他便风光迎娶了,他那的大着肚子的表妹。
我尚在襁褓的儿子就此遭了难。
最后,表妹更是污蔑我儿子毒杀继母,将他绞死在寒冬的雪地里。
1
我睁开眼时,正好对上郑言那张脸。
他坐在首座,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嘴里喋喋不休。
“我那同窗,前两日给主考官送了一副墨宝,得了考官一些提点,听说有望上榜。”
“此事是令人不齿,可他如此行事是对我的不公,你将那副秋山图拿来给我,我要和他一较高下。”
我起先有些愣怔。
随即明白是我重生了,重生到我与郑言刚定亲不久。
彼时,我还没被郑言哄骗未婚生子,爹爹也还没被气死,陈家家财仍在我手中。
只是时间有些晚了,爹爹已经患病。
前世正是因为爹爹病重,他怕我守不住陈家家业,千挑万选了一个农家举子,好让我有个依靠。
这个举子便是郑言。
我静静的看着他唾沫横飞。
前世我在生产之日被稳婆活活捂死后,以灵魂姿态停留郑家十年,早看清了郑言的真面目。
可笑我前世竟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他,甚至用了不少家财替他打点,将他送上青云之路。
最后却是他亲口吩咐,在我产后虚弱时将我捂死。
郑言说得口干,拿起茶盏润润嗓子。
见我半晌不吭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陈舒,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我并非投机取巧,只是不服罢了。更何况,若我中举,你便是举人夫人,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陈家不过一介商贾人家,地位低下。”
他一副恩赐样子叫我反胃,我疑惑反问。
“不服?”
2
他大义凛然道。
“自然是不服。”
“我寒窗苦读近十年,凭什么他有钱打点便可以投机取巧?”
“他若是中举,让我们情何以堪?”
见他言之凿凿,我嗤笑一声。
前世我便是这样被他说服,给考官送了不少稀奇玩意,却没得到他半分感激,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我睁大眼睛,状若天真。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上报官府呢?”
“我记得,贿赂考官乃是大罪,要是如实,他便不能参加科举了,这样不就公平了?”
郑言含糊道。
“这……与你说不清!”
说完,他话锋一转,步步紧逼。
“陈舒,你到底愿不愿意将秋山图给我?”
“我若中举得了头名,对仕途也有助益,你面上也风光。”
我心中冷笑,语气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嘲讽。
“你既不愿意报官,又自诩寒门才子,哪里就需要打点了呢?”
“你有真才实学,何须怕他们?”
郑言听出我言语拒绝,顿时脸色铁青。
他大抵是没想到我姿态如此强硬。
看了我半晌,他才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
“陈舒,你身份低微又无才,与我定亲本就是高攀,若不是我家中落魄,我定是会迎娶高门贵女的。”
“你往外打听打听,谁家举子夫人是不入流的商户女?你不能助我,至少也别拖累我。”
若是前世的我,定会羞愧于拖累他,只会更尽心尽力替他打点。
见我不说话,他以为我心中自卑,如同斗胜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扬的叫一旁的管家去府中私库取字画。
“顺便再拿个玉枕,成色要好,我母亲需要。”
管家为难的看我一眼,我制止道。
“你是读书人还是强盗?”
郑言被我一刺,面上挂不住,连说了三个好。
“商户女果然不识大体,这门婚事我看还是重新考虑吧。”
说完,他拂袖而去。
3
郑母与吴月上门时,我正叫人清算之前送给郑家的银钱和铺子。
一进门,郑母便假笑道。
“舒儿,近日怎么都不来看我了。”
我目光看向吴月搀扶着郑母的手,上头戴着一枚镯子,是我给郑母的。
郑母一直看不上我商户之女的身份,可郑家又需要这笔钱财,她惯会伪装,成亲前对我如亲生女儿一般。
自然也有我出手阔绰的原因。
可自打我被郑言设计有孕,不得不尽快成婚后,她便变了脸色,屡屡叫尚在孕中的我站规距,磨得我苦不堪言。
而吴月,才是真正的毒妇。
她乃郑母远房亲戚,平常唤郑言一声表哥,待我也亲近。
可她早已和郑言勾搭在一起,郑母也属意她做儿媳。在我死后,郑言对外称我难产而亡 ,气死我爹后迅速霸占陈家家财。
我头七未过,他便大张旗鼓迎娶大着肚子的吴月做了继室。
我死后不到一月,吴月诞下男婴,我曾飘去看过一眼,那眉眼像极了郑言。
我是被吴月气早产的,我儿不足八个月,身子虽弱却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
吴月屡屡虐待我儿,叫他做她儿子的小厮,人人都可打骂,郑言与郑母视若无睹。
最后为了给她儿子腾位置,吴月污蔑我儿毒杀继母,将他绞死在雪天里。
想起她前辈子做的事,我心头的怒火腾腾升起。
吴月不知我心中想法,她明面上替我解释,实则拱火道。
“哎呀,舒姐姐定是被烦心事绊住了脚,不然怎么会不看姑母呢,对吧?”
