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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有煞
麻菠萝
一只勾魂索魄的煞被十三枚铜钉钉在了古墓石门上,她的身体消散,变成了一幅壁画。
考古修复拔下了石门壁画女像上的铜钉。壁画女像消失了。
专家说:这很常见,颜料氧化的缘故。
博物馆院内,五岁孩童却见到一个额头有钉孔的女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25年后,与壁画女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轻轻捏着男大学生的肱二头肌,翘起了嘴。
……
各怀鬼胎,全员疯批。
001。彼岸花
1942年,北邙,春末夏初,暮色将至。
一眼望去,田地里,没有麦田,只剩寸长的秸秆。
远处飘来一片乌云,发出嘈杂的恼人的昆虫振翅的声音,它们不是乌云,是蝗虫。一整片蝗虫遮天蔽日,飞过干旱的华北平原,过境之处,寸草不生。
城边,路边,田边,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干旱,蝗灾,几乎颗粒无收的田地,逃荒的乡民卖儿鬻女。
饥肠辘辘背井离乡的灾民走不动了,有板车的迭摞在木板车上睡觉,徒步的枕着破烂的包袱倒在地上。
敝衣褴褛的灾民,以尘土飞扬的土路为床,以暮色沉沉的夜空为被。
赶快闭上眼睛睡吧,睡着了肚腹就不饿了。
稀稀落落的人群中传来濒死之人的呻吟声。
一只棕褐色相间羽毛的雕鸮站在被扒光了树皮的树上,它缩着颈子,闭着眼睛,转动头颅。它锋利的爪子抓着树枝,如猫一样的头向颈后旋转了半个圆。它猛地睁开眼睛,扭向西边,金黄色的虹膜上黑色的眼珠在夜色里发出如同珍珠般熠熠发光的色泽,不止不休。
雕鸮的耳羽竖起,它尖利铅灰色的喙里发出凄厉哀绝的叫声。
它两只圆圆的幽潭般的眸子望向西挂的下弦月,幽深的夜色里,传来灾民做饱腹的梦境吞咽口水的声音。
雕鸮是猫头鹰的一种,传言它是冥府使者。
一条丈余长的青绿色的手腕粗的蛇缠绕着扒光了树皮的树干,蜿蜒到了雕鸮身侧光秃秃的树枝上。
雕鸮朝着青蛇转了转头,它的眼睛也随之由一条横线变成一条竖线排布,青蛇缓慢的从雕鸮铅灰色的爪上缠绕,将雕鸮围起。。。。。。
哒哒哒,哒哒哒,脚步声走近。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伸出她骨瘦如柴的手,无力地向半空中挥了挥,她艰难地撕下灰蓝色麻布衣上的一条褴褛,为身侧已经断气的老头子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她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老头子,煞神来收鬼魂了,你走了也好,去地府就不用再挨饿了。”
一盏燃着绿色火焰的油灯慢慢靠近,如同墓地上聚集的鬼火。
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女人用一根竹竿提着这盏灯。
活人是看不到她的,魂魄却跟着她。女人挑着的绿色的灯照在她脸上,映着她惨白的脸,艳红的唇,又美又鬼,阴森森冷冰冰。
她走过或酣睡或假寐或失眠的人群,带走那些饿殍的魂魄。
这些魂魄还是死时的模样,有的全身浮肿,有的全身瘦骨嶙峋唯独肚子鼓得老高。。。。。。
女人的身后魂魄越来越多,有老叟老妪,也有青年壮年,更有孩童儿婴。。。。。。
几乎碎成布屑的晦暗不明的衣衫遮蔽着他们最后的一点点为人的尊严。
哒哒哒,哒哒哒,女人的脚步声响起。她带他们走过亲属的身旁,带他们穿过没有作物的田地,带他们越过干涸的河滩,带他们走入一间土地庙,穿过土地庙的牌坊,看到满地的红色,如同鲜血。
鲜血会变得晦暗,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不会。
彼岸花,亦如幽冥之火。
踏在彼岸花上,女人忍不住呕吐,其味恶臭;魂魄却闻不到,彼岸花的味道会变成许多前尘往事,唤醒他们对死的不甘,对至亲至爱的不舍,对生命消逝的不甘。。。。。。
他们便会止步,不再往前,甚至想要回头。
但是,死亡从不在乎你是自愿而来还是被迫失去,死亡做出选择,魂魄只有依从。
回不去了,如果停下来,便会变成一只徘徊在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在漫长的岁月里,变成一簇如鲜血,如冥火的彼岸花,永生永世,魂飞魄散。
女人将手中的油灯从竹竿上取下。
这里不是人世间,已然成了魂魄,自然是无法逃出黄泉路,会的了头的。
她左手提灯,右手持着竹竿,在半空中甩了甩,竹竿便变成一条细长青绿色的蛇。
女人挥舞着细长的青蛇,如同舞动长鞭,将往回奔的魂魄圈起,从半空中抛出,掷到魂魄队伍的前方。她紧接着回到了魂魄队伍的最前方,身后的蛇鞭缠绕着不死心的魂魄,他们越挣扎,蛇鞭缠得越紧。
你们不该死,所以会在望乡台活到阳寿散尽那一天,有可能还会有机会见到至亲至爱,如果,徘徊在这黄泉路上,就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了。
彼岸花,开彼岸,你看它们永远这么繁茂,永远不缺后悔的魂魄。
所以,活着时候就要好好活着,死了后悔便是一切枉然了。
黄泉路走到尽头,眼前是一条河,河面宽阔,血红色的波涛汹涌翻滚。
河边立了一个乌木的牌子,牌子上漆着两个字:忘川。
忘川又名奈河。
一座乌木桥跨在忘川河两岸,一边是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一边是灯火通明的幽冥地府。这座乌木桥叫做奈何桥。
桥上络绎不绝的魂魄走过,从此端踏上,由牛头鬼差查阅是否阳寿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