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下班了去不去舞厅?”
说话的人年纪二十出头,烫着卷发,身穿无袖低领旗袍,旗袍上绣着精致的图案,女人身材极好,旗袍更是量身打造,贴合她的曲线。
她也很满意自己今天的妆容和打扮,说话时心情都愉悦起来。
办公室里只有三位女人,她一个人说着话,另外两位忙着画手里的图纸。
闻言,一位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她,半开玩笑地笑了一声,“王曼如,你成天往舞厅跑也没见着你舞技提高多少啊,你忘记上次去舞厅你踩了人家周公子多少下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王曼如没计较她话里有话,她毫不在意地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杨宝玲看着她,来了兴致,“怎么着?看上哪个金龟婿了?”
王曼如嘴角轻微上扬,“唐愈知道吧?他让我今晚去舞厅陪他跳舞。”
“唐愈?”杨宝玲挑了一下眉,“就是那个瑞丰洋行老总的儿子?”
“对,我听说他爹今年已经让他接手银行的业务了。”王曼如点头,脸上浮现淡淡红晕。
“他不是出了名的冷淡吗?而且我听说他不近女色,怎么会突然邀请你去跳舞,你和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杨宝玲看着她,语气里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没准是看上我了呢?”
王曼如说这话时语气是颇为自信的,脸上神采飞扬。
杨宝玲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王曼如说这话本来就是为了显摆,她们都不说话了自己还怎么炫耀?
她看杨宝玲不搭理自己了,又把目光转向低头认真作画的女人。
女人头发随意盘在脑后,鬓边几缕碎发垂落,她穿着十分淡雅,一身中袖素色旗袍,旗袍并无多余的图案装饰,只是这样简单的颜色,却衬得她肤白如玉。
王曼如定定看了女人一会儿,脸上堆起笑容,“阶玉,晚上去不去舞厅玩?我听说你朋友在那里跳舞?”
闻言,女人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将图纸上的图案画完,只是须臾,图案便呈现出来。
是一对情侣戒指,戒指的设计风格简约时尚,戒指上镶嵌的钻石仿佛发着光,跃然纸上 。
林阶玉满意看着自己画了一下午的劳动成果,然后抬头看着王曼如,有些抱歉地说,“曼如,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王曼如只好重复一遍,“我想问你晚上去不去舞厅玩?我们一起怎么样?”
“晚上?”林阶玉摇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你朋友不是正好在那里跳舞吗?一起去呗,反正下班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待在家里多无聊啊。”王曼如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陈颖这几天请假了,没去舞厅。”林阶玉抱歉地看着她,“曼如,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回家把稿子画完。”
她大概了解林阶玉的性格,说一不二,说不去就不会去,她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好吧。”
她眼神期待地看向杨宝玲,“那宝玲,我们俩一起去吧。”
“很不巧,我今晚也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啊?”
杨宝玲笑了一下,“我今晚要回家约会。”
“什么?”王曼如有些惊讶,嘴巴都长大了,“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杨宝玲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是我妈给我安排的对象,他今晚来我家吃饭。”
“谁啊?”王曼如有些好奇。
“别问了,问了你也不认识。”
王曼如撇嘴,“切,不说算了,神神秘秘的,你是害怕我知道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吗?”
“我害怕?我自己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我害怕什么?”杨宝玲嗤笑一声。
这时,一道门里走出来一个穿浅绿色旗袍的女人,女人大概四十多的年纪,气质温婉,风情十足。
“你们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王曼如笑了一下,不打算多说,“婉容姐,下班了我们就先走了。”
赵婉蓉笑了笑,也不多问,“嗯,下班吧,没画完的大家明天再画。”
话落,几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阶玉,你留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阶玉正将图纸放进手提包里,闻言看着赵婉蓉,笑着问,“婉蓉姐,有什么事吗?”
赵婉蓉是珠宝店的经理,平时大家都称呼她为婉容姐,阶玉也不例外。
“你之前给荣家二姨太设计的手镯怎么样了?”