我垂下眸子,掩饰住眼中的仇恨。我永远忘不掉,我儿十岁,才这么点大,跪在雪地里抽泣着叫着娘亲的场景。
可我当时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替他报仇了。
郑母不管我有什么烦心事,假仁假义关心了我几句,立刻道出来意。
“前几日言儿说要重新考虑婚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言儿是读书人,气性大,你好好服个软就是了。”
“玉枕我也不要了,还是拿给言儿打点吧,毕竟家里出个读书人,脸上也风光。”
“你也好好想想,退亲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以你的身份也再找不到言儿这样的夫家了。”
“自然,我是站你这边的,改日你拿上好东西给言儿赔罪,就算过去了。”
郑母虽说是劝我,可语气高高在上如同恩赐。
同样也是在威胁我,商户身份本不高,若是退亲,郑言随便说上几句,多的是人附和。
若是说我品行有亏,同样我也反驳不得,只能被钉在这四个字上。
不过前世我看不明白,如今我懂了。
不是我陈家需要郑言这个女婿,是郑家需要陈家这颗招财树,那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见我若有所思,郑母以为我听进去了,给了吴月一个眼神,吴月立刻道。
“舒姐姐,前两日我陪姑母去赴宴,那些夫人们手上戴的金镯可真漂亮。”
“可惜姑母没有,落了下乘。”
“要是姑母也有,也不至于让人白眼。”
我知道她是想要东西,可我不耐烦应付,便用我爹的病做文章,哭道。
“郑夫人,舒儿确实有烦心事。爹爹病重,若要康复,陈家赔完都怕是不够,为了尽孝,我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开口了,从前我赠与你们的那些东西还在吗?”
郑母支支吾吾开口。
“东西自然……不过人都有生老病死,你也别强求,不如让亲家快活些去了。”
我摆出坚定之色。
“钱财不过身外物,还是爹爹要紧。郑夫人……”
郑母还未等我说完,急忙起身,借口说郑言还需要人宽慰,便带着吴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4
这半个月来我倒是清闲不少,许是郑家生怕我上门讨要东西。
东西都被挥霍了,哪里拿的出来呢。
今日倒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吴月。
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未语先哭。
我想起前世,恍然大悟。
这个时候,吴月已经怀上了郑言的孩子。
自然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吴月称自己被人所骗,轻易许了终生,尚未与之谈婚论嫁,就被人哄骗了身子。
如今被诊断出了有孕,那男人一听,连夜跑了,徒留她一人。
那时候我可怜她年纪小识人不清,她又说得凄惨,同为女子,我动了恻隐之心。
她怕落胎伤身子,便说要生下来,之后再把孩子送出去。
而她安胎时所用和吃喝都是我陈家担负,就连稳婆都是我差人找的,可以说那数九个月的开销都是来自陈家。
可谁曾想,她怀的竟是郑言的孩子。
而我居然替郑言养了私生子,更叫人恶心的是,这位私生子吃我陈家的用我陈家的,没半分感恩,对我儿子肆意打骂。
最后,他作为郑家的独子,也继承了郑家抢来的陈家家财。
我听着吴月如同前世一般的哭诉,心中只冷冷一笑。
如今我知道真相,怎么会替他郑言养私生子?他郑言打得好算盘,那我就叫他算盘落空。
吴月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我。
“舒姐姐,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陈家家大业大,应该容得下我吧?将来我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姐姐。”
我脸上做足了同情状,可却询问。
“大殷律法,欺骗良家女是大罪,你如今怀了身子,孤儿寡母难行,不如去告他好了。”
“若是属实,你的安胎开销也有了着落,可不能叫人白白骗了。”
吴月愣住了,显然不知道我会来这么一手。
“可,可我名声会……”
我眉头一挑,似是不解。
“你是受害方,世人会多加宽容,怕什么呢?”
