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停就是个书呆子。”
“他除了成绩好一点,长得帅一点,还有哪点比得上你?”
白桃坐在一辆出租车里,他头脑发懵,耳朵里都是他身边那个男生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得他脑子嗡嗡的。
他皱了皱眉,男生还在讲话,嘴里不时蹦出几句粗俗的辱骂。
傅宴停……
好耳熟的名字。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白桃眉心微动,仔细回想,当即身体一软,差点从座椅里滑下去。
喋喋不休的男生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哎哎哎,白桃你怎么了?”
司机往后视镜里看了眼,看见两头黄毛,瘪嘴说:“小兄弟,晕车可别吐我车上啊,我这车昨天刚洗了。”
白桃坐直身体,摆摆手:“我没事……”
他只是太过震惊了。
傅宴停这个名字他确实听过,准确来说是看见过。
好巧不巧,他睡前看的那本文里的男主就叫傅宴停,一字不差。
更巧的是那本文里还有一个炮灰反派跟他重名,也叫白桃,而他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男生,似乎是另一个炮灰反派……
那个极其荒缪的想法再次闪现进脑海里,白桃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他,试探性地喊了声:“张帆?”
被打断的张帆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咋了?”
白桃:呜呜呜。
他穿书了!
那本点家文讲的是男主傅宴停如何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成为商界大佬,实现阶级跨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故事。
众所周知,点家文走的是升级打脸的爽文路线,反派角色必不可少,而白桃就穿成了其中一员——那个跟他同名同姓的炮灰。
按照人设,他每天都要对主角极尽凌/辱,包括但不限于言语羞辱主角、殴打谩骂主角,以此来刺激主角成长……
长那么大连脏话都没说过的白桃:呜——
我好坏啊……
兜里的手机振动,一张照片转发到了张帆的微信。
“到了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巷子里,麟哥他们已经把傅宴停堵住了。”张帆盯着手机屏幕,不禁咧开嘴笑。
白桃看了眼照片,心都凉了半截。
拍照的人技术不好,再加上巷子里光线昏暗,拍得不是特别清楚,画面里有很多人,杂乱无章,可白桃一眼就认出来谁是主角了。
照片里,穿着校服的男生被人揪着衣领抵在墙上,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容貌,只能看见他下颌处淡淡的乌青和微肿的唇角。
白桃想起这段剧情来。
原主喜欢高二实验班的一个女生,并且在朋友的怂恿下跟她告了白,却惨遭拒绝,后来又得知那个女生喜欢傅宴停,原主恼羞成怒找了人来教训傅宴停。
“大叔,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停。”
出租车师傅一脚刹到路边,张帆迫不及待打开车门,拽着白桃下车往前走。
白桃被扯得差点栽到地上,将近五位数的球鞋磕到马路牙子上,白桃眉毛都没皱一下,反倒是张帆心疼地嘶了一声,忙扶住他:“没事吧?”
“没、没有啊。”白桃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张帆:“你怎么了……”
怎么了?
白桃觉得他离死不远了……
让他一个三好学生去霸凌另一个三好学生,这都什么事啊。
“我说,就算徐采薇拒绝了你,你也不用难过这样吧。”
张帆发现他面色特别不正常,跟丢了魂似的,以为他还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一棵,实验班哪谁谁谁长得也挺漂亮啊,人家上次体育课还给你送水呢……”
白桃听他念经似的絮叨,头疼地点点头。
老城区的街道太窄,稍不留意就会迷路,张帆从小在这片儿长大,带着白桃左拐右拐,最终走进一条老旧的巷子里。
巷子里密密麻麻都是人,放眼望去好几个黄毛红毛,五彩缤纷,像一排鸡毛掸子成了精,还都是熟脸——原主平常都是跟这些人混在一起的。
张帆喊了为首的男生:“麟哥。”
一个寸头戴耳钉的男生转过头来,扯开一个笑:“来了啊,等你们好久了。”
这条巷子很深,阳光常年照不进来,霉菌和下水道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涌进鼻腔,闻得人恶心反胃,白桃下意识皱起眉,却还是往里走了两步。
烟味、汗臭味、劣质香水味。
白桃耸了耸鼻子,看着他们,迟疑地问:“你们……在打他吗?”
他的声音不大,细细轻轻的,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巷子里的人齐刷刷朝他看过去,傅宴停坐在墙角,抬手抹了下鼻子,抹了一手血。
张帆小声骂了句国粹,不是说放放狠话就得了嘛,怎么还真打人……
似乎是察觉到白桃的视线,傅宴停淡淡朝那边扫了眼。
略过人群,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干净的校服不太规矩地穿在身上,栗色的头发微卷,瞳仁颜色很淡,皮肤白得不像话。
齐麟扔掉烟屁股,用鞋碾了碾:“我没打错人吧?”
