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繁星点点。临湖而建的餐厅,门庭若市,灯火通明。棚式的餐区外,挨着湖,有一片露天的休闲区,三三两两的人扎着堆,赏景或休憩。
微风徐来,水天一色,幽深的湖水倒映着岸上的灯火,粼粼的波光下,仿佛有另一个世界。
酒过三巡,吴茉儿早已烂醉如泥。她挨着休闲区的护栏,席地而坐,猴子抱树一般挂在好友尤雪的身上昏昏欲睡。今天升职加薪,又是生日,她很开心,一开心就撒了欢地狂饮黄汤,酩酊大醉,不能自已。
流星划过夜空。与此同时,平静的水面突然抖动了一下,倏地闪过一道黑影,随即消失无踪。
听到水声,吴茉儿迷糊地睁开眼,以为是鱼游过,兴奋地叫起来,“鲲!鲲!我去抓个鲲……”
没等尤雪反应,她起身翻过栏杆,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醒来的时候,吴茉儿意识到自己既不是在床上,也不是在沙发上,更不是在帅哥怀里。硬邦邦的,还有点凉。
“我去!这是哪儿?”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要冒火。她睁开眼,准备找水喝,却发现自己手脚被捆住,如被人丢弃在地的粽子一般,动弹不得。
吴茉儿大吃一惊,连忙查看周围。昏暗的泥土房,柴垛稻草堆积如山,老鼠窸窸窣窣,如逛商场般,在她周围旁若无人地溜达。
些许光亮从屋顶、门缝、小窗透进来,有些晃眼,又有些暖意。应该刚下过雨,夯土制成的地面湿湿的,土腥味混合着草木发酵的味道钻进鼻腔。
“剧本杀?拐卖?还是绑架?”
对老鼠的恐惧就像触电,惊得她瞬间回魂。她头皮发麻,反复回想,只记得自己升职加薪又生日,跟一群人摇骰子拼酒,喝得很嗨,头昏脑胀,剩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身体很疼,借着些许光亮,吴茉儿发现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衣服也被换了。像是汉服,不知什么年代,也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穿了多久,将干未干,皱巴巴、脏兮兮的辨不出颜色。
“这可不是玛丽苏的剧本啊。”
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凌乱之余,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简拟了逃跑计划。
绳子捆得很紧,勒得肉疼,吴茉儿打算先找个尖锐物体磨开绳索。她像虫子一样艰难蠕动身体,没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
哪知刚放松,女子嬉笑嚼舌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且越靠越近。到了门口,那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开锁推门的声音。
阳光夺目,刺得吴茉儿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两个身材粗壮、一身古装扮相的中年大妈走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拎小鸡似的拖了出去。
“卧槽,什么鬼?!”
眼见着自己被拖得衣衫不整,鞋子都掉了,吴茉儿慌忙大叫:“大哥!大姐!大嫂子!游戏而已,不要那么认真。我请你们吃火锅,吃烧烤!想吃什么就请你们吃什么!”
提到吃,她似乎想起了……鲲。
她好像看到了鲲。
做梦!对,她是在做梦!只是这个梦怎么那么真实?
大妈甲弯腰捡回鞋子,却未给她穿上,而是羞辱性地拿来拍打她的脸,“淫|妇!野男人没给你喂饱?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吴茉儿偏着头躲闪,怒目而视,“你嘴巴放干净点!”
“干净?”大妈甲冷哼一声,道:“再脏都没你脏!”她不忿地朝吴茉儿胳膊内侧狠拧了一把,疼得她哇哇大叫。
“这骚蹄子真会叫!”大妈乙随声附和,一面狠狠掐住她的腰。
“我要投诉你们!”
吴茉儿疼得眼泪飙了出来,火气如坐火箭一般噌噌往上升。她发誓,除非有四位数以上的礼包,还要老板亲自道歉,否则绝对要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如有机会,还要将这俩大妈胖揍一顿才罢休。
“死鸭子嘴硬!”
一记打耳光袭来,脸颊火辣辣地疼。
生平第一次挨耳光,吴茉儿的愤怒值瞬间达到顶点。但深知当前处境不妙,她只能紧咬着牙,强压下火气,“死三八,等着瞧!”
穿过层层院落,吴茉儿被带到一处布置讲究、古典豪华的庭院。那院子大如皇宫,雕栏玉砌,奇花异木,曲水流觞。
她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莫不是某大佬看上她,将她绑架了?其实,只要不是摘器官,不伤及性命,知会一声,她可以主动上门,没必要大费周章。
转念一想,不对,大妈一直骂她淫|妇——莫不是大佬养的金丝雀,给大佬送温暖,逃跑却捉回来,或者说却误将她捉了回来?
脑袋晕晕,像摇散的鸡蛋黄。吴茉儿思来想去,只觉得脑壳疼,“哪个缺德挑的剧本?”
等她回去,非收拾这人不可!
进院前,大妈特意在拐角为她解开绳索,穿好鞋子,又整理衣衫,将凌乱的头发拢整齐。大妈甲忙碌着,一面低声警告,“你要是敢告状,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呸!”知道两人不敢在此惹事,吴茉儿铆足了劲儿往大妈甲脸上啐了口痰。她也想啐乙,但痰量不够,只能作罢。
大妈甲恼羞成怒,抬手又要打,被乙拦住,“算了算了,族长在里面等呢。”
大妈甲只能忍住恶心,揩去痰液,又心有不甘,想到吴茉儿即将到来的下场,忍不住冷笑:“看族长怎么收拾你。”
“Who care?”
