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允一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与此同时,朝中众臣蠢蠢欲动,纷纷想将族中儿郎,送入宫中,以求泼天富贵。
御书房内,一嬷嬷手捧画册迈着小步由外进去,很快站定在稍远处,弯腰恭敬道,“陛下,太夫适才为您择了几名合适的公子,请您挑选。”
桌案后,一身明黄龙袍的姜衡屿将手中的毛笔暂且搁置,揉着鼻梁神情无奈,“父后这是急什么,还怕朕不挑吗?”
她刚登基没两日,前朝之事尚且忙的脚不沾地,她父后那边就紧赶慢赶催着她充盈后宫。
海嬷嬷笑出一脸褶子,“回陛下,这也不能怪太夫殿下着急,实是陛下后宫人忒少了,总要再进些新人,也免得官员们每日催的紧。”
海嬷嬷自幼伺候姜衡屿,是有情分在的,这事太夫交与她办,起码不会让姜衡屿不耐烦把人赶出去。
“罢了,你把画放下吧,朕等会儿看。”
姜衡屿端起手边茶盏,茶已不似刚端上来那般有八分烫,入口正好。
她浅浅喝了一口,看着海嬷嬷把一众画册放在桌边。
“是,陛下,那奴就先退下了。”
“嗯。”
海嬷嬷走之前不忘把那杯有些凉了的茶端走,再去命人上新的。
若不是太夫忽然传唤她,也不会误了给陛下送茶水。
姜衡屿扫了眼堆积的画册,有些头疼,她并不重欲,后宫也不过三名后侍,在她心里,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情.欲上,不如多批几份奏折,多了解一下民生,现在一下子要挑许多公子入宫,真叫她无从下手。
罢了,一会儿再看吧。
……
日头渐渐升到正午,姜衡屿处理完小半公务,总算能歇一会儿了,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门口响起嬷嬷有些尖利的声音,“奴参见太夫殿下。”
姜衡屿微微一顿,很快站起身,正好迎着太夫进来,“父后,您怎么过来了。”
太夫扶着身边公公,瞥了姜衡屿一眼,坐到旁边的美人榻上,气定神闲道,“哀家不过来,怕是等到天黑了,你也选不出几名公子,后宫的事可拖延不得,贤君近日空闲,正好料理入宫君侍之事。”
姜衡屿神色无奈,贤君也是刚接手后宫事宜,可不真像太夫说的这般空闲,本想着过会儿再看,现在只得坐去美人榻,与太夫一块儿看那些画像。
“这是永宁伯长子,才貌俱佳,听闻琴艺出众,陛下瞧瞧?”
姜衡屿一眼看过去,相貌确实清秀,但她没生出什么兴致,只问,“父后觉得如何?”
太夫叹了口气,提醒道,“是你这个皇帝要选后侍,可不是哀家选,自然事事以你为先。”
姜衡屿对后宫素来是不上心的,充盈后宫于她唯一的作用,便是可以稳定朝堂。
到底是自己女儿,太夫也瞧出她对永宁伯家的公子毫无兴趣,只得放下那幅画像,又捡起另一副,“罢了,你再瞧瞧这个,大理寺卿之子,听闻是个颇负盛名的才子。”
大理寺卿……
在她还未登上皇位之时,便多番向她示好,且是正三品大员。
姜衡屿凤眸微垂,心里思量着,片刻开口,“那便这个吧。”
“哀家也远远瞧过他,是个乖巧懂事的。”
这幅画像被单独放到一旁,她们继续看下去。
下一位是京兆尹之子,京兆尹本身刚正不阿,无需拉拢,姜衡屿自然略过了,接下去又挑了两位,分别是车骑大将军之子和光禄大夫之子。
太夫劝着,“至少凑四名公子吧,后宫只六位后侍也是不像话的。”
哪位帝王如他女儿一般,无心后宫,一心扑在朝政上,难怪先皇临了迟疑了,将皇位给了屿儿,她是最适合做这个皇帝的,真正一心为民。
姜衡屿勾唇浅笑,道,“自是如父后所愿,还有一人女臣早已想好,内阁次辅沈怡之子沈溪年,未曾婚配,身份也很合适。”
次辅沈怡在她还是皇女之时便是她的人了,如今首辅年迈,即将归隐,她有意提拔沈怡上位 ,为了对方能尽心尽力鞠躬尽瘁,自要在后宫给沈家留个位置,以示恩宠。
“可是传闻中的京城第一殊色?”太夫看起来很感兴趣,有些兴冲冲的。
姜衡屿:???