大殷对女子没有这么多束缚,朝中还有女侯呢。
“还是你想包庇他?旧情难忘?”
要是舍不得出卖奸夫,那她的哭诉可真是个笑话了。
吴月语焉不详的说了半天,支吾着说。
“可我并不想这么绝,我想生下来,然后送人。”
我似笑非笑的摆了摆手。
“你又不愿去官府状告他,又想自己生下来,我可帮不了你。”
“你要是求我帮,我只会替你报官。”
“这些个欺骗良家女的浪荡子们,若是不得个教训,以后的姑娘们可怎么办?都像你一样被花言巧语蒙骗吗?”
“还是要有个警醒才好。”
吴月被我一口一个报官给吓到了,生怕我真去报官最后查到郑言身上,只能暗中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扶着肚子快步离开。
5
气走了吴月后,我立刻动身去了爹爹养病的庄子上。
爹爹正在喝药,见到我,高兴极了。
再次看到爹爹,我心中一酸。
自母亲走后,爹爹生怕我会被后娘欺负,干脆不再娶妻,尽心尽力将我养大。可后来爹爹病状加重,我六神无主,又恰巧怀有身孕,便听了郑言的话成婚冲喜。
我死后,亲眼看着郑言揭开残忍真相。
娶我,不过是为了夺财。
又亲口告诉爹爹,我的死乃是他授意,爹爹就这样活生生被气死了。
我没有将我重生之事全盘托出,一来太过诡异,二来,若是爹爹知道那些事,怕会气得当场打上门去。
对他,我只说查到郑言和吴月不清不楚,又查到他似乎在谋划夺取陈家家财。即便是这些,爹爹也很震怒。
我安抚了爹爹,亲口承诺不会让他好过,爹爹才放心,又将手中的人交付给我,让我务必拿到证据。
在回府路上,我瞧见一个熟悉面孔,长得和郑言有几分相似,坐在赌场门口撒泼打滚。
我在郑家时见过他,郑母待他极好,几乎有求必应,我给她的大多首饰都落在他手中了,时常来郑家打秋风。
后来吴月执掌中馈,就断了来往,她们婆媳俩也因此生了嫌隙。
郑母似乎对外称这是郑言的舅舅,可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思索片刻,一面叫人查他的底细,一面又向他透露郑家攀上了富商。
6
郑母派人请我上门时,我带了不少人手。
说起来郑家的宅子和仆婢都是我们家一手置办的,里面透露出消息,说是郑家舅老爷来闹了很大一场,他在外欠下赌债,数目不小。
果然,郑母脸色有些乌青,像是好几日没睡好,堂中摆放的古玩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郑言的舅舅周三拿去抵债了。
郑母对我嘘寒问暖了好一阵,甚至问起了我爹爹的情况,我不耐烦和她兜圈子,便直言。
“郑夫人请我过来是有事吗?”
郑母打起精神。
“舒儿,你同言儿定亲也有些日子了,打算何时成婚?”
“我年纪有些大了,还想着早日抱上孙子呢,趁我如今还能动,还可以替你教养孩子。”
“言儿前几日也和我说过此事,他对你也是极为上心。”
自打那日和郑言不欢而散,我就再没见过他,倒是时常听说他去赴宴左拥右抱,也叫对我上心?怕是郑家已经入不敷出,才想起我这颗摇钱树了。
我呷了一口茶,哀愁。
“父亲尚在病中,我怎好想这些?”
郑母有些着急,握住我的手。
“亲家已然不好了,若他突然驾鹤,你又要守孝三年,可不就是耽误了!”
听她这么咒爹爹,我脸色一变,抽回手。
“郑夫人慎言。”
郑母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一笑,不死心道。
“你与言儿此时成婚正好给亲家冲喜,也好叫他精神些。”
我甩下茶盏,不欲与她多言。
“再议吧。”
郑母见我起身就要离开,倒是有心想上来拦我,可一看见我身后众多仆从,她到底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