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姜俊妩,是姜国最尊贵的公主,但姜国在云阳十年灭国,姜国王室皆被押送至宣国领土,男子为奴,女子为婢。
姜国共十六位公主,只有她被扔进了宣国泾阳城最大的风月场朝华楼。
此时她手脚都被绑在床的四边,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连嘴都给绑上了。
如今夜已深,朝华楼中却最是热闹的时候,靡靡之音、娇音软语不绝于耳。
泾阳城中的世家公子哥都知道朝华楼中有一位绝色的亡国公主,纷纷向朝华楼的禾颜夫人打探这位亡国公主的消息。
禾颜夫人一路走一路被围。
“听说姜国十六位公主,就属这一位最漂亮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听闻这位公主上马能打天下,下马能安社稷,是姜国最出名的将军公主!”
“嘁,还将军公主,不照样成了亡国奴?落在这风尘之地?你就直接说出价多少才能见客!”
“对呀对呀,这都来三天了,怎么也不见客?你们风华楼什么时候这么能藏住了?金枝玉叶的公主,滋味肯定跟别人不一样!哈哈哈”
禾颜夫人扇子轻摇,腰肢犹如风摆柳一般,扭着身子上了楼,声音娇媚。
“那亡国公主已经有人定下了,你们就别惦记了!”
“谁?这么大面子?”
“就是,他说定就定啊?”
禾颜夫人媚眼轻抬,幽幽道
“北定王穆璟!”
名字一出,众人瞬间偃旗息鼓。
众所周知,北定王穆璟乃是圣上的第十七子,少时就被送往郢国为质子,在那繁华温柔乡养了一身的骄奢淫逸,最爱网罗天下美女。
回国后,陛下为表奖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计其数地送往北定王府,更是纵容其一切行为,连当今太子都让他三分。为人暴戾残忍又冷酷腹黑,在泾阳城中,有活阎王的称号。
他若直着走,绝没人敢横着走。既被他看上,那这位亡国公主肯定是逃不掉的。
片刻后,有人不解道
“穆王爷?不就是他带兵灭了姜国吗?想把这亡国公主据为己有,直接带回北定王府不就得了,干嘛还送到这里来?”
“王爷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的?一会王爷就要到了,你们还是趁早各自玩去吧!”
夫人说完,众人当即就不敢停留,纷纷转身离开,很是忌惮!
这边人刚散,原本热闹的风华楼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向门外看去,只见门边站着两个人。
只有两个人
但却让所有人都被二人的气势都镇压。
二人不是别人,一个就是北定王穆璟,另外一个是他的侍从时桑!
这二人一个是活阎王一个是黑无常,众人连直视都不敢,纷纷低下头去。
禾颜夫人笑吟吟地上前,扭着身子道:“王爷,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她怎么样?”
穆璟负手而行,看似闲淡却气势十足。
禾颜夫人边引着往上走,边恭谨道:“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等着王爷您来临幸了!”
穆璟不再理会禾颜夫人,径直上楼,推门而入。
时桑站在门边,禾颜夫人很有眼色地转身离开。
房间颜色淡暖,温馨又柔和,外面的声音传进来,忖的一室旖旎缱绻。
穆璟径直坐在了床边,和被绑的姜俊妩四目相对,除了刚进来时她一闪而过的紧张,其余皆是犹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穆璟眉眼冷若寒霜,手先是在姜俊妩光滑如玉的面庞上摩挲,后伸至其耳后将她嘴上的绑带松开。
“想好了吗?被外面那些宣国男人玩死还是活着做我的妾婢!”
姜俊妩的嘴角因为被束缚而勒出了两道红痕,在洁白如玉的面庞上很是显眼。她目光澄澈清寒,带着执拗和不甘,咬牙切齿道
“穆璟,你卑鄙小人,不顾两国和战协议,偷袭我玉灵关,攻我奉都城、灭我姜国王室,想让我做你的妾室,除非我死!”
穆璟冷笑三分,单手掐住姜俊妩的脸蛋,将她好看的面庞都掐变形了,穆璟俯身逼到姜俊妩的面前,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在这里被千人骑万人踏,要么臣服于我。”
姜俊妩咬牙,将嘴唇都咬出血了,坚定而执拗,冷哼一声后,无所畏惧地说道
“我选择留在这里,你想得到我,我偏不让你得逞!哪怕被世间所有男儿玷污也好过被你这种人染指!”
穆璟微怔一瞬,倏而笑了,笑中带着几分癫狂和嘲弄!
“好,很有骨气!那就从你姜国沦为奴隶的王室开始!”
姜俊妩瞳孔陡然一缩。
“你!”
穆璟声音淡漠,继续幽幽道:“第一个,就让姜俊黎先来!”
“穆璟——!”
姜俊妩气的面色涨红,浑身都在挣扎,奈何手脚被缚,仍凭她怎么扭动都挣脱不掉。
姜俊黎是俊妩的亲弟弟,如今才十岁!
他简直就是个变态!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说了,我不会让你死!”
姜俊妩暴怒一阵后,渐渐安静下来,一脸的不甘和痛苦,呼吸沉重,被绑住的手腕被她勒出了鲜红的血液,将原本的红绸染的更红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后,最终败下阵来,声音淡漠。
“我答应做你的妾婢,臣服于你!”
穆璟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威胁道:“活着,活着臣服于我,否则,我会活刮了九王子!”
姜俊妩的眼睛睁开,眸色沉沉犹如一汪深潭,她冷道
“我活着,终有一天,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
穆璟讥讽:“我拭目以待!现在,跟我回王府!”
姜国亡国公主姜俊妩在朝华楼三日后,被北定王看上带回了府上!
众人都心道,恐怕此公主是凶多吉少了!
北定王府
时桑将姜俊妩安排在了王府东边的登阳楼,并安排了府中的两个侍女照顾其起居。
登阳楼,顾名思义,上去就能看到朝阳的地方。
姜俊妩并不上楼,时常在楼下的亭子中坐着,面前只有一碗白水,她也混不在意。她已经入府三日,两个侍女,一个春华一个秋实,没有一个给她好脸色的。
府中后院的女人简直多到随便丢块石头都能砸到三个的程度,其中对于她的来到,表现出了浓厚好奇心的就是一个叫媚娘的女子。
此人长得娇美可爱,小巧玲珑,姜俊妩在心里比划过,都不到自己的心口,站在穆璟面前,估计脸能埋进他的肚脐眼里。
想到这样的女人竟然也是穆璟的姬妾,姜俊妩就觉得一阵恶心。
不过她似乎很受宠,人虽小巧,但王府中的女人谁见了都要低头三分,虽然弯了腰都能磕到她天灵盖,但她仍旧觉得很受用。
今天是姜俊妩看到她的第二十次了,她终于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你就是姜国的九公主?”
姜俊妩并不想理会她,听说也是个妾,跟自己并没差多少。虽然别人都对她很恭敬,但姜俊妩并不想对这个敌国的矮冬瓜低头。
况且她来这几日,眼睛也没瞎,春花秋实明摆着都是她的人,两个奴婢对自己的冷淡肯定也是她授意的。
媚娘见对方竟然不理会自己,面露不悦,双手环胸坐了下来,冷嘲道
“一个亡国公主,还摆什么臭架子,这王府的粗使丫头都比你高贵,听说还在朝华楼待了几天,都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有染了,装什么清高?”
