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岁那年,兄长为帮表姐买花灯,害我被人贩子拐走。
等我回到京城时,表姐已经替代我成了娇宠的侯府养女。
我为太后治病有功,被封为郡主,表姐羡慕得食不下咽。
父亲当即面圣,说我抢占功劳,害我被打断双手双脚。
我与摄政王自小指腹为婚,表姐为了抢我婚事,安排乞丐玷污我清白。
母亲嫌我丢人,任由表姐给卧病在床的我强灌毒药。
我被一卷破草席丢在了乱葬岗。
再睁眼,我回到了被封为郡主的那一天。
……
“妹妹,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能推我去死啊。若是妹妹觉得我碍眼,我离开侯府便是了。”
再睁眼,就看见表姐宋清清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污蔑我推她入水。
兄长宋子臣立即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妹妹,你不就是觉得清清霸占了你多年的位子,所以看她不顺眼吗?可是谁让你自己没福气,小时候被人贩子抓走,没享福的命呢?”
这一幕,分明是上辈子我被封郡主之前的事。
那时,我刚被认回武安侯府不久,宋清清却处处针对我。
她拉着我一同跳下水,被救之后却反咬一口,说是我恶意推她入水。
宋子臣的一巴掌打得我面上火辣,可那痛楚却让我的思绪愈发明朗,原来我重生了。
闻讯赶来的我娘心疼地把宋清清搂进自己的怀里。
“清清受委屈了,母亲这就帮你讨回公道。”
明明是我的亲生母亲,可她转向我的眼神却像是恨不得我死:“宋时微,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赶紧跪下给清清磕头道歉!”
我心中冷笑。
想起三岁那年,我与宋子臣还有宋清清一同去灯会,宋子臣为了帮宋清清买花灯,在拥挤的人潮中松开了我的手,害我被人贩子拐走。
幸好得摄政王萧夜所救,我才能活命。
及笄那年,我独自进京寻亲,恰好与宋清清的马车相撞。我娘与宋清清同乘一车,不由分说指责我鲁莽无礼。
直到看清我的脸和我耳后的朱砂痣,她的表情才有了片刻的呆滞,而我看着自己和她如出一辙的五官,也认出了这是我娘。
可是我娘当时一点也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只是碍于此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所以把我带回了侯府。
我以为从此,我就能享受错失了十余年的父母之爱。
谁知,他们早就在我走失那年收养了父母双亡的表姐,记在我娘的名下。
我渴望多年的关爱也尽数给了表姐宋清清。
无论什么东西,总是宋清清挑剩下后才会轮到我。
偏偏宋清清总爱栽赃陷害我,可爹娘和兄长却每每无条件地偏袒她。
上一世,我为了渴求父母的爱,所以委曲求全,只为了让他们能多看我一眼。
直到太后头疾发作,皇上广寻天下能人异士。
我献上一偏方,治好了太后的头疾。皇上龙心大悦,封我为郡主。
宋清清知道后,羡慕得食不下咽,在房中流了三天三夜的眼泪。
父亲心疼得不得了,当即进宫面圣,说是我抢占了表姐的功劳,害我被打断双手双脚。
为了惩罚我,他们还不请大夫给我医治,害我成了下不了榻的残废。
而爹娘却大摆宴席,为宋清清庆祝受封郡主。
后来摄政王凯旋回朝,爹娘提起我与他曾指腹为婚。
宋清清心生嫉妒,为了抢我婚事,安排乞丐玷污我清白。
母亲嫌我脏了身子,败坏门楣,任由宋清清给卧病在床的我强灌毒药。
我被一卷破草席丢在了乱葬岗,尸身被野狼野狗啃咬得七零八落。
还好苍天有眼,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母亲见我不回答,当即怒火中烧:“来人,把这不孝女给我拿下!”
宋子臣也在一旁跃跃欲试:“让我来,敢伤清清,必须让她吃点教训,她才会长记性!”
说着,他就撸起袖子,一脸凶恶地掐住我的后脖颈,将我往池边拖去。
我奋力挣扎,却根本挣不脱他的束缚,反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眼看着自己要被摁进冰冷的池水中,门外突然通传,是宫里的圣旨来了。
宋子臣闻言一愣,手上也当即松了力气,牵起母亲和宋清清往府门口走去。
我捂着被勒红的脖子剧烈咳嗽,却没有一个人回头关心我的死活。
来到门口,宣旨太监果然和前世一样,宣告我为太后治疗头疾有功,要封我为郡主。
全家人当即傻眼,直到宣旨太监走后,还久久无法回神。
宋清清捂着脸跑回了自己房里,如前世一样,直到晚膳也不肯出来,还将丫鬟送去的饭菜都扔了出来。
爹娘和兄长轮番去劝都没有用。
兄长气急败坏地指责我:“都是你这个扫把星闹的幺蛾子,凭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当郡主?还惹得清清不快,若是清清气坏了身子,你就是死也赔不起!”
