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割满了一篓子枯草,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山脚下的村庄,不由叹了口气。她已经穿过来了一个月了,每天吃不饱,饿的她肚皮紧贴着脊梁,浑身上下软趴趴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九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像六七岁一样,她原来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孤魂,机缘巧合之下投身于现在的身体里,变成了现在的桃花。
她刚苏醒的时候,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三天,疑似在梦中。原主是活生生饿死的,家里断粮一个多月了,原主偷偷把自己的粮食节省下来喂给了她两个弟弟,等家里人发现时,原主已经死了她穿进这一具身体里变成了现在的桃花。
“姐。”原主的弟弟大头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脑袋在细小脖子上一晃一晃的,桃花心里都害怕,他的脖子能承受住脑袋吗?会不会突然的把他脑袋晃了下来。
“大头,你怎么过来了?”桃花柔声道,大头瘦瘦小小的,浑身上下无二两肉,双颊凹陷。突显一双眼睛十分的大,脸色蜡黄又暗沉,一看就是长期没吃过饱饭导致的。
“我看你迟迟没回来,我担心你出什么事了。”他在家许久未见桃花回来,他想起来桃花病刚好,怕她晕在路上。这才急急忙忙跑了,路上还摔了一跤,腿还蹭破了点皮到现在还隐隐地有点痛呢。
桃花摸了摸大头的脑袋,随手拽起地上的背篓,站起身道:“咱们回去吧。”大头上前一步,接过桃花的背篓就往自己背上扛“姐,你病刚好,还是我来背吧!”
桃花病了那几天,大头和小头哭的肝肠寸断,生怕桃花就这么死了。小时候爹娘干活忙,没时间照顾他们,是桃花一手把他和小头带大的。对于桃花的感情比对他娘的感情都深。
一大篓子枯草死死的压在了他的瘦小身躯上,显得他身形愈加瘦弱,矮小。桃花望着面黄肌瘦的大头,犹如一个骷髅头架子似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难受极了。
桃花上前一把抢过背篓,往自己肩上扛。大头仰起头望向桃花,他整个小脸蜡黄蜡黄的,眼睛里没一丝光亮。闷声道:“姐,我背得动。”
桃花摸了一把他枯黄的头发,:“你现在还小,别把自己身体压坏了,等你长大了再帮姐干活。”
她现在所住的山村名叫青山村,村里一共住了五十多户人家,有三百多人口,算是个大村庄。青山村背靠青山,离山不远处有一条蜿蜒的河流。
村里居住的人家,是由赵氏族人和郑氏族人组成的,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生活,还有几家是外来户由官府分配过来的。
去年天迟迟不下雨,干旱了半年之久,地里颗粒无收,闹饥荒村里死了好多人,更严重的是,天至今还未下雨,青山村的小河都快枯竭了,要是再待下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被逼无奈赵氏族长和郑氏族长还有村长三人共同协商去逃荒。
桃花他们家,原本也准备去逃荒的,可他爹半个月之前上山打猎,准备想抓几只兔子或者野鸡卖了换几文钱留着路上用。外围已经看不见兔子和野鸡的踪迹了。她爹只能冒险往深山里面走,碰碰运气。
结果遇到了熊瞎子被抓伤了,幸亏遇到了几个山里猎户才保住了性命。但是伤的太严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动弹不得,她娘卖掉了家里绝大部分粮食,换来几百个铜板全部用来给她爹请大夫抓药,才保住了性命。
她家没了粮食她爹又身负重伤,他们现在跟随村里人去逃荒,肯定就必死无疑。
她爹郑大山说与其死在外面,还不如死在家里,于是他们家就留了下来。
村里五十多户除了他们家,还有三家也留了下来,一家是姓郑跟他们是本家,另外两家是外来户,分别姓李和周。
姓郑那家,是兄弟二人叫郑大河,郑二牛因家里穷迟迟未娶妻。郑大河和郑二牛老娘因年轻时守寡,独自把兄弟二人拉扯长大,老了身体上落下了一堆毛病,不合适长途跋涉闹不好就死在路上了。
兄弟二人舍不得让自己老娘路上受罪,怕他娘回头死在路上,于是决定留下来。
李家是一对孤寡老人带着个年仅三岁小孙子,他们是三年前逃难落户在青山村的,听村里人说逃难途中他们的儿子和儿媳都死了。就留下了个小孙子,老两口不愿意再颠沛流离就留了下来。
周家是兄妹两人,哥哥叫周向南年仅十一岁,妹妹周遥年仅八岁,他们的父母在去年的时候就病死了,家里欠了不少外债,现在一贫如洗,压根没有钱和粮食让他们去逃荒。
桃花背着枯草,牵着大头慢慢往山下走下去,大头因为长期吃不饱饭,导致严重的营养不良,走路都是一晃一摆经常摔倒。
桃花两人路上遇见了正准备上山的郑二牛。郑二牛背着一个偌大的背篓,手里拿着一把自制的弓箭,看样子是准备上山打猎。
“桃花,你上山割草了。”
“是呀,郑二叔,你这是要上山去吗?”