姜俊妩眉眼扫了过来,坐的腰板直挺,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皆表现出了休养极好的一面。但她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拳,努力地压抑着心中因为那“亡国公主”四个字所带来的愤怒和屈辱!
她淡漠道
“你没入王府之前,与人有染过吗?”
“当然没有!”
媚娘好似被侮辱了一般,当即就跳了起来,指着姜俊妩骂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亡国奴、卑贱种?”
姜俊妩眉眼冰寒,却笑的坦荡淡然,带着股倔强
“乌鸦里出不了凤凰,你如此高贵,不照样只能与我平起平坐?我是妾,你也是!还有......”姜俊妩将自己的手臂一捋,露出了胳膊上的一点朱砂红。
“我自清白,污浊肮脏的人是你!”
媚娘一听就怒了,当即要捋袖子:“你以为就......”
话音没完,她就哑了下去,悻悻然地将胳膊放下来,继续环胸道
“你一个亡国公主,到了我的地盘,竟然还如此猖狂,你我虽皆为妾,但我为良,你为贱,怎会一样?”
姜俊妩注意到了她的行为,目光微微低垂,心中了然。
姜俊妩掩帕讥讽:“妾都是成不了妻的奴婢,无论良贱都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罢了!看你刚才的样子,想来还是个姑娘身吧?也是,就你这样的,跟穆璟同房一次就得没了!”
“你!”
媚娘娇小玲珑是个硬伤,她最讨厌别人说她这点,况且此人还是个亡国公主,一个贱婢。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使了个眼色给她的两个侍女,杏子和桃子。
二人会意,当即上前拉住姜俊妩,冷道:“你竟然敢如此对我们媚夫人不敬,该打!”
二人一左一右拉住姜俊妩,媚娘起身就要来打,然而她们不知姜俊妩自小是习武的,对付三个女子,哪里在话下。
媚娘的巴掌都还没落下来呢,就被姜俊妩给推开了,三人摔在地上,两个侍女还将媚娘给压没影了,等起来的时候,媚娘的鼻子都红了,吓得杏子和桃子急忙求饶。
这下媚娘更怒了,大吼道
“你一个姜国的贱婢,竟然敢对我们宣国人动手,今天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们还看着干什么?给我打!在我们这还能让个亡国奴给欺负了?”
媚娘这一叫嚷,将个人恩怨直接拉到了国仇之上,当即园中的守卫和侍女都围了上来,将姜俊妩死死按住。
姜俊妩双拳难敌四手,被按在桌子上打,原本是她的两个侍女,春华秋实也借着拉架的由头将她按住。
无数又拧又掐、又扇又扯的手落在姜俊妩的身上。
媚娘甚至在撕扯她的衣服,奈何力气太小,撕扯半天才扯下一块裙角来。
姜俊妩被按趴在桌子上,手脚都被抓着,眉头深蹙。她曾领两万骑兵,踏遍姜国领土,守家国平安,却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棘手!
一群女人,因为心中的嫉妒和不忿就对另外一个女子大打出手,不惜用自己都觉得下作的行为去折辱别人。
那些落在身上的掐、拧、扯、拽,并没有战场上刀光剑影来的疼,但却比任何利器都更能羞辱人。
姜俊妩的反抗只会引来更多心怀爱国之情人的镇压,想她堂堂一国公主,也做不来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和人撕扯扭打。
面对这么多人的攻击,她只好放弃!
但她慌乱间,还是顺手从媚娘的头上拔下来一支摇摇欲坠的簪子,悄悄地藏在了袖子中。
众人见她不动了,反而停了下来。其余人散开,只有杏子桃子和春华秋实抓着她的胳膊。
因为扭打,一个亭子中的姑娘,不是头发凌乱就是衣服扭曲。
媚娘气势十足地将垂在面前的头发拨到脑后,指着姜俊妩道
“现在给我跪下,磕头认错,我就饶了你!”
姜俊妩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如今凌乱的有些狼狈,但她目光澄澈、倔强中仍旧带着公主的高傲和自矜,目光睥睨着媚娘,嘲讽道
“就你?也配!”
“你你你,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不配?我今天偏要让你给我跪下来,不仅要跪,还得给我磕头!亡国贱婢,还敢放肆,让她跪!”
“是!”
四个侍女压着姜俊妩就要跪!
但姜俊妩可不是一般柔弱的姑娘,站的犹如铁板一般就是不跪。
春华劝道
“姜夫人,媚夫人可是我们王爷心上人,整个王府都以她为尊,你初入王府,理应跪拜!”
姜俊妩声音掷地有声,带着轻蔑。
“自古从未有过妾跪妾的道理,宣国真是个礼乐崩坏之地!我为姜国公主,便是亡了国,依然比你们这些鼠辈高贵!”
“狂妄,太过狂妄了!给我打,哪怕打断了腿,也让她给我跪下!”
“是!”
站在一旁的侍卫,上前就是一脚踹在了姜俊妩的腘窝,姜俊妩早有防备,腿只是软了一下,很快又站直,倔强而桀骜!
侍卫见竟然没踹跪下,当即又用了几成力,姜俊妩吃痛,又被四人压着,差点跪下,但她却生生顶着几个人的压力又站了起来!
杏子见状,面庞狰狞着从头上拔下簪子,戳向姜俊妩的小腿,姜俊妩腿一趔趄,却眼疾手快地将膝盖砸在了石凳子上,支撑着自己不跪下去!
“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杏子,继续给我扎!”
“是,夫人!”
有了媚娘的授意,杏子下手更狠了,直接在姜俊妩的腿上戳出了一个大洞来,血瞬间涌出来,小腿上的衣服都被染红了。
杏子见状被吓了一跳,望向媚娘!
媚娘也惊了一下,但见姜俊妩仍旧死倔着反手抓着几个侍女,疼的脸色苍白却仍旧不跪,媚娘也一股火上来,心道一个亡国贱婢,还治不了你?
“怕什么?给我扎,扎到她跪下为止,腿打断了也没关系,一个贱婢,死了都不足惜,有什么可担心的,今天她必须给我跪下!”
姜俊妩两条腿都被扎的血淋淋的,四个侍女却没办法让她屈膝跪下!血顺着小腿流到地上,因为挣扎,厅中地砖上一片都红了!
姜俊妩咬着牙,目光中却坚定而倔强,犹如冬雪中灿然而开的红梅花,越是寒风急雪,越不肯低头萎靡!
几个侍女看的都有些打颤,桃子觑着媚娘,小声道
“夫人,不如算了吧,她是王爷的人,总不好真的弄残了!”
媚娘就是看不爽姜俊妩明明是个亡国奴,阶下囚却仍旧高高在上,尊贵不可企及的样子。她已经跌落云端,却还认不清楚,媚娘就非要把她按在泥土中,让她知道,她已经不是个高贵的不可侵犯的公主,而是一个阶下囚,亡国种,她就该摇尾乞怜,卑躬屈膝!在自己的脚底下求一点生机。
倔劲上来,媚娘也不管不顾,厉声喝道:“王爷的人怎么了?这个王府中王爷的女人多的是,不多她这一个,给我打断她的腿,必须让她给我跪下!”
媚娘手指着几个守卫,让他们来!
有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但有几个却异常听话,当即上前,就要砍断姜俊妩的腿!
“住手!”
一声断喝从远处传来,众人望去,只见时桑和王爷走了过来。
见到王爷,众人纷纷跪下!唯有姜俊妩,双手撑着石桌,哪怕腿在打颤,鲜血一片,也没跪下!
