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郊外。
夜色乌蒙,闷雷滚动,连绵的细雨似是将浅子坡笼罩上一层薄雾,如轻纱般朦胧。
容蓁独自身形灵动地在夜雨中疾走,前方忽然传来金铁交鸣与厮杀呼喝之声。
她随即停下疾走的脚步,压低了身子,猫着腰在齐人高的草丛中穿梭,像极了一只灵巧的猫,正眼神警惕地朝声源处望去。
前方不远处,几名黑衣人围着一个人影厮杀,刀光剑影间,那人却稳如泰山,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看得出此人武功高强,而他身边的护卫正被黑衣人逐一击倒。
“系统,你确定那被围困其中的白衣郎君便是此次目标?”
【系统确认无误,请宿主即时完成第一个任务】
容蓁点点头,几日前她从系统得知自己已经重生到七年前,目的是需要帮系统完成三件事。
她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一双杏眼仔细打量四周。
余光一瞥,远远瞧着那位白衣郎君终是寡不敌众,几回合下来身上衣物好几处被剑气撕裂,左臂被鲜血染红,背倚着古木,面色苍白如纸。
他右手紧握住剑柄,警惕地盯着已将他包围起来的数名黑衣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冷漠如同冬日寒冰,眼底闪烁着杀意。
见白衣郎君如此情形,草丛里的容蓁深吸一口气,正要提劲冲出去,“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山坡上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不远处的黑衣人厉声喝道,蒙着面只留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立即朝她所在方向看了过来,接着就瞧着那人手提长剑,向她藏身之处刺来。
她神情颇为凄哀地瞥了眼脚下踩断的枯枝,心知已经躲闪不及,索性从草丛里冒出头,站起身来,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露出一个柔弱无辜的笑容。
“这位大侠,我只是路过此地,远远瞧见你们在此……切磋武艺,一时好奇,所以……”
“少废话!”
容蓁脖子朝后缩了缩,面上更加柔弱了几分,眼角甚至泛起点点泪光。
“大侠,我真的只是个路过的弱女子……”
边说边瞧那黑衣人眉眼间已无半份耐性,见其剑尖一挑,手中的剑直直向她喉口刺来。
但那黑衣人显然失了先机,这一次容蓁已做好准备,对方挑剑挥来的一瞬间,她立即侧身躲开刺来的锋芒,以掌化刃直击那黑衣人胸口,同时反手挽花夺下其刃。
被夺了兵刃的黑衣人,顿时横眉一竖,红眼劈掌而来。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她眸光骤冷,再不复方才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杀气。
剑尖带起寒星点点,在夜空划过一道绚丽弧线。
每次剑锋挥舞都带起阵阵风声,在夜空中“铮铮”作响。
几回合下来,容蓁已从这些人的招式中,摸清了他们的来路。因为这些黑衣人的招式就似刻在她脑海中一般,让她致死难忘!
而后,她剑招逐渐凌厉,从招招制敌,转为招招毙命。
剑光如银蛇狂舞,在密林中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光弧。她手腕翻转,长剑刺穿最后一名黑衣人的胸膛,温热的血液溅了她一脸。
她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嫌恶地皱了皱眉,随手用衣袖将脸上的血污抹去。
抬手转眸间,她瞥见战圈中央的白衣郎君原地微怔片刻。
不知是因方才她杀敌时冷静的动作,还是没有料到此时会有人突然出现在此地。
不过下一刻,银光闪过,白衣郎君手中长剑如同穿花蝴蝶般划过,直指刺向她后背的黑衣人,她及时侧身避过刺来的另一柄锋利长剑。
银光闪动间,两人背靠而立。
微凉的雨水打落在他们身上,容蓁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甘松香味沁入鼻中。
“你没事吧?”她未曾回头,问向身后之人。
身后人身形挺拔,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他眸光微转,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区区鼠辈,还奈何不了我。”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一抖,剑气如虹,瞬间将围攻他的几名黑衣人震飞出去。
容蓁微微转过头,眸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脸上不动声色,只淡淡提醒道:“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并非普通的江湖杀手。”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活着离开这片树林。”白衣郎君语气冰冷,眸中杀意凛然。
她环顾四周,却见黑衣人越聚越多,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此精心谋划不愧是宫中那位的手笔。
“我们需快些找准时机逃出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衣郎君打断:“你放心,不会让你有事。”
他说着,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周身气势暴涨,手中长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将所有攻击尽数挡下。
白衣郎君闻言,只留下“小心”二字,毫不犹豫地朝围上来的黑衣人提剑冲去。
看着不断增员的黑衣人,容蓁尝试着在识海里沟通,“系统,让林中鸟雀掩护我二人脱困。”
【系统收到,这就为宿主准备】
不过几息间,越来越多黑衣人的出现,将他们二人里外三层围困在中间。
正当众黑衣人以为他们二人插翅难飞,得意松懈之时,周遭异变突生。
原本寂静的树林突然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苏醒。
众黑衣人纵使见多了各种场合,此时也被这等阵势所吓,纷纷抬头张望。
“不好,是黑鸢!”为首的黑衣人脸色一变,惊呼出声。
只见无数只黑鸢从树林深处飞出,遮天蔽月,如同一片黑色的乌云,飞速俯倾而下,朝他们席卷而来。
这些鸟雀并非凡物,它们双目赤红,尖喙锋利如刀,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该死!”为首的黑衣人脸色阴沉,手中长剑挥舞得更加凌厉,将那些试图靠近啃食他们的黑鸢一一斩落。
无奈黑鸢数量实在太多,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眼见黑衣众人已无心记挂在他们二人身上,容蓁挑准时机,迅速拉起白衣郎君衣袂趁机突围而出,一路向东侧行进, 利用岩壑做掩护,两人如同幽灵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二人一路东逃,躲进一处荒废的古刹内。
古刹破败,香火断绝。
正殿中,蛛网积灰,只有一尊斑驳的佛像,残垣断壁间,风声鬼哭似的呼啸。
“安全了。”容蓁喘着粗气,额头上滑下冷汗与雨水交织。
“你是何人?救我有何目的?”