吴茉儿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没见过活的族长,但用脚趾想也能明白这是一个封建家族的最高统治者,以血缘为纽带、某姓组成的利益集团里的土皇帝。
莫非族长是她的金主爸爸,不,金主爷爷?
受电视剧影响,她脑子里的族长形象一直都是中老年。老、丑、爱无能必占其一,要么全占——否则,人怎么会产生这种出格的行为?!
“好离谱!好重口!”
她颇为难,若如此,再有钱,她也玩不下去啊。
“我不去!我不要去!”吴茉儿强烈抗拒,转身便跑。
“不去也得去!”大妈一把将她抓住,连拖带拽,生拉硬扯过去交给守卫。守卫交接后,又强将她带入正中的大厅。
大厅里乌泱泱的都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幼的,皆一身古装扮相。这些人分成左右两阵营,因为人多,前排的尚有座位,后面的只能站着,里三层外三层地挤作一团。正中上座坐着两位老者,左边的年纪大些,清瘦矍铄,穿一身皂色缎面长衣;右边的则着青袍,身子微微发福。
光线由浅入深,逐渐昏暗。众人的目光汇聚在吴茉儿身上,似指点江山般,交头接耳,碎语闲言。
察觉到众人的态度并不友好,吴茉儿一头雾水,七上八下,忖思,这么大阵仗,这温暖只怕送成了火焰山,不止热还很大的阵仗。
右上座的老者缓缓开口:“江伍氏,你可知错?”
“什么错?”吴茉儿瞅了瞅周围,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不是剧本杀,或者某个替身文学?是的话,起码给个剧情提示。不过这些人真入戏,竟没人划水偷偷玩手机。
不对。这里没有烟头,没有饮料瓶,没有任何电路、电器及开关,更没有到处闲逛的游客。一路过来,她没看到一款电子设备及现代工艺制品,甚至无一人烫头发。
吴茉儿回想着醒过来的种种细节,瞬间明白——她穿越了,穿到一个出轨被抓的女人身上!
“O-M-G!”她一个头两个大。
别人穿越都是公主千金,再不济修个仙当个王爷皇帝什么的,她却是出场即丑闻。她不禁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命运真是各不相同。
估摸着左上座的老者就是她的金主爷爷。吴茉儿强忍着膈应,嗲嗲撒娇:“爷爷!不是,亲爱的,人家错了,不要生气嘛!”
众人惊住,目瞪口呆。
老者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胡闹!”
吴茉儿吓了一大跳,见那老者一脸正色,心道,难道搞错了?到底哪个才是她的便宜老公,米饭班主?她在众人身上瞅了又瞅,越看越对原身充满同情。
“你真是给我蒙羞!”左侧次座跃起一皮肤黝黑、长相粗犷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不由分说,举起棍棒朝她身上一阵乱打。
人们七嘴八舌地附和。
“打得好!”
“打死这个淫|妇!”
“娼妇打死活该!”
“打死她!”
“真是丢人!”
……
真别说,排除法挺有用。通过指责,她很快确认金主不在现场。
“这人在哪儿?”
吴茉儿吃痛,连忙四处躲,却被人按住,动弹不得。
虽说事出有因,但沦为背锅侠,屡次三番地遭殴打,是万万难忍受的。她本就有点火爆刚烈的性格,想到一穿越便遭逢此劫,越想越窝火,不禁破口大骂:“艹你妈!骂老子是淫|妇。你阳痿了,老婆给你戴绿帽了是吧,看谁都是淫|妇!”
人们交头接耳,指责得越发难听。中年男的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下手越发狠重,“我打死你个不肖女,我们伍家没你这么不知耻的人物!”
中年男的座位旁坐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和他一样皮肤黝黑,长相带着几分硬汉式的俊俏。见吴茉儿被打得哭爹喊娘,心疼地上前抓住棍子另一端,劝阻道:“别打了爹!再打小妹可就死了,娘会跟您闹的!”
“打死活该!还不是你娘惯的,真给我们伍家丢人!”伍玄庭火气更甚,欲挣脱儿子的控制,见挣不开,索性丢下抄起身旁老者的拐杖,一闷棍打在吴茉儿的脑袋上。
吴茉儿顿时头晕目眩,脑袋直嗡嗡。意识到打她的是穿越后的父亲,她简直要崩溃,连忙改口求饶:“好汉饶命!好——爹……爹冷静!冷静!饶命啊爹……”
伍玄庭心情复杂,虽说女儿偷情,过于丢人现眼,但天道人伦,仍存着几分父爱之情。他停下手,臊着脸,强忍着心中的耻感,向上座及左右的老者一一作揖,“江族长!江知州!江家诸位尊长!虽说小女过错重大,但我实在下不了狠手。她既已嫁入江家,便是江家的人,由江家决断天经地义。生死有命,我这当爹的认了。”
“呵呵!”吴茉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当爹的真会慷女儿的慨。自己下不了手,就换别人下手,有够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