“奴婢见过王爷!”
媚娘娇音软语,跟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同!
穆璟一身玄色绣金丝牡丹的长衣,头戴玉冠、脚踏云波,冷峻的眉眼扫了一圈,先是伸出手扶起了媚娘。
“本王说了,在王府,你不用跪!”
媚娘被搀扶起来,一双媚娘生娇,柔媚可爱。
穆璟还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声音虽然冷淡,却也带着几分温和。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媚娘似是十分委屈,抱住了穆璟,小脸贴在穆璟的衣服上,软糯道
“王爷,是她!”
媚娘手指姜俊妩:“她骂我是个贱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还不认自己是个亡国奴,不肯给我跪下,还动手打我!王爷,您可得给奴婢做主啊!”
“哦?是吗?”
穆璟的目光凝向了姜俊妩,姜俊妩此时咬着牙,双眼却倔强地对上穆璟的眼睛,气势十足,分毫不让!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圈的侍女和侍卫!
穆璟凝视片刻后,将目光转向了那群侍卫。
时桑注意到了穆璟的眼神,当即会意,冷喝道
“后院之人,守卫不可擅动,来人,将亭中所有参与的侍卫全部拉下去,这几个,杀!”
“是!”
时桑说的那几个,就是听从媚娘要断姜俊妩腿的几人。
一群侍卫大惊失色,当即跪下求饶。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
“夫人救命,夫人救命!”
媚娘的身子微冷,但穆璟站在这里,周围连个重喘气的人都没有,她只觑了一眼穆璟,就闭上了欲开口的嘴。
霎时间整个亭子中,噤若寒蝉,刚才曾拉过姜俊妩的侍女们也都被吓得浑身发抖。
媚娘咬了咬牙,似有不甘地望了一眼姜俊妩,看这样子是新人赛旧人,想护着这个亡国贱人了?
将侍卫处置了以后,穆璟的目光转回了姜俊妩的脸上,声音淡漠道
“你说她骂你贱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不肯给你下跪是吗?”
媚娘愣了一下,这话虽然是对她说的,但是穆璟的眼神却是看向姜俊妩的,再想到刚才穆璟的处置,媚娘有些发憷,瞬间就有些底气不足。
“是,奴婢......”
“好!”穆璟直接打断了媚娘的话,态度倨傲道:“既然她说你是贱妾,那么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侧室,掌管家之权。”
“什么?”
媚娘被这突然的惊喜砸的有些晕头转向,侧室一般都是有子女的妾室,以正妻之权抬上来。而如今北定王府没有正妻,所有人都是妾室,自己成了侧室,等于就是王爷的半个妻子,不再只是个玩意被人赏来赏去。
而且王爷还说什么?掌家之权?这可是正妻才有的权利啊!
媚娘一瞬间被巨大的喜悦给冲的有些茫然,但反应过来后,当即喜不自禁地跪下谢恩!
“奴婢恩谢王爷,定不负王爷期望,奴婢定尽职尽责管好王府!”
穆璟虚手将其扶起,媚娘一瞬间笑的比太阳还灿烂比牡丹还娇媚,一解刚才心中郁闷之气。
穆璟又继续道:“如今她为侧室,你为贱妾,跪下向她行礼!”
媚娘站在穆璟身旁,只觉得满心中春花绽放无垠,这男人高大伟岸如山,喜悦如云翻海涌,简直要把她给淹死了!
如今不仅解了刚才郁结之气,瞬间只觉通体畅快,犹如漂浮云端。
王爷如此看重自己,这日后王府就是她的!
媚娘没了刚才的忐忑,目光倨傲地望着姜俊妩,站的笔直端正,等着姜俊妩跪下!
姜俊妩眉眼微颦,反问:“我若偏不跪呢?”
穆璟目光寒澈,冷笑道:“自古尊贵有别,公主骄傲自来礼乐周全之地,怎么自己要做那礼乐崩坏的鼠蚁之辈了?”
姜俊妩瞳孔陡然一缩,扶着石桌的手慢慢握拳,浑身僵硬,皓齿咬着嘴唇,将嘴角都给咬出血了。
媚娘这一刻,只觉得痛快!
王爷的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的太过漂亮!
“好,我跪!”
姜俊妩挣扎片刻后,自讽一般冷笑三分,缓缓地向桌子上爬去。
侍女们都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看,能看到姜俊妩行为的就只有穆璟、时桑和媚娘三人。
几人见姜俊妩的行为都感到了诧异!
时桑往后退了一步,犹豫要不要转过头去。
穆璟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眼睛中有好奇也有玩味。
媚娘眼睛瞪的滴溜溜圆,下意识望了一眼穆璟,心想难道姜国人跪下磕头都是在桌子上的?
但她看到穆璟的眼神中也有微微诧异后,知道应该不是姜国的风俗,况且这里还不是他们姜国。
媚娘当即讽刺道
“跪下是让你跪地下,你上桌子干什么?”
姜俊妩双腿已经跪在了桌子上,血染红了她破碎的衣裙,她头发凌乱,嘴角挂着血迹,黑发乌瀑间却更显得她肌肤如雪,精致英气,眉眼盈盈间是一汪好似见不到底的潭渊。
姜俊妩道:“自古尊卑有别,这里最尊者为王爷,我自然是要向王爷跪拜!”
媚娘被噎了一下,刚想反驳,却又觉得此话似乎没问题,自己开口难道要说自己比王爷还尊贵吗?但本来是王爷给她出头让跪的,却变成了跪王爷,她不禁有些郁郁!
姜俊妩却已经低下头,深深跪拜向穆璟的方向!
穆璟眼眸中似有嘲讽,走向姜俊妩,步步紧逼道
“本王让你跪的人是夫人!”
姜俊妩抬头,淡然一笑,瞥了一眼媚娘,红唇轻启。
“我跪下都比她高,跪与不跪有何区别?”
“你!”
她竟然当着王爷的面嘲讽自己的身高,媚娘气的指着姜俊妩浑身哆嗦。
时桑视线转向别处,似是没听到刚才那句一般。
“王爷!”媚娘委屈地喊着。
“况且......”姜俊妩顿了下,却没有下文,而是瞬间直起了身子,手中握着一枚簪子,直接刺向了穆璟的心口。
“啊!王爷!”媚娘惊呼!
时桑猛然转头,瞳孔一缩。
“王爷!”
因为跪在桌子上,直起身的姜俊妩就比穆璟矮了半个头,这一下她是冲着心脏去的,势大力沉又猝不及防,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穆璟还是用手握住了,簪子入了左胸口一寸,血迹顺着伤口,慢慢染红了穆璟黑色衣袍,看起来也是比别的地方深些罢了。
姜俊妩一击未中,有些愕然。
这么近的距离,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刺,竟然被穆璟单手给拦了下来。
姜俊妩抬眸,就看到了一双狂傲阴鸷的目光。
穆璟冷笑:“公主好手段!”
时桑只疑惑了片刻就瞬间明白过来。
公主来王府已经三日了,没有见到王爷,不愿在如此众多女人的后院消磨岁月,所以故意和媚娘起了冲突,越闹越大,引起王爷注意,然后伺机而动,暗下杀手!
她爬上桌子,也不过是为了转移他们的主意力,登高后更好地下手。
这一连串的事情步步为营,处处含招,只为了最后这一下,刺杀王爷,报亡国之仇!
若非王爷反应神速,真的就让她得逞了!
