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醒醒，江都到啦！”
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欢颜迷迷糊糊睁眼，就见春棠一脸兴奋地瞧着自己。
一旁的秋梨帮她拢了拢盖着的披风，嗔怪地瞪了春棠一眼：“吵什么呀，小姐难得入睡。”
春棠：“可是江都的风景可美了，小姐不是一直想看吗！”
“风景什么时候看不可以，偏要急这会功夫？”
眼瞧着两个丫头又要相争，许欢颜无奈：“好啦你们两个……”
她掀开马车帘的一角：“江南的风景，在齐郡可是看不到的，你们确定要埋头吵架？”
两人闻言，连忙凑到许欢颜身边。
三颗脑袋挤在一起，时而低语时而欢笑，与车外的鸟雀声交织起伏，相得益彰。
……
“进城也有小半个时辰了，想来快到崔府了吧。”
秋梨放下帘子道。
许欢颜抿了口茶水，没有说话。
其实自打马车进江都起，她面上虽然笑着，心中却一直提着口气。
秋梨心细，能察觉到许欢颜的强颜欢笑，遂试探道：“小姐可是紧张？”
“……是啊，”许欢颜垂眸，“毕竟这么多年，我只见过外祖母一次，平时也很少有书信往来……如今却要在崔府借住不知道多久……”
她回忆道：“还记得前几年来投奔我爹的姑母吗，我那时看不惯，还背地骂她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许欢颜顿了下，口气有些自嘲：“如今崔府，恐怕也是这么看我们的。”
“……小姐怎么能这么想呢！”秋梨安慰她，“夫人是崔府老太太嫡亲的小女儿，您就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自然是与那些远亲不同的。”
“都沾上‘外’了，怎么算本家呢……”许欢颜叹了口气。
若是爹那边还有亲戚，她也不会来投靠崔府。
秋梨见许欢颜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朝春棠使了个眼色。
正在一旁啃点心的春棠：“……？”
秋梨挤了挤眼：就知道吃！没看见小姐心情不好吗？快点安慰一下！
春棠为难：可我不会啊，你忘了吗，上次我安慰小姐，成功让她多哭了半个时辰……
秋梨翻了个白眼：随便讲点什么八卦就行了！你平常不是挺能讲的？快讲！
“哦……”
春棠放下点心，擦了擦嘴。
哎！还真给她想到一个！
春棠在心里暗夸自己聪明。
“小姐我跟你说……”春棠一脸神秘地开口。
许欢颜转头看她：“什么？”
春棠：“就是我前些日子在客栈听到的，说崔府啊……啊！秋梨你踢我干嘛！”
秋梨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说你缺心眼还不承认，哪壶不开提哪壶！”
春棠才反应过来：“……对哦。”
许欢颜“噗哧”一下笑出来。
她戳了戳春棠泄气的脸蛋，笑道：“没事，那就讲讲崔府吧！爹以前不是常说——做生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想来是一个道理！”
“……是呢！”能讲八卦，春棠自是又开心了，她搓了搓手，压低声音，语气跟酒馆里的说书先生如出一辙——
“话说这崔府崔氏啊，曾经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族中出过六七位宰相，还得过世袭爵位，可以说是荣极一时啊……”
许欢颜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着。
秋梨本对这些不感兴趣，奈何春棠讲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勾得人心痒痒。
她不动声色地坐近了些，只是眼睛依旧盯着窗外。
没办法，不是她想听的，是春棠讲的太大声了，耳朵自己听到的。
……
许欢颜没注意到秋梨的小动作，见春棠停了下来，催促道：“荣极一时然后呢？快说快说！”
春棠继续：“崔氏是有底蕴的望族，因此对血脉一事极为看重，他们为保血脉纯粹，都是表亲族亲间相互结亲，极少会娶外族女子。
而且据说，他们连皇室都瞧不上，还曾拒绝尚公主呢！”
“真的假的？”许欢颜和秋梨异口同声道。
“……八九不离十吧。”春棠似笑非笑地瞥了秋梨一眼。
许欢颜有些疑惑：“可崔氏既然这么厉害，娘又为什么会嫁给爹呢？”
她爹只是一介布衣，虽说靠做生意赚了不少金银，但也是为世家大族所不齿的。
春棠：“哎呀，小姐你不想想，这崔府如果还这么厉害，为何不在京城，而是窝在江都这么个小地方呢？”
许欢颜还没说话，春棠便等不及道：“自然是没落了呀！小姐你想，照他们那种结亲方式，人丁能有多少兴旺？几代下来，子嗣就已单薄无几了。
而且奇怪的是，崔氏族人虽然聪慧，却多有隐疾，有的甚至还是残废。这样一来，如何做官？于是朝中崔氏的势力也渐渐衰落了。
到了崔老爷，也就是夫人哥哥这一代，崔府早已不复往日辉煌，只能从京城退居到江都老宅。后来崔老爷过世，崔府只剩下女人和孩子，就更是门可罗雀了。”
讲到最后，春棠叹了口气。
许欢颜也是唏嘘，这样一个大家族，曾经名噪一时是真，现在败落得悄无声息也是真……
唉。
许欢颜看向窗外，三月的日头暖融融的，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话说回来，崔府如今的状况，她再去投靠，真的合适吗……
唉……
许欢颜正在这边伤春悲秋，感怀人生，忽地听春棠叫起来——
“呀，小姐！崔府到了！”
……
马车慢慢停下来。
春棠和秋梨先一步下车，替她摆好车凳。
外面隐隐有喧哗声传来，许欢颜听到有人在喊“表小姐”。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的同时理了理裙摆。
确保形象得体后，许欢颜才撩起车帘，扶着秋梨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青砖黛瓦的宅子，匾额上的“崔府”二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
一位打扮得体的姑姑领着婢女们迎上来，身旁还跟着个娇俏玲珑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