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心生一计,父亲立马如前世一样换上官服进宫面圣。
我淡定地坐到一旁椅子上,端起母亲特意给宋清清煮的燕窝喝了几口。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得补充点体力。
宋子臣见状,又扬起手想夺回我手里的燕窝:“这是母亲手给清清炖的,你有什么资格喝?”
我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把碗摔碎在地,耸耸肩说道:“这下连狗也没得吃了。”
宋子臣瞬间被我气得跳脚,想冲上来教训我。
可还不等他靠近,门外就传来了皇上宣武安侯府一家进宫觐见的圣旨。
宋子臣只有收了手,而宋清清也终于肿着一双核桃眼出了房门,母亲和兄长越发心疼,一路上两人的眼刀子轮流扫向我,巴不得把我扎成筛子。
但我已经对此无感了,这辈子我又不需要他们的爱。
到了宫里,没等我站定,父亲就一脚踹在我的膝盖窝上,怒斥道:“孽女,还不赶紧跪下认错?你冒认功劳可是欺君之罪!”
皇上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毫不胆怯地开口道:“陛下明鉴,这药方确实出自臣女之手,绝无欺君。”
话落,皇上却没有接话,而是沉吟片刻,又把目光转向宋清清问道:“武安侯说这治头疾的药方乃是出自你手,当真如此吗?”
宋清清闻言,连忙又跪低哭诉道:“回皇上,这药方确实是臣女所写,却被调皮的妹妹抢走呈进了宫里,我这妹妹素来爱跟我争抢,如今还敢为此欺君,也是臣女之过,没有教好自己的妹妹。”
紧接着,宋子臣也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英明,清清所言句句属实,我这二妹妹自小流落在外,身上有不少陋习,难登大雅之堂,而清清自小博览群书,这方子就是她从一本古籍中发现的。”
宋子臣说得有模有样,皇上点点头,似是信了两分。
“可是朕听说,宋家大小姐好像并不通医术啊?”
听到这话,我娘也立刻上前道:“回陛下,清清并非不通医术,只是略知一二,平日里不敢班门弄斧。臣妇愿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此药方就是出自清清之手。而宋时微冒认功劳,罪犯欺君,还请陛下严惩!”
为了给宋清清邀功,她竟是能豁出自己的命来。
尽管已经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寒心,但此刻我的心还是犹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
这下,皇上大约已经对这事信了七分。
毕竟天底下的父母哪有不偏向自己的孩子的呢?
父亲此刻也出来帮腔:“孽女,犯下如此大错,还不赶紧向陛下磕头认错?”
他们这样一唱一和,就是不想给我开口的机会,想坐实我的罪名。
上辈子父亲用眼神威胁,让我吞下这苦水。
我为了这可笑的父爱和母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这一世我不会再这么傻了!
我跪行到众人的最前头,声泪俱下地哭诉:“陛下,臣女冤枉!陛下若是不信,可让我与表姐当众背出药方,便知谁真谁假。”
皇上点点头:“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那就开始吧。”
我率先开口背出了药方中的各种药材名字,就连几钱几两都分毫不差。
接下来该轮到宋清清背了,可她哪里背得出来呢?
只见她汗如雨下,裙摆下的双腿也在微微发抖,嘴上更是语无伦次:“我……我……”
皇上不耐烦地皱起眉,怀疑的目光扫射向宋清清。
宋子臣当即挺身而出挡在了她的前面:“陛下,清清是从古籍中摘抄的药方,没有背下也是情有可原。但宋时微定是抢走药方时就想到了今日这一幕,才提前记下来的。”
“子臣说得没错,定是如此啊!”父亲也上前附和道,“臣没想到,臣竟有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儿,养不教父之过,还请陛下惩罚微臣吧!”
宋清清也终于回过神来,急忙为自己辩解:“父亲和兄长说的是,臣女当时只顾着摘抄,却没想到要背下药方,是臣女疏忽了,还请陛下明察。“
他们三言两语,就为宋清清洗白,反倒把我诬陷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恶人。
我的心一下子荡到了谷底,这原本是我想出来反击宋清清的有力证据,此刻却被他们反利用。
皇上此刻应当已经信了九分,他看向我沉声道:“宋时微,你可知罪?”