“快来人,把这个女人拖下去杀了,竟然敢刺杀王爷!”媚娘大叫!
时桑道:“王爷,您怎么样?”
穆璟将簪子拔出来,因为速度太快,姜俊妩又是用的全力,变形的簪子上,穆璟和姜俊妩手上的血混合在一起。
他漠然凝了一眼簪子,两指捏住姜俊妩的脸颊,逼着她直视自己。
穆璟声音寒澈,还带着得意和讥讽
“本王可是将你从高高在上金枝玉叶之尊的公主位置上拉到风尘楚馆之中的人,会对你没有任何防备吗?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也太小看本王了!”
媚娘上前道:“王爷,她竟然敢刺杀您,奴婢看还是将她送回朝华楼算了,或者直接杀了!”
穆璟目光斜看了一眼媚娘,媚娘只觉得仿佛被人用冰水淋了一个透,每个毛孔都透着股寒意,吓得退了两步,不敢再吭声了。
姜俊妩却丝毫不惧穆璟,哪怕刺杀失败,她也是一脸坦然。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总有防备不到的时候!”
穆璟的手微微用力,姜俊妩只觉自己的腮骨都快碎了一般,疼的眉头深蹙。
穆璟道:“姜国的将军公主?就这点本事?只知道一心求死!不错,很好!姜国被灭当真是应该。”
“穆璟!”
姜俊妩气的浑身颤栗,伸手就要扇穆璟,却仍旧被穆璟的另外一只手抓住。
穆璟就像是在看一条可怜虫,两手一松,姜俊妩从桌子上摔跌在地上。
姜俊妩半起身,愤恨地瞪着穆璟。
穆璟对时桑道
“把她送回房间,找府医治好她的腿!”
“是!”
随即穆璟给了姜俊妩一个轻蔑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去!
媚娘虽然有些不忿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但想到自己得到的好处,也就不多想,跟着穆璟离开。
深夜,北定王府书房
时桑从屋外走了进来,抱拳道:“王爷,那几个侍卫没经过拷打,已经将王府中太子安插的所有侍卫名字报了上来。属下已经核查过,是真的!他们还交代,除了媚娘和林夫人是太子明面上送进来的人,还有怀夫人和花夫人也都是!”
穆璟手中握着一支笔,正在写着什么,听到怀夫人时,动作凝滞下来,目光陡然变得寒澈入骨。他目光凝向悠悠烛火,似是自嘲。
“书柔竟然.......看样子太子的布局要比我们想的更要远。我当真是小看那个书呆子了!”
时桑有些心疼地望了一眼王爷,眼眸低垂,又道
“属下已经安排人去医治姜夫人,但她很抗拒,将府医赶了出来!”
穆璟凝了过来:“她倒果真是个烈性子!从姜国被灭到泾阳城,她自杀六次、自残九次,姜国王室都在苟且偷生,奴颜媚骨,她倒是姜国仅剩的一点骨气了!”
时桑犹豫片刻后说道:“属下听闻九王子也已在戈夫子那撞柱三次,抱着死志,甚至差点掐死了十六公主!”
“有意思!”穆璟往后倒去,双手撑在脑后,带着几分闲适和漫不经心!
“我记得公主在王室时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云芽一个叫月芽,来宣国后都被扔进了朝华楼!你去将二人收进房中,让她们去伺候公主!”
“是,不过......”时桑顿了片刻:“那个叫月芽的相貌姣好,因为接客太多,已经快不行了!要接,就只能接云芽了!”
穆璟眉眼微挑,笑的饶有兴致
“都接来,正好让公主看看,没有本王庇佑,她真正的下场是什么样,也许能让她脑子清楚些!她这次算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别让她轻易死了!”
“是!王爷英明,那太子那边安插的人,是让属下都除掉吗?”
穆璟摇头:“我若真的都除掉了,太子仍旧会安插新的人手,如今都在明面上,不比暗箭好防?”
时桑颔首继道:“那怀夫人.......她知道我们太多的事了,王爷对她也与别人不同。”
穆璟目光陡然变得阴鸷下来,沉沉怒气在周身萦绕。
“先不要打草惊蛇,她,我会亲自处置!”
“是,属下明白!”
登阳楼
姜俊妩坐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房梁,思绪并不停,盘点着今日所发生所有事情。
这时门突然被人打开,春华径直走了进来,将一份简单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扭身就走。
姜俊妩已经习惯了春华和秋实这毫不掩饰的嫌弃和轻视,也不理会,继续冥想,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莫名的古怪。
正没抓到那飘在空中的思绪时,春华去而复返,而且热情很多。
“怀夫人您怎么来啦?”
“我听闻妹妹受伤,特意带了点东西来看望!”
正说着,姜俊妩就见春华引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姜俊妩远远见过一面,当时她只是路过,好奇地望了一眼,姜俊妩就记住了这张脸。
不同于媚娘的娇小玲珑,这个姑娘长得就很柔善,身材苗条,体态婀娜,白白净净的面庞,一双桃花眼缱绻含情,柳叶弯眉,细细小小,衬托的此人给人一种娇柔温良之感。
温柔大方、贤妻良母大抵就是形容这种人的!
听秋实提过一嘴,北定王府后院有个女管家名怀书柔和北定王穆璟在西北路上认识带回来的,最是温和善良、虽名为妾室,却是众人心中所念的王妃之人。
此人也姓怀,想来就是她。
进来后,怀书柔一身月白裙款款而来,目光温婉柔美,开口便道
“突然造访,唐突了姜姑娘,还望姑娘勿要见怪!”
怀书柔就当看不到姜俊妩房间中寒酸的摆设和吃食,笑语盈盈,手轻抬,命人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姜俊妩扫了一眼,神情淡淡的,嘴上却道
“多谢,寒舍简陋,若不嫌弃,请坐。我多有不便,恕不能起身相迎!”
怀书柔笑了笑,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转头对侍女道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春华看了一眼姜俊妩,姜俊妩却看都不看。春华讪讪地也走了出去!
怀书柔见姜俊妩没有主动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莞尔一笑后,先开了口
“我听闻姑娘受伤是因为和媚夫人起了冲突,姑娘不知,媚夫人是太子送给王爷的,王爷很是喜欢。
她人小嘴甜,娇俏玲珑,在府上任性自在惯了,又有王爷护着,府上夫人们都是敬而远之的!如今她又成了王爷侧室,比我们地位都高,日后姑娘见到她,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姜俊妩琢磨了下这句话,问道:“你也怕她?”
怀书柔面带几分羞赧,柔声道:“我与王爷自幼相识,他待我极好。他说媚娘是太子的人,让我多让着她!所以为了王爷,我也是能避则避,能忍则忍!”
姜俊妩冷笑:“那看样子王爷和太子的关系也没想象的那么好!”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怀书柔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不理解姜俊妩所说的意思!
姜俊妩笑道:“没什么!”
怀书柔一脸单纯,也不追问,目光落在姜俊妩的腿上,微微叹气道
“我听闻你将府医赶走,不让他们医治你受伤的腿。听我一劝,不要这么不爱惜自己。大势非人力可能更改,既来之则安之。你死了,不过是轻者痛,仇者快罢了。这世间少你一人不少,但你却是你亲人的这世间!”
“我的父皇母后都被你们宣国人杀了!兄弟姐妹也不是被杀就是被辱,这世间,我已无亲人!”