什么殊色?
“父后,女臣没听过这些,也不知是不是他。”
姜衡屿面露无奈,她整日待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哪能知道旁人给公子编取的雅号?
太夫却眯起眼睛有些愉悦,“应当是他,京中口耳相传其容颜绝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写词作赋也不弱于女子,你倒是眼睛好。”
姜衡屿心想,她可不是眼睛好,只是为了稳定朝纲罢了,有沈大人这样的母亲,即使那沈溪年貌丑无盐,她依旧会娶他入宫。
“那哀家就去拟旨,只一点,这四人入宫后,你总得临幸一二,哀家还等着抱孙女呢。”
太夫盈盈站起,笑道。
他在皇上面前,素来是寻常父亲的模样。
姜衡屿只稍加提醒一句,“沈家公子的位分要比其余公子稍高一阶。”
“这是自然。”
太夫在后宫活久了,自然也知道沈家在前朝的作用。
生活一如往日平静,无人知道,她们口中的沈家,却闹了个天翻地覆。
沈家公子深夜跪于母亲屋前,祈求冷面无情的沈大人,能稍加怜惜自己的儿子。
从天黑跪到天亮,从白日又跪到黄昏,跪的昏厥在屋外,最终却什么也没能改变。
不久,皇宫下了圣旨,择暮春二日,宜嫁娶,迎君侍入宫,光禄大夫之子廖竹苓封伶人,入住秀丽轩,大理寺卿之子伊思缘,封贵人,入住秀丽轩,车骑大将军之子罗均鸣,封贵人,赐封号顺,为顺贵人,入住临安宫。
内阁次辅沈怡之子沈溪年,封夫人,入住承恩殿。
现已中春二十,礼部匆匆忙忙,才终于将君侍入宫事宜安排好,一道道仪仗,算不上十分华丽,但也给足了那些大臣面子。
毕竟这是自奉允帝登基以来,后宫第一次进新人,自然要办的热闹又体面。
……
只是伶人贵人与夫人而已,倒不用姜衡屿做什么,她如往常一样在御书房处理公务,批奏折批到眼酸时方才站起,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带着海嬷嬷向外走去。
一队侍卫跟随她走到宫城之上。
下面正热闹着,一顶接一顶喜庆的红轿子往宫里抬,足有四顶,正是要入宫侍奉的四位君侍。
海嬷嬷在一边佝偻着身子,笑道,“想必这就是几位主子的仪仗了,打头阵的仿佛是沈大人家的公子。”
她这样一说,姜衡屿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头一顶轿子上。
轿子是宫里出去的,夫人与贵人伶人的轿子也多了些差别,顶端镶嵌了一颗夜明珠,只婴儿拳头大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姜衡屿站在上面看了会儿,直到仪仗走完了才转身回御书房,继续看奏折。
眨眼暗了天色,海嬷嬷奉命推开御书房的门,小步进去询问,“皇上今儿打算歇在哪位主子宫里,奴也好叫那边有个准备。”
姜衡屿揉了揉鼻梁,缓解眼睛忙碌一整日的酸涩,开口道,“那便去沈夫人宫里。”
沈溪年是沈怡的儿子,沈怡有功又忠心耿耿,她自然要稍加偏向沈溪年,给足其在后宫的面子。
“是,奴这便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