我心乱如麻,指甲紧紧掐进自己的掌心,想以此来保持镇定。
突然,我灵光一闪,急忙回道:“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君。既然表姐说她的药方出自古籍,不如让她将那古籍交出来,也好为天下人谋福祉。”
此话一出,爹娘和兄长看向我的目光犹如毒蛇,舍不得当即将我毒杀。
但这回,宋清清的反应倒是快,她哭着解释:“那古籍被我的丫鬟不小心沾湿,已经损毁,否则我定是愿意拿出来济世救人的。”
我不屑回道:“这桩桩件件怎么就这么巧?你说谎话也要有个限度。”
宋清清被我怼得面红耳赤,捂着脸哭得毫不可怜。
父亲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跪下为宋清清说话:“陛下,清清向来实诚,绝不会说谎骗人,反倒是宋时微,从小流落在外,无人管教,口中更是没一句实话。老臣愿意用自己的爵位担保,写下药方之人就是清清!”
武安侯的爵位等同于父亲的第二条命,我没想到他竟能舍弃爵位帮宋清清说话。
这下皇上彻底被说服,当即命人将我拖下去杖责。
宋清清激动地谢恩领赏,全家人都满脸喜气地叩谢皇恩。
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太监高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摄政王到!”
端庄雍容的太后和威武不凡的摄政王相继走了进来。
看到即将被拖出门外的我,摄政王开口道:“陛下且慢,臣可以为宋时微宋小姐以证清白。”
我惊讶地看向萧夜,前世这时候他应该还在边关作战,今日怎么会出现在大殿之上?
察觉到我的目光,萧夜悄悄递给我一个宽心的眼神。
随即,他上前一步,从袖口拿出一张纸:“太后与臣一母同胞,这头疾是我俩自娘胎里带来的,在边关之时,臣就已经被宋二小姐用此药方治愈了头疾,只是里面有味药乃是边关独有,数量稀少,近来才送至京城。”
“陛下可以将这旧药方拿去比对,定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小太监很有眼力见地把那张药方呈到御前,连带开给太后的那张也一起呈上。
萧夜救我那年十三岁,已是镇守边关的少年将军。他如兄如父地把我养到及笄,我自然是知道他与太后的关系的,那治头疾的药方也不是我胡乱开的。
有了萧夜的证词和证据,皇上立马信了他的话,把矛头转向了宋清清。
“来人,宋清清冒领功劳,罪犯欺君,拉下去杖责一百!”皇上金口玉言,刚刚要把我拉下去的两个小太监转而去拉宋清清。
爹娘和兄长刚要去救她,却被太后给留住了。
“你们三人,罪犯欺君,其罪当诛,但是念在武安侯曾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就将你贬为武安伯,其余二人回府各思己过。”
即便被贬,父亲也只能咬牙领旨谢恩,毕竟是他自己刚刚信誓旦旦地用爵位为宋清清担保的。
殿外很快响起了宋清清凄厉的哭喊声,令闻者落泪,而爹娘和兄长三人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惨叫声响到第五下时,宋子臣终于忍不住奔了出去。
“你们要打就打我吧,我愿意替清清受过!”
很快,外头的就换成了宋子臣的惨叫声。
“清清,子臣……”母亲哭得晕倒在父亲的怀里,还不忘朝我宣泄她的不满,“都怪你这个孽女,你一回来就把我的一双儿女害得好惨!”
面对亲娘的指责,我无动于衷地仿佛没有听见。
萧夜朝我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我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是萧夜还是帮我开了口:“宋夫人口中的孽女,如今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莫非宋夫人的意思是皇上有眼无珠?封了一个不孝女为郡主?”
“你……”母亲想反驳,却被父亲一把捂住了嘴。
他不敢朝着萧夜开火,只敢悄悄地瞪了我一眼,轻声对母亲说道:“夫人慎言。”
这下,他们二人都不敢再朝着我说些什么,只能用两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我无视他们的眼神,朝萧夜投去感激一笑。
不仅感谢他开口帮我说话,也感谢他今日及时出现,救我于水火。
行刑完毕后,宋清清和宋子臣是被抬上马车的。
而这一世,被打断手脚的变成了宋子臣。
他们四人一辆马车往府里疾驰而去,将我独自一人留下。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我心中冷笑。
这就是我的亲爹亲娘亲兄长,多么凉薄啊!
就在我想得入神时,一道磁性的嗓音响起:“走吧,我送你回府。”
我转身看向萧夜,不由心头一暖,点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趁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提前回京了?边关无事了吗?”
萧夜笑着摇摇头:“还有些琐事,但是我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我有预感,你更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