“生命是自己的,便是无可留恋之人,也要珍之父母给予的这份生命!”怀书柔起身,手中捻着帕子边走边道
“我自小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朋,又因是女子,屡遭欺凌,就在我万念俱灰想要放弃之时,遇到了王爷。当时的王爷在郢国多年为质,就在以为自己就是郢国人时,被召回宣国。他母后已逝,自幼离国,亲朋故旧一个都没有。反而因为有过质子这段经历,让他既没法成为宣国人也没法成为郢国人。
但他这个人狂傲自信的很,说命是他自己的,成为什么人,过成什么样,是由他来决定。无数人都想让他死,他就偏要活的好好的,他不能称了别人的心,那样死了,太过窝囊!
所以他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让所有盼着他死的人,日日寝食难安、时时提心吊胆!”
说到这,怀书柔没忍住掩帕轻笑,面色有些红,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姜俊妩,见她没什么表情,更尴尬了,轻咳一声后,继续道
“我知道,王爷是灭你姜国之人,是你的仇人。可真是因此,你若就这样轻易死了,不过是给王爷的功绩上再添一笔。
我听闻你今日想杀了王爷,只是没成功,你若死了,可就没机会杀他了!”
姜俊妩眉眼微挑,淡道
“你不说王爷待你极好吗,为何却想让我杀了他?”
怀书柔柔柔一笑:“我想,王爷会想让你活着,他欣赏有气节的人!”
姜俊妩嗤笑:“既然他想让我活着,那么我死了,不才是正好能报复他吗?他欣赏有气节的人,我偏不做有气节的人,不才是对仇人最好的折磨吗?”
怀书柔望着姜俊妩,有些懵!
怔在原地低头琢磨着这话怎么绕的不对呢!
姜俊妩继续道:“你我素不相识,甚至是两国敌对之人,我可不会认为你是真的好心来让我珍惜生命的。
想让我杀王爷是假,让我活着慢慢屈服在穆璟之下,变得和你们这些人一样才是你的目的。如此显示你的善良柔和来博一点穆璟对你的另眼相待。”
“我......不是!”
怀书柔急了,美目流转间盈盈带泪,好似很是委屈,站在姜俊妩面前,紧紧抿着嘴唇,帕子都快被她给绞碎了。
姜俊妩微有不忍,沉声又道
“也许你是真的善良,不忍看我花季年华香消玉殒,但是你忘了,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姜国公主,是被你们灭了的王族之后,我不需要敌国子民来怜悯惋惜。
我的身份,我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就决定了我绝对不可能和穆璟有何关系,我们之间只有仇恨和鲜血,不是他的死亡来祭奠我姜国王族之魂,就是我的死亡来结束姜国王族之运。
如今我身在樊笼、族人四散,复国已无望,那么唯有死亡才能维护我身为姜国王族的尊严和气节。所以,我绝不会委身与穆璟。
国已不存,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你不用再来劝我,你走吧!”
姜俊妩说完,目光转向房梁,不再理会怀书柔。
怀书柔泫然欲泣,却又无可奈何,轻轻以帕拭泪后,叹了口气,离开了登阳楼!
此话当夜就由时桑传到了穆璟的耳朵里。
穆璟临窗而望,月色清寒,银勾一般挂在苍穹之上,周围星辰暗淡,小而微渺。
穆璟眼眸中映出月华的寒光,嘴角微勾。
“不亏是姜国最尊贵的公主,一眼就看穿了本王这些年都没看清楚的她。当年本王救下她,念她无父无母,伶仃一人,才对她放下戒备。哼,女子果真是最会骗人的!没想到本王都已离开郢国,却还是中计,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时桑站在穆璟身后,回道:“公主是个女子,自然最是明白女子!王爷虽待她不同些,但也并未全交一心,怀夫人入府多年,对我们重要的事情知道的也并不多!”
“已经不少了,哪怕有一件都够我们死几回了!”
“属下已将怀夫人所知道的事情全部摸排一遍,将所有资料和证据都已更改,并派人严密监视她,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嗯!”
穆璟的声音有些冷,并克制不住地压抑着隐隐的怒气,单手握拳,指节都有些发白!
须臾后,穆璟手指微松,眼眸中皆是算计和筹谋,淡淡笑道
“姜俊妩一入府就送了本王如此大的礼,本王留下她,果然没错。多派些人手盯着她,千万别让她死了!”
“属下明白!”
两日后,姜俊妩腿上的伤没有溃烂,反而在慢慢愈合。她望向送来的饭菜,冷笑三分。
为了能让她活着,还真是煞费苦心,别人都是在饭菜里下毒让人死,她这是在饭菜里下药让她活,倒真是难为他们了!
姜俊妩轻轻抚摸着自己腿上的伤,她也并非仍由自己腿溃烂,早已在夜里的时候将溃烂的地方用手指掐掉。
一双腿受伤可要不了人命,若是一刀砍了再被救了,那才是真的要任人摆布,没到临死之前,她的这双腿还有用!
她不过是想看,自己如此自暴自弃,穆璟会有什么动静。
他不杀自己,一定是有别的目的,此人心机深沉,她已是亡国之人,无根之萍,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也是对姜国王族。
她已经败了,但不能再辱了姜国的颜面。
但直到现在,除了知道监视她的人多了一倍,不让她死,她还看不出来穆璟到底是什么想法。
姜俊妩目光迷茫地望着帷幔,她心中的疑惑和牵挂太多了,可她已是困兽,自保都难,所有的思虑都已无用。
时光漫漫,她的前路又是如何?
此时门突然被推开,秋实走了进来,声音冷淡道
“夫人,王爷送来了两个人,请你接收一下!”
“何人?”
“我不认识!不过想来也是你们姜国人!”
秋实说完就有些嫌弃地出了门。
姜俊妩心头陡然一跳,自己辱了他心爱的姑娘,还差点杀了他。此人狠毒,肯定不会就此放过自己,送来的人一定跟她有关系。
想到朝华楼时他说要活刮了自己弟弟的话,姜俊妩心中一震,急忙起身,但因为腿上剧痛,她走不快,还差点摔了下来。
无奈只要扶着床边,沿着桌子一路顺过去,好不容易走至门边,她目光骤然收缩。
“云芽!”
跪在地上一直没敢抬头的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猛然抬头,刹那间就潸然泪下。
“公主!”
姜俊妩努力地迈过门框,脚下一软,差点摔下阶梯,跌坐在地上。
云芽急忙起身来扶姜俊妩。
“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
云芽上下打量着姜俊妩,想知道她哪里受伤了。因为用力,本就没长好的伤口裂开,血再次染红了裙子。
云芽大惊:“公主,你的腿受伤了?怎么回事?”
姜俊妩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姑娘身上,她踉跄着挪了过去,再次跌坐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姑娘,衣衫凌乱,骨瘦如柴,原本颜色娇美的她,如今却枯槁如行将就木的老人,眼睛微阖,却一点光芒都没了,皆是绝望和死寂。
“月芽,月芽这是怎么了?”
云芽未语先泣,姜俊妩伸手去探月芽气息,只觉她气息微弱,已然在濒死间徘徊。
“是谁害了月芽?”