剑尖寒光直逼心口, 雨水顺着剑身滴落, 冷冷地打在地上发出清晰可闻之声,执剑之人沉下脸来,眼神冷厉如刀,语气却是不咸不淡地道。
古刹外雷声滚滚,老树枝桠如鬼爪般交错盘旋,在风中发出呜咽般响声。
雨水顺着残破屋檐滴下形成小水洼,在微弱月色下泛起涟漪。
剑尖距离她不过数寸,那双冷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她只觉凉意逼人。
容蓁对上白衣郎君的视线,葱白的两指轻轻推开那寒凉的剑尖。
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哪怕被雨水淋湿如此窘迫的她,此刻也如同日初的水中芙蓉般,使人挪不开眼,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如春风,“公子怕是有所误会了。”
说话间她才细细地将这位白衣郎君打量一番。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带着几分中原男子的英气,却又在眉眼间透着一丝南疆人特有的野性。
明明是副好皮囊,偏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被人这样赤裸裸地打量,白衣郎君不悦地皱起眉间。
“救我,意欲何为?”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容蓁轻笑一声,眉眼弯弯,似是春日枝头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
“公子说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需什么目的?”
执剑之人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眸色更深了几分。他冷笑一声,剑锋逼近了几分,逼得她不得不微微后仰。
“荒郊野外如此雨夜,你一名女子,冒险救一个身份不明之人,此等说辞谁人会信?”他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手中的剑寒光凛冽,仿佛下一秒就会刺破她的喉咙。
容蓁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只能抵着身后的佛像,眼波流转,故作委屈道:“公子这般咄咄逼人,莫非救人一命,反倒成了罪过?还是公子方才所说不会让小女子有事,是为了此时逼迫于我?”她眼角微微泛红,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见犹怜。
额间的鬓发早已被风吹乱,几缕青丝沾染上湿意,黏在白皙的脸颊上,更衬得她眉目楚楚,惹人怜惜。
闻言,执剑的白衣郎君收敛了眼中的凌厉,语气却依旧冰冷:“你既救了我,想必也知晓我的身份。”
容蓁心中一凛,眼睛却是不自觉朝他身上瞧去,见他一身白衣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健硕的轮廓,冷峻的面容上,一双剑眉紧紧蹙起,深邃的眸子中满是怀疑和审视。
视线被对方捕捉到,她别过眼去,面上却故作惊讶:“公子的身份?”
她眼眸清澈,不似作伪,但她眼前的又是什么人?
南疆战神,手上沾满鲜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
他一眼就看穿了容蓁的伪装,这女人,比他见过的似是有趣许多。
“既不知我身份,又为何救我?”他眸光动了动,不打算拆穿她,于是反问道。
容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却依旧强装镇定,眼波流转间,计上心头。
“公子生的这般好看,小女子路过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是有的。”她语气娇嗔,带着一丝调侃,想将眼前这位杀神的注意力转移。
果然眼前人一愣,面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他挑眉问道。
容蓁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这般好看的公子若是坏人,那小女子便信这世上没有好人了。”
他是什么人?
征战沙场多年,手上沾满鲜血,说他是好人,谁信?
但她偏偏这么说,以退为进,反而让他无法反驳。
那人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将剑收回鞘中,语气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你很聪明。”然后转身走到与她有一段距离的佛像前,盘膝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而容蓁,也在暗暗观察着他。
这个男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什么,难如登天。
但她是谁?
刚从死而复生的她,为了达成目的又岂会轻易放弃?
眼中的风情万种在那人转身时顷刻间退去,远远看着他的静坐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黑暗中,一条三角头的黑磷蛇抬头与她对视一瞬后,悄然隐匿在残垣断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