白桃跟徐采薇表白还被拒绝,自觉丢脸丢尽了,好几天都装病不来学校,巧得是傅宴停这几天也没来,齐麟在一中门口蹲了两天才蹲到他。
“没吧,这书上不写了&039;傅宴停&039;嘛,这么大三个字老子还是认识的。”旁边的红毛随手拎起一本数学书,夹起里面掉落出来的数学卷子,“笔记做得真他妈工整,哟,150,满分啊,还是个学霸?”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坑坑洼洼的小巷道里都是积水,傅宴停的书包躺在水坑里,书本散落一地,他们一脚一脚踩在上面。
洁白的纸张被污水洇湿,工整的笔记晕成一团黑墨。
傅宴停眯着眼睛,垂落到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看到主角惨兮兮的处境,白桃心里无端有些不舒服。
“这小子溜得还挺快,好不容易才逮住他。”另一个黄毛狠狠一脚踹在傅宴停的肩膀上,“跑啊,你继续跑。”
张帆倒吸一口凉气,他只是想把人堵了说两句狠话吓唬吓唬他,没想到齐麟来真的,把人揍得都流鼻血了。
齐麟的校服系在腰上,冷冷睨着地上坐着的人:“白桃,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看你想怎么弄。”
傅宴停被红毛踹得斜了半边身子,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还有血迹,他抬眼,对上白桃呆滞的双眸。
白桃眼睫不停地颤,三好学生第一次见识到校园霸凌人都傻了。
他性子软,懂礼貌,胆子小,今年初中刚毕业,稀里糊涂穿到高二变成一个十七岁男高中生不说,一来就碰到这么棘手的问题,头都大了。
他跟原主的性格相差甚远,白桃怕自己演不好原主那种趾高气昂的语气,犹豫着想说算了,就听小混混们说:“要我看啊,干脆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让他爬着回去,哈哈哈哈。”
“好主意。”
红毛拍了拍傅宴停的脸,嘴角露出个恐吓意味十足的狞笑:“我之前听说你很拽啊,跟三中的人干过架,还一挑三呢,怎么现在腿断了就不敢还手了?”
有小混混嘀咕着说:“还说呢,那三个都进医院了,一个门牙掉了俩,一个小臂骨折,还有一个现在都还躺病床上呢。”
同伴瞪着眼睛:“那你他妈的还让我来堵他,五十块钱还不够老子挂号的!”
墙根站着的那几个混混是红毛刚收的小弟,今天只是跟过来见世面。
“是三中那群傻逼说的他现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啊……”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狭长森寒的眼,那人往后躲了躲,“卧槽,我又没打他,瞪我干什么,真她妈瘆人。”
白桃的目光移到傅宴停那条微微曲着的左腿上,再缓慢上移,他似乎看见傅宴停那双藏在黑发中的眼正阴恻恻地看着他。
他没看错,傅宴停确实在看他。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眼神交汇,白桃脊背发寒……
别看了别看了,看我干什么啊!
小跟班们蠢蠢欲动,但是没有齐麟发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张帆眼皮子跳了跳:“麟哥,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犯不着吧……”
齐麟是隔壁二中的,长得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一点都不像十七八岁的学生,他身边这几个也都是初中就辍学的混混,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把人真打残了怎么办。
齐麟不耐烦地啧了声:“我问你话了吗?”
张帆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纹身,讪讪闭嘴。
白桃刚想开口阻止,脑子里却突然涌出一大段文字。
【原文里写道: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做人就要有自知之明,我的人你也敢抢,你配吗?”
阴暗湿冷的小巷,白桃傲然睥睨着被人按在地上的傅宴停,狼狈不堪,宛如一直丧家犬。
他注意到傅宴停攥紧的拳头,骨节分明,手背上血管鼓起,很不服的样子。
白桃蹲下去拍了拍傅宴停的脸:“怎么,很生气,想还手啊?”
傅宴停看着他,眼尾染上点点猩红,仍旧是一言不发。
“再瞪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白桃最讨厌他这种清高孤傲的模样,恶狠狠地踹在他受伤的那条腿上,语气厌恶道:“死瘸子。”】
看完这段剧情的白桃欲哭无泪。
他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
算了吧,算了吧……
再想到主角飞黄腾达之后的疯狂报复,白桃瑟瑟发抖。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的头就如同撕裂般的疼,就好似有人拽着他的头皮生拉硬扯。
所以他必须要走剧情……?
白桃内心泪流成河,骂人什么的他是真的不会,他一个优秀团员怎么当反派啊!
“你还敢瞪人?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耳边传来齐麟威胁的话。
白桃一脸懵然,这是我的词儿啊!!!
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头皮又开始疼。
白桃疼得额角冒汗,嘴唇煞白,耳道里的声音都开始模糊了。
那几张嘴巴在不断张合,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白桃深吸一口气,蹲下与傅宴停平视。
傅宴停也才十七八岁,侧脸线条流畅利落,凌乱的额发虚虚盖住他的额头,瞳孔黝黑,眼底有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沉静和冷厉,他的皮肤太白,脸上青紫色的伤痕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白桃,你可得当心点,狗急了还跳墙呢。”
面前的少年蹲得跟只猫似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浅棕色头发下探出的耳尖白皙,看起来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傅宴停跟三中那群人干架的事迹齐麟也听说过,对方带了钢管和折叠刀,三挑一,还硬是没打赢,傅宴停一下就出了名,但他也听说那几个学生的家长闹到学校来,傅宴停他妈给人家赔了不少钱才没被退学,记了个大过。
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因为打架斗殴被记大过,也是够拉风的。
傅宴停绷着脸,死死抿着嘴唇,漆黑而锐利的眼睛钉子似的扎在白桃身上。
大夏天的,白桃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眸光闪烁,声音打着哆嗦:“还没看够?”
“你再看……”白桃绞尽脑汁地想台词,急得脸都红了,“再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抬起脚踩在傅宴停的帆布鞋上,咬牙碾了碾,用他能最说出的恶毒的语气骂了句:“小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