姜俊妩凝向云芽。
姜俊妩自小身边丫鬟很多,但是能得她亲自教导和培养的只有四个,云芽、月芽、丛芽和星芽。
其中丛芽和星芽是从神枢营调来贴身保护她的,随她征战沙场,在姜国最后一战中,丛芽为了保护她而战死,星芽下落不明。
而云芽和月芽是她作为公主身份,在王室中处理她身边一切事务的两个丫鬟。年长姜俊妩两岁,自小和姜俊妩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押到宣国后,她们就都被分开了,本以为没有再见的机会,却未成想再见面会是这个样子。
云芽哭的伤心,却仍旧抹了一把泪回道
“我们来宣国后,就跟十几个奴婢被扔进了朝华楼,禾颜夫人逼着我们日日接客,月芽相貌最好,接.....接客最多,他们又不拿我们当人,月芽身子很快就吃不消了,但却无人理会我们的需求。月芽.....月芽是被他们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公主,月芽,月芽不行了!”
云芽声泪俱下,哭的浑身都在颤抖!
姜俊妩也在朝华楼待过,那三天,她几乎彻夜未眠,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中却清晰地传来很多声音。
她紧咬着牙,双手握拳,愤怒和恶心简直要从她的胸腔中炸出来。
她死死拉着月芽的手,轻声呼唤。
“月芽,月芽!我是俊妩,是公主!”
姜俊妩呼唤了好久,月芽无神的眼睛中才慢慢聚拢丝丝光亮,看到姜俊妩的时候,她精神好似回笼一些,手指微动,嘴唇轻启。
“公......公主!”
“是我,你别怕,你已经离开朝华楼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看到公主,月芽死寂一般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个非常浅的微笑。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姜俊妩下意识就喊了出来,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又是何身份。
云芽顿了片刻,又哭了起来。
她们都不是姜国王室中身份尊贵的人了,如今的她们都是亡国之人,是个奴婢!
姜俊妩咬了咬牙,忽然回身问道
“是谁把你们带出来的?是穆璟吗?”
云芽摇了摇头:“听说是时桑去朝华楼看上了我们,将我们收了做他房中人,知道月芽不行了,又知道我们和公主的关系,这才让人把我们送进来见一见公主!”
姜俊妩思绪急转,回忆起关于穆璟身边的侍从,时桑的点滴。
那日在亭中,是时桑命人惩戒了想要打断自己腿的人,自己跪拜时,他也偏了偏眼神。此人想来和穆璟不同,既然能来送他们主仆相见,多少是有点恻隐之心。
于是她当即沉声道:“那我们就去求时桑!”
云芽刚想说好,姜俊妩却停了下来,目光一冷,道:“不对!”
云芽不解:“什么不对?”
姜俊妩凝眸道:“穆璟此人心思深沉,心狠手辣,这种人绝不是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既然时桑能成为他的心腹,那么对他一定是有着绝对的忠诚。
所以时桑的一切行为,穆璟必然都知道,或者可以说都是穆璟的授意,把你们从朝华楼接出来,并送到我面前的人,不是时桑,是穆璟!”
姜俊妩的视线落在了月芽身上,声音清寒继续道
“他就是想让我看看,没有他的庇护,我会是什么下场,月芽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他这是故意逼着我去向他臣服,向他乞求!”
“公主!”云芽哑了片刻,转过来弯后,语气坚定:“公主,就是那个穆璟带兵灭了我们姜国,奴婢们就是死,公主也决不能向这个人低头!”
姜俊妩跌坐在地上,心中思绪纷乱!
她恨穆璟,若是她自己,她宁愿死,宁愿是跟月芽一样的下场也绝不会向他低头。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月芽。
她和自己弟弟相差了六岁,弟弟出生时,母后的精力都在照顾弟弟身上,她被一个人安置在一处院落中,小小年纪的她害怕和惶恐。是云芽和月芽日夜陪着自己,她少时精力充沛,最易惹祸,受惩罚的总是她身边的侍女。
所以她身边的侍女换了一波又一波,但唯有她们二人坚定地选择留了下来。
自六岁后,她们三个就在一起,十年的朝夕相伴,十年的荣辱与共。在她心中,她们不是奴婢,而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长这么大,没有比她们三人相处的时间更多,关系更亲密。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月芽死在自己面前。
姜俊妩咬了咬牙,坚定地起身道
“我去求他!”
“不要公主!”云芽死死拉住姜俊妩:“公主,不要去求他,你是堂堂一国公主,决不能向敌人低头,月芽就是死了,也绝不想看到公主为她低头!”
姜俊妩如今却镇定下来,无奈道:“云芽,月芽真的快死了!”
“公主,你不能去,你是公主啊!”
云芽哭的泪流满面,拉着姜俊妩的手。
姜俊妩似是已经下了决心,坚定而缓慢地挣脱开了云芽的手。
“我不能看着你们死,姜国已灭,我已不是公主了!”
挣脱掉云芽,姜俊妩趔趄着就要走,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拌了一下,她回身望去,就见月芽的手再慢慢抓向自己的脚踝。
刚才肯定也是她抓了一下,只是没力气了,没抓住,只是绊了一下,现在又开始抓。
姜俊妩低头柔声安稳
“月芽,你别害怕,也别担心,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你等我一下!”
月芽微微摇了摇头,丝丝血迹从她嘴角溢出来。
云芽和姜俊妩都被吓到了。
姜俊妩急忙伸手掐住月芽两腮,厉声道:“月芽,不要做傻事!咬舌是死不了人的!”
“月芽,月芽,你干什么啊!”云芽大哭!
月芽嘴唇翕动,意欲说话,姜俊妩知道她的力气已不足以咬舌自尽,随即松开了手。
月芽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抓住了姜俊妩的脚踝,声若游丝般地道
“公主,腿......疼吗?”
姜俊妩一直强忍的坚强,瞬间溃不成军。她垂眸,泪光瞬间溢满眼眶。片刻后她生生憋了回去,扬起一张倔强的脸,只是眼睛被憋的通红。
“我不疼!你等我,等我找人来医你!”
月芽摇头:“公......公主,我......不行......不行了,能再见......再见你一面,我......我心满意足了!不......用为......为了我........低头,你......是.......公!主!,姜国.......最尊贵......的公主!”
月芽已经油尽灯枯,说完这些便嘴角含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月芽!月芽!月芽!”
云芽趴在地上,哭的浑身在颤。
姜俊妩却愣怔在那,眼睛死死瞪着月芽,年少时光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那个相貌娇美、柔和善良、爱笑坚强的月芽,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地消失了!
泪珠在眼眶中转着,终究盛不住,滚落了下来。
云芽的哭声不尽,姜俊妩却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对一直冷眼旁观的春华道
“去禀告王爷,我要安葬月芽!”
春华实在不屑这些亡国奴的爱恨,冷冰冰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去!”
姜俊妩一声怒喝,吓的春华陡然一跳,本来还想反驳,但对上姜俊妩的眼神时,春华的心,莫名一寒。
自她来后,眼神中一直都是淡淡的,无视着所有,包括她和春华和秋实。
她们二人很是看不惯,这个亡国公主明明是个阶下囚,但举手投足间气质斐然,就算不出声,周身也萦绕着一种尊贵庄严,让人不可轻视。
所以二人敢做的也不过是冷淡待之,却不敢靠近欺辱,那日还是众人都围上去了,她们两个才敢上的。
本以为不过是个柔弱性子,在皇宫浸染出的王族之气让人不可逼近罢了。但是在这一刻,春华才意识到,她是一国公主,哪怕亡了国,她仍旧是个高高在上,带着生杀予夺霸气的姜国公主。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再怎么被欺,虎就是虎!