林阶玉将手提包扣好,“已经设计好了,图纸我放在家里,婉蓉姐如果需要我明天可以把图纸带来。”
“不是我需要,是荣家二姨太需要。”赵婉蓉笑容温和,“她让你明天晚上带着图纸去荣家一趟,她看看满不满意,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她会和你说。”
林阶玉也没问二姨太为什么不亲自来珠宝店,因为大多富太太都是直接叫人去家里的。
“好,大概明天晚上几点,我准备一下。”
“六点左右,你明天下班了直接过去就行。”赵婉蓉说。
她一直十分看好林阶玉的个人能力,能驾驭各种风格的首饰设计,一些富太太和富家小姐甚至电影明星也尤其喜欢她的设计。
“好。”
林阶玉答应下来,她收拾好东西,和赵婉蓉一起出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了一会儿,聊的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
出了珠宝店,赵婉蓉叫了一辆黄包车,和林阶玉道了别,便走了。
外面不比屋内暖和,林阶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缎旗袍,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街道两侧都是林立的各种商铺,绸缎庄、钱庄、洋行,茶铺等应有尽有。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力车、汽车和自行车在街道上穿梭,穿着长衫马褂,学生服和西装的人们在街道匆匆行走。
林阶玉提着白色手提包,在一处绸缎庄前停下,抬头看了看红底金字的招牌,然后直接进去了。
店内光线明亮,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布料绸缎。
吱吱的剪裁衣服的声音传来,林阶玉走到一旁的裁缝区,轻声叫了一下正低头剪裁衣服的老板娘。
“王姐。”林阶玉叫了一声。
女人低头专注地剪裁衣服,听见人说话的声音才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林阶玉她放下手里的工作。
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原来是阶玉来了,你要的旗袍我今天上午刚做好。”
话落,她起身走到一侧货架上,把一个白色袋子拿了过来。
递给林阶玉,“来,看看喜不喜欢。”
林阶玉没看,她露出一个笑容,声音笃定,“不用看了,王姐的手艺我还不知道吗?”
对于客人的肯定,王姐心里自然舒服,她和林阶玉闲聊了一会儿,“我听说你家的饭馆要重新翻修?”
林阶玉如实说,“不是翻修,是重新建一栋。”
“为什么?现在这个不行了?”
“现在这个太拥挤了,我爸想重新扩建一家饭店。”
“也是,你们家饭店生意越做越好,整个岩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家的饭菜味道好,我上次带着家人去吃,还有好些人没位置坐呢。”
王姐感概道。
林阶玉笑了笑,没再多聊,和老板娘告别,“王姐,那我先回去了。”
王姐笑着点了点头。
从绸缎庄出来,林阶玉提着袋子往前面走去。
-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医院门口,不多时,医院门口走出来一位穿西装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两三步就走到车子面前。
司机见状,忙不迭下车,为自家少爷打开车门,“少爷,您小心手。”
荣君矮身坐进了车后座,一双长腿交叠,吩咐前面的司机,“去瑞丰洋行。”
“好的少爷。”
司机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男人,男人是刚留洋回来的大少爷,他在荣家待了好几年了,知道这位少爷脾气不好,留洋前更是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出国这一趟回来,整个人好像变了一样,人还是大少爷的模样,就是性子好像收敛了不少,显得更成熟了。
“看什么?”
荣君忽然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睛漆黑,有着压迫感。
阿勇收回视线,结结巴巴,“没…没,少爷,我是担心你的手,你的手没什么事吧?”
荣君看着车窗外面倒退的风景,随口道,“没事。”
车子很快到了瑞丰洋行。
荣君下车,直接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一位员工迎了上来,还没说话,就听到男人直截了当地说:
“找唐愈。”
“抱歉,我家少爷刚才回家了。”
“回家了?”荣君眉心轻蹙。
“对,您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来…”
他还没说完,荣君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这谁啊?”店员嘀咕了一句。
荣君坐进车内。
阿勇问,“少爷,我们直接回家吗?”
“嗯。”
“好勒。”
车子开了一会儿,经过许多商铺,然后他听到自家少爷冷淡的声音,“停下。”
阿勇又把车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后座的少爷,见荣君盯着外面出神,不知道在看什么,阿勇有些好奇,顺着自家少爷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是一家饭店,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饭店店面很小,桌子都摆到外面门口来了,可见生意很好。
阿勇以为自家少爷想吃那家饭店的食物,便问,“大少爷,你想吃什么?我下去排队帮您买。”
荣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凉凉的,仿佛在责怪他自作主张 “我有说要吃吗?”
阿勇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抖,他擦了擦汗,“对不起,少爷,我下次不敢了。”
他这襄说完,又听见少爷的声音。
“你去买一只烧鸡回来。”
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阿勇不知道自家少爷为什么突然变卦,他不敢多问,只好下车去买烧鸡,可刚打开车门,还没下车,就听见他家少爷说,“算了。”
阿勇动作一顿,他眼睛下意识看了一眼后座的荣君,见少爷已经收回视线,他赶忙坐好。
“那少爷,我们现在直接回家吗?”
“嗯。”
阿勇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这位爷可真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