郑二牛点了点头,他娘前几天又犯病了,他准备上山看看能不能打到几只野鸡或者野兔子,卖了换几个铜板给他娘抓药。
“郑二叔,你小心点千万别往深山里面去。”
“嗳,二叔晓得,你和你弟弟回去路上慢点。”郑二牛望着桃花两姐弟瘦瘦小小的背着一大篓子枯草,枯草直接掩埋住了她整个人。不由叹了叹气,都是穷闹的。
桃花回到家,家里那头小黑羊已经饿的哼哼乱叫了,直拱羊栏,桃花快步来到羊栏门口将枯草,抓了几把扔了进来。小黑羊立即哼哼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草堆里去了。
这头小黑羊是她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当初本想卖了给她爹看病,结果因为这头小黑羊又小又瘦,看起来病怏怏的,价钱压的实在低了,她娘咬咬牙,决定留了下来。
她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上山打草,来喂养这头小黑羊,希望它能快快长大,她还指望这头小黑羊卖了换取粮食呢。
“桃花回来啦。”她爹郑大山听见外面有响动,就开口问道。
“嗳爹是我。”
“姐姐。”她二弟小头跌跌撞撞跑了出来,鼻子上还挂着两条鼻涕。小头今年五岁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比较羸弱到现在话还说不利索。
桃花伸手帮他鼻子上两条鼻涕擤了出来,手上粘了少许的鼻涕,她随手在鞋底上蹭了蹭,她倒是想打盆水洗洗。
现在天迟迟未下雨,河里的水已经剩下不多了,就算他们不饿死,迟早也会渴死的。
想到这里,桃花眉头忍不住蹙了蹙,整个脸又阴沉了下来,这个贼老天非要整死她不可吗?
小头看见桃花这副表情,有点害怕,小手轻轻扯了扯桃花的衣服。
“姐姐。”桃花低下头看着怯生生的小头,眼里变得柔和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小头,你今天都干什么了呀?”
小头指了指地下,“数蚁蚁。”
这是桃花教他的,让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在家里数蚂蚁,就是防止他到处乱跑还能锻炼他的智力。
“数了多少只?”
小头伸出手指,数了数手指头开心说道:“十只。”
桃花摸着他枯黄的头发,笑了笑道:“小头,真棒,小头自己乖乖的跟哥哥玩,姐姐去做饭好不好。”
小头乖巧的点了点头,拉着一旁的大头道:“蝈蝈,玩。”
大头牵过小头的手道,:“弟弟,是哥哥不是蝈蝈。跟哥哥重新学,哥哥。”
小头点了点头,认真喊道:“蝈蝈……”
“是哥哥不是蝈蝈。”大头显得有些无奈,他已经教过小头很多遍了,他还是说不好。
他大姐说小头长期吃不饱饭,营养跟不上,说话比同龄孩子晚,让他多多引导小头说话。
厨房里,桃花听见大头一遍又一遍教小头说话,小头也不厌烦跟着学。桃花嘴角多了一丝笑意,虽然现在日子过得穷了些,但好歹家人陪在自己身边。
她家里已经断粮,靠着从郑大河家借了半斤粮食和野菜维持了一个月,现在粮袋已经快见底了。
现在,家家粮食都不宽裕,要不是郑大河跟郑大山是本家,再加上两个人原先关系还算不错这才借了她家半斤粮食。
桃花舀出小半勺黑面,剁了一把灰灰菜加入里面做成野菜糊糊,里面放一点点盐,连油都没放。
她家油罐子早就见底了,现在家里调料就剩下小半罐子盐了,这些盐还得精打细算的吃。
“娘,你回来。”门外响起了大头的说话声音,苏三娘提着一筐野菜进来了。苏三娘不到三十岁,刚二十五六看起来像四十多岁的样子,梳着光溜溜的发髻,脸上和眼角满是皱纹,发间夹杂着少许白发。
“娘,饭一会就好了。”
苏三娘没搭话,径直坐在屋檐下择野菜,桃花见苏三娘没搭话脸色有点难看,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急忙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苏三娘望着自家闺女单薄的身子和蜡黄的小脸,心里一酸,眼泪大把大把往下掉。
桃花见苏三娘哭了,心里更加着急了。“娘,到底怎么了?”大头和小头看见苏三娘哭了也急忙跑过来了问道:“娘,出啥事了?”