春华眉眼胆怯几分,小声嗯了一声后就跑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春华底气又硬了起来,冷飕飕道
“王爷说了,一个贱奴罢了,直接丢出去就好了!”
“你说什么?”
姜俊妩冷眸一蹙,犹如寒光冷箭般射了过来,春华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两人身后。姜俊妩此时才发现穆璟和时桑走了过来。
穆璟今天一身藏青色云纹衫,脚踩墨色点金靴,负手而行,带着上位者的冷峻孤傲,睥睨着姜俊妩。
姜俊妩缓缓起身,走向穆璟。
因为之前的事情,时桑对姜俊妩很是戒备,往前走了半步。
姜俊妩并没有靠近穆璟,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姜俊妩自认高挑,却也需要仰视着穆璟,他人如山岳,气如怒海,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北地天地间飘着的雪,没有丝毫温度。
姜俊妩在他的眼眸中看到是冷酷、无情和残忍!难怪整个泾阳城的人都称他为活阎王,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着就压迫感十足!
但姜俊妩并不怕他,直接对上他的眼睛,先开口道
“我要安葬月芽!”
穆璟目光微转,落在那具尸体上,带了几分轻蔑,这个眼神让姜俊妩很是愤怒,但此时她只能忍着!
穆璟淡道:“一个贱奴罢了,也配安葬?丢出去一把火烧了!”
“是”
时桑应道!
“不行!月芽必须安葬!”姜俊妩横档拦住手下的侍卫。
穆璟冷笑:“这里是宣国的领土,你准备将她安葬在何处?”
姜俊妩道:“我不信你这王府中死了的姬妾都是一把火烧了!”
穆璟眉眼轻挑:“但她不是本王的姬妾,本王又不需要一个死人做我的妾室,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残花败柳之躯,岂能与本王王府姬妾葬在一地!”
姜俊妩浑身紧绷,目光怒视着害的月芽成残花败柳之躯的罪魁祸首,若是眼神能刀人,穆璟早被姜俊妩凌迟了!
姜俊妩沉了沉气,讥讽道:“你那么多姬妾,有别人送的、自己收的、府上买的,残花败柳之躯,脏脏污秽之人恐怕多如牛毛,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和多少女子有染,你有资格来嫌弃月芽?跟她们葬在一地,月芽才是屈尊了!”
穆璟不怒反笑:“公主殿下,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姜俊妩怒在胸腔,但她只能生生咬牙忍下去,气的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她忘了如今自己什么都不是,没有高傲的资本。
她目光微垂,声音软了三分
“让我安葬月芽,条件你来提!”
“是吗?”
穆璟看着生生将屈辱忍下去的姜俊妩,心中很是舒畅,心情都愉悦起来。
他主动向前半步,探出身子凑到姜俊妩的面前,目光带着阴鸷和狡狯,声音又轻又冷。
“你也知道本王和很多女子都有染,那么就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姜俊妩对上穆璟的眼睛,只见他的目光从自己的眼睛移到鼻尖,然后定在嘴唇片刻后滑到她的脖颈之下。
他的眼神冰冷又缠绵,让姜俊妩瞬间反上来一阵恶心,急匆匆往后退了两步,怒骂道
“无耻!”
穆璟视线扫到了姜俊妩已经绯红的耳朵尖,垂眸,淡淡莞尔。
直起了身后,他嘲讽道:“没有孤注一切的勇气,就不要大言不惭地让别人来提条件,难道我提条件还得在你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公主殿下,你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
姜俊妩面色也慢慢爬上了绯红,她咬了咬牙,倔强地瞪着穆璟。
她以为他的条件不过是让她跪下求他,为了月芽,她可以说服自己屈辱地跪他求他。
但他总是能刷新她对他认知的下限!
姜俊妩垂眸望了一眼月芽,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歉意。云芽听不到刚才他们说了什么,但也看的出来公主的为难。
云芽拉着姜俊妩道:“公主,月芽死都死了,一副皮囊罢了,随他们处置去,公主不用求他们!”
时桑喝道:“你是我赎回来的,来人,将她带走!”
“是!”
两个侍卫上来就架云芽,云芽被吓得瞬间花容失色!
“公主!公主!”
姜俊妩也有些慌了,月芽已经死了,她不能再不护着活着的云芽!
“你们留下云芽,月芽的尸体随你们处置!”
穆璟道:“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你!”
姜俊妩气血上涌,整个人被气的浑身颤栗,她的目光带着些茫然,望了望月芽和云芽后,目光陡然一横,她突然跪了下来。
双手交叠在自己额前,郑重而屈辱地缓缓拜了下来。
“我求你,求你把云芽留给我!”
“公主!”
云芽震惊地望着姜俊妩,额前叠手跪拜为大礼,为了自己,公主竟然屈辱地向仇人求饶。
穆璟也知这是姜国的大礼,除了正规场合,姜俊妩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用行如此重的大礼!穆璟清寒的目光微眯,带着几分讥笑!
姜俊妩跪在地上,拜服在地,只觉得满身屈辱犹如千刀万剐,凌迟着她那颗骄傲的心,她是亡国之人,被困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谁也护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她的尊严,乞求面前的这个人。
“公主!你不要求她,奴婢无用,我们来生再见!”
云芽说完,心一横,转身就朝着门阶前的柱子撞上去。她这一下是抱着必死的心,力气极大。饶是时桑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没撞到头却将胳膊给拉脱臼了!
“云芽!”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太快,姜俊妩看到云芽只是胳膊扭曲了,没撞死,心下一松的同时,一股巨大的无力席卷向她。
时桑怕她再冲动,并没有管云芽的胳膊,让人抓住她,顺手塞了一块布在她嘴里。
穆璟讥嘲:“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姜俊妩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因为屈辱而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目光散漫而空洞,她缓缓起身,对云芽道:“云芽,姜国已灭,我已不是公主,护不了你,你以后好自为之!月芽已死,我也护不住她的尸体,随他们怎么样吧!”
姜俊妩说完就径直踉跄着回了房间,一脸的面如死灰,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了外面。
穆璟在顷刻间从喜悦变成了愤怒。
他愤怒将这二人送来,可不是为了让她绝望到放弃自己的。
她此话显然是没了生的欲望,无论是月芽还是云芽亦或者她的亲弟弟俊黎,她都不在乎了,她谁也护不住,干脆谁也不护了,反正所有人到最后都是一个死!
她这是打算彻底放弃了!
穆璟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捏了捏,莫名地升腾起一股懊恼的感觉来,怪他逼的太狠,将她的心给逼死了!
一只老鼠,只有在惊惧的时候才有意思,彻底死了,就不好玩了。
他并不缺吃的!若只是为了让她死,他没必要兜这么大个圈子!
穆璟手轻抬,几个侍从放开了云芽,时桑将云芽嘴里的布给扯开。
穆璟走到云芽身边,云芽刚才不怕死,但死里逃生仍旧心有余悸,而且她怕这个男人。她知道这个男人远比死更可怕。
云芽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穆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声音冰寒彻骨!
“本王准许你留在公主身边伺候,但是说服她,归顺于我。”
“我......我宁愿死!”云芽的声音有些哆嗦,身体在轻轻颤栗,却仍旧强逼着自己说了这几个字。
穆璟眼眸微沉,瞥了一眼月芽的尸体
“本王不会让你们死,你若不能说服她,这个,就是公主的前车之鉴,姜国最尊贵的公主,一定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云芽脸色瞬间惨白,月芽是怎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又是怎么在痛苦中挣扎的。她亲眼所见,而公主,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之身。
和月芽一样?这个男人真的是个活阎王。
云芽紧紧抿唇,但那颗坚定的心却没坚持多久就溃不成军,她的公主可以死,但是决不能像月芽那般死了!
若是那样,她宁愿公主和这个灭国仇人在一起,至少、至少、至少只是一个!
“我.......我答应你!”
穆璟满意地笑了笑,起身离开。
时桑将云芽的胳膊接上,跟上了穆璟。
“王爷,这个月芽怎么处置?”
穆璟睨了一眼,淡漠道:“她的两个侍女倒都挺有骨气,将这丫头安葬在西郊枫林!”
“是!属下这就去办!”
“调查下公主在姜国时和哪些人关系密切,既然能为侍女下跪,自然是个有情之人,这是她的弱点,本王得好好利用起来!”
“是!”
云芽眼睁睁地看着月芽被他们给抬了出去,这一别,就真的连个念想都没了。云芽不忍,上前将月芽手腕上的一根系着红铃铛的手绳给解了下来。
亡国后,她们身上任何有点价值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月芽的这根手绳是公主六岁那年亲手编的送给她们二人的,她戴了很多年。
原本应该让月芽带走的,但云芽还有用,她得让公主振作起来。
云芽走进房间,看到自己的公主抱膝坐在床上,眼神空洞而茫然地望向一边,哪怕自己走了进来,她也没有任何表情。
似乎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留下来,对公主而言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云芽从未见过这样的公主。
她记忆中的公主,乐观、明艳、骄傲、尊贵,像个太阳,温暖照拂着所有人。公主可以只是个公主,聪慧机敏,天真烂漫,关心百姓疾苦,为黎民分忧。公主也可以是个将军,在旷野的骏马背上恣意驰骋,指挥千军万马,浴血穿营而不惧。
她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可以驱散所有黑暗,也可以融化所有寒冰。公主自出生起,遇到的所有困难和挫折都被她踩在了脚底。她本该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过完她这骄傲的一生。
但是姜国灭了!
她在前面领兵打仗,却被穆璟带领的大军从玉灵关破门,直攻了姜国京师奉都,那可是姜国的大门,驻守着姜国最强战力的地方。
公主领兵五千,在韶函殊死抵御六次宣国两万大军的进攻,却没成想,最不该被攻破的玉灵关,被穆璟的三千骑兵拿下,京师被破,皇城被围,公主腹背受敌,五千姜国战士,与公主共存亡,死战到底,全军覆没。
穆璟下令活捉公主,公主的贴身近士二十人,全部战死!公主力竭被俘,浑身犹如血洗一般。
亡国已成定局,姜国所有王族,男子为奴,女子为婢。宣国士兵血洗了王都,美丽安宁的姜国一夕之间覆灭。
公主沦为阶下囚,被穆璟亲自押送回泾阳城。她连求死都不能!
云芽慢慢走近姜俊妩,只觉得这一刻的公主,像个琉璃,轻轻一碰就碎了!
云芽跪在姜俊妩的面前,将月芽的手绳递了上去,云芽道
“公主,还记得这枚手绳吗?玲儿叮当,你永远都是我们回来的方向!有你在,平安喜乐,岁月无忧!
我和月芽在皇城被灭的时候就已经被宣国闯入的将士所凌辱,皇宫中很多人都四散逃离,只有我和月芽等着公主回来。
我们知道,公主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路,我们经历了太多的欺凌和折磨,每当我们要放弃的时候,月芽就会看着手腕上的这个,告诉我,坚持下去,公主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在朝华楼,月芽被折磨的形销骨立,却倔强地不肯死,她说她还没见到公主,硬吊着气挨到今天。公主,月芽见到了你,她死而无憾了!”
姜俊妩安静地听着,眼睛一直很茫然,但从云芽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红了!无声的泪划过脸颊,滴滴落在衣袖间。
云芽继续伸出另外一只手,手上有相同的手绳,她们都将公主儿时的承诺,铭记于心!
云芽继续道:“公主,姜国灭了,死亡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可是,在朝华楼,连死都成了一种奢侈,他们凌辱摧残着月芽,却又让她不得不活着面对一切肮脏的东西。
但就算如此,月芽仍旧对我说,要我努力地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无数次我想放弃,都是月芽鼓励着我,她对我说,活下去,就一定能等到公主的那天!
公主,月芽她做到了!”
姜俊妩心中无限心酸,垂眸啜泣道:“但如今的我,保护不了你们,连月芽的尸体都保护不了,你们的公主,让你们失望了!姜国已经覆灭,你们的公主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云芽伸出手去拉姜俊妩的手,声泪俱下道:“月芽曾经想对你说一句话,她说若是她没等到,就由奴婢告知,她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公主是心怀天下之人,但姜国覆灭与公主无关,她对得起所有人,让她不要自责愧疚。若复国无望,唯希望公主能用自己的聪慧给自己幸福!
我和月芽一生所求,都不过是希望公主能平安喜乐,岁月无忧!公主,奴婢求你,不要放弃自己,奴婢不像月芽那般能说会道,奴婢只是希望公主千万不能成为第二个月芽!
这一定也是月芽的希望。”
姜俊妩泪流满面,拉起云芽,抱着云芽大哭起来!
自姜国被灭后,这一路的颠簸流离,屈辱磨难,无人可诉。在云芽和月芽的无限包容中,她终究绷不住了!
她对不起姜国子民,对不起父皇母后,对不起云芽月芽,丛芽星芽,对不起所有疼爱她,照顾她,保护她的姜国将士。
她的痛苦委屈和愧疚,月芽都懂,云芽都理解。可她却连月芽的尸体都没保护好!
姜俊妩垂眸痛哭,悲愤万分!
主仆二人哭了好半晌后,姜俊妩努力将眼泪收住,抓住云芽的肩膀道
“是穆璟威胁你来让我活下去对不对?你害怕我会成为第二个月芽,被千人凌辱万人践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不是?”
云芽泪光还在闪烁,面上一脸愧疚。
“公主,我不是为他说话,我......”
姜俊妩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不用愧疚,你不是背叛我。他是不是让你留下来?”
云芽点了点头!
姜俊妩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腔,却已经镇定了许多。
她道:“姜国已灭,你也看到了,我保护不了你们任何人,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你离开这里,彻底地离开这里,你可愿意?”
“公主!”云芽明白公主所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她恍惚了片刻,喃喃道:“月芽想让你努力活着!”
姜俊妩摇了摇头:“如今情形已经不是我想努力活着就能努力活着的,穆璟下令将我活捉,又将我关在这王府,派很多人监视着我,把你们送来,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活着!
可你知道他为何想让我活着吗?”
云芽摇了摇头。
姜俊妩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她眸色沉沉,思绪深远。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穆璟这个人心思太深,我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但是我绝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因为喜欢我才舍不得杀了我。他如此费尽心机地留下我,一定是想利用我筹谋什么。
无论他筹谋什么,我都不能为他所用!
姜国已灭是定局,我不能扭转结果,却也不能再助纣为虐,无论穆璟在筹谋什么,只要我死了,他的计划就得作废。
所以云芽,跟我一起去找月芽,去找父皇母后好不好?”
云芽犹豫:“他不会让我们死的!”
“我有办法,只是可能会很痛苦,你怕不怕?”
云芽摇头:“我不怕!能跟公主一起走,是奴婢的荣幸!”
“好,我来告诉你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