“花儿,娘对不起你。”
桃花愕然看着苏三娘也没说话,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她娘应该要把她卖了。
“你陈大娘,给你找了户好人家是山里的猎户,明天就过来接你走。”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她娘把她卖了,可是等她娘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如同刀割的一样疼。
大头和小头听说她娘要把姐姐卖了,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哭喊道:“娘,不要卖姐姐。”
苏三娘坐在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也不舍得把桃花卖掉,桃花是她第一个孩子,从小听话又懂事。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她也不会把桃花卖了,她饿死了倒无所谓,她实在不忍心三个孩子跟她一起去死。
她想着把桃花卖了,兴许能有条活路,她跟陈大娘打听过了,那家人家买桃花是当童养媳,这样桃花也算有条活路,不用跟他们在一起等死。
桃花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哭成一团的母子三人,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掉。
“桃花,你要怨就怨娘吧,是娘对不起你,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饿死。”
她望着年幼的弟弟和操劳过度的苏三娘,她原来心里有一丝丝怨恨苏三娘,她明明也是她的孩子呀,她怎么舍得把自己卖了。
屋里郑大山听见苏三娘等人的哭声,以为出什么事了,自己也动弹不了心里着急不得了高声喊道:“三娘,出什么事了?”
大头听见他爹的声音,拉着小头跑进屋里哭喊道:“爹,娘要把姐姐卖掉。”
郑大山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望着自己动弹不得的双腿。他知道都是因为自己,要不是因为他,三娘也不会把粮食卖掉。害得家里现在揭不开锅,要卖了桃花换粮食。
郑大山愤恨地使劲捶打自己双腿,都怪自己没用,拖累了这个家,现在还要卖闺女来养活他。
大头看见郑大山死劲捶打自己的双腿,哭喊着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郑大山的手:“爹,你这是干啥呢?娘,你快来呀,爹出事了。”
小头不明白怎么了吓的在旁边哇哇大哭,苏三娘和桃花听见大头的哭喊声,赶忙跑了进去,郑大山挣脱了大头,正准备一头撞死在土墙上。
幸亏苏三娘一把抱住了他,哭喊道:孩他爹,你这是干啥呀?
郑大山哭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娘几个,我还不如死了干净,免得再拖累你们。”
大头和小头抱着郑大山的腿哭得不行了,嘴里还不停说着:“爹,我不要你死。”
苏三娘抱着想要寻短见的郑大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孩他爹,你要是死了我和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桃花看着哭的撕心裂肺苏三娘,她原本有点怨她,现在那点怨也烟消云散了,这也不能怪她,她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要怨就怨这个老天爷,让自己投身到这种环境下。
与其等着全家都被饿死,还不如牺牲她一个人,成全她一家。
“爹,娘你们别哭了,我愿意的,与其一家人都等着被饿死,还不如用我给家里人谋条生路。”
苏三娘一听这话,哭的更凶了她宁愿桃花恨她,怨她,她心里也能好受点。
大头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哭道:“姐姐,我不要你走。”小头也跑了过来抱住她,不停喊着姐姐。
郑大山坐在床上,双手紧握着,眼睛通红一片,朝天怒吼了一嗓子。
“老天爷呀,你还让不让我们一家人活下去了。”
桃花也哭红了双眼,任由大头和小头牢牢抱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