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年三十还有四天,大街小巷已经笼罩上一层春节特有的氛围。就像随时会炸响又不明出处的鞭炮,喜庆中也掺杂着一丝心浮气躁,人们好像有很多事必须在这条日期分界线前做完,所有人都试图拨快时间的齿轮。
天还黑着,小巷里的院子亮起了灯,这是一家水产批发门市的后院。凌江市所在的整个省份都没有海,这里的人们其实没有吃海产的习惯,很多贵价的海鲜也只有过年才能卖得上数量和价钱。所以临近过年这段日子大家都很忙碌,半夜就要起来进货分发,因为天一亮各个市场就会被采购的人群塞满。
冷藏车司机小姜如往日一样踩着夜色来到院子里,把一筐筐冻得硬邦邦的海产从店里搬出来,打算抬到车上。当他拉开车厢的门,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他前一天把车停在这里时里面是清空的,可现在凭空出现了一团白色塑料布,底下鼓鼓囊囊,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姜有些近视,冷藏车里也没开灯,他只能看到塑料布反着外面夜色的冷光,心头莫名有点瘆得慌。不过他也没太多想,想着是不是有同事把东西放他车上了,于是大步迈上车一把将塑料布掀开。
“啊……啊!”
当小姜看清了塑料布下盖着的是什么,他大叫着后退了两步,几乎是摔出车厢,连滚带爬地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店里和院子里忙活的其他人呼啦一下围过来,又集体倒退了两步,没人敢上前。其实连小姜也没看清楚尸体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他就看见白花花一片,好像只穿了内衣裤,胳膊腿都扬着,乍看上去就像只巨型蜘蛛。
报警之后,警察让他们互相看好身边的人,在警察到现场前一个人也不要走,水产店老板脸色铁青,知道今天的生意是没法做了。这日子停一天工就是大损失,万一消息传出去,这店还要不要开了。
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后意识到很可能是恶性凶杀案,在转接就近派出所后,还是通知了新麦区刑警大队。副队长孔明月刚好值夜班还没走,接到消息马上让人通知法医陈礼,让她从家里直接去现场。
“我呢?”同样在值班的周尧追在孔明月身后问。
孔明月回头看他一眼,说:“你和小李留下看家呗。”
“我也想去,我都来半个月了,还没出过现场呢。”
周尧急吼吼的,一副“我今天必须要出门”的样子。孔明月心念一动,寻思今天这案子兴许也合适,突然改了口:“行吧,那你就跟我一趟车走,到了现场老实听话,不许瞎跑瞎动。”
“得嘞!”
得到许可,周尧小跑着上了孔明月的副驾。看他现在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孔明月都能他猜到回来时会是什么样,忍不住笑了笑。
周尧是半个多月前借调到他们队的,之前在基层治安待了两年多,办过最大的案子也就是偷窃,成日要解决夫妻不和邻里纠纷,找猫找狗。周尧一心想进刑侦,想办大案子,在派出所待着难免耐不住性子,总招投诉。
组织上惜才,周尧是心理学硕士毕业,难得的高材生,专业也对口。可他毕竟是半路出家,没经过专业训练,需要好好磨一磨。刚好孔明月这边缺人,于是就把周尧调来这边学习一下。
一开始孔明月压根不想让周尧出现场,一个愣头青,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万一出了事她可担当不起。所以每次有案子,都留周尧在局里待着。周尧每次都提出异议,她总敷衍说下次。
原想着拖一阵子就能把人发回去,可他们的大队长高力帆每次见着她都跟她挤眉弄眼,让她多带带,看这意思是非留下不可了。所以孔明月瞅着这次是个好机会,只有尸体,也没什么危险。既然周尧那么想见识,那就让他见识一下。
警车开进水产批发店的后院里时,天才微微有些亮了,正是那种混混沌沌的颜色。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把现场大致控制好了,在场的人也都暂时安置在了室内。孔明月让她的老伙计李毅去做沟通交接,她倒没急着去看尸体,而是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法医陈礼就打车过来了,还顺便捎来了自己的助手。
陈礼和孔明月也没客套,俩人对视一眼,陈礼三下五除二戴上口罩和鞋套,拎着自己的箱子就跳上了冷藏车厢。
尸体还没改变状态,技侦的同事正在拍照,陈礼蹲下来认真查看着。孔明月这才看着周尧穿戴上鞋套,手套,带着他进了车厢。
一眼看过去孔明月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古怪的尸体她也不是没见过,可这次还真是有点邪性。
死者女性,目测五十来岁,微胖,身上只穿了内衣裤,仰面躺着,身下铺了很厚实的半透明塑料布。她的肚皮上有一道纵向的切割伤口,却又用线缝起来了,看着是新的,身下也有一些血,但量并不大。死者面朝下垂着头,离地有一点点距离,因为四肢和头发上都挂着不少鱼线,另一头绑在车厢内部原本就安装的挂钩上。四肢扭曲的角度看起来都不太对劲,骨头应该都断了,是硬凹的造型。这让整个尸体看起来张牙舞爪,像只巨大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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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尸体上面也盖了塑料布,布的边角被鱼线顶起来,所以发现人小姜远远看才觉得鼓鼓囊囊的。
“他这是整了个提线木偶啊……”孔明月自言自语,就听见身旁有人发出一声巨大的“yue”,她回过头就看见周尧捂着嘴踉跄地跳下了车。
她见怪不怪地笑了一声,喊:“跑远点吐!”
周尧觉得丢人,却又忍不住,硬捂着嘴坚持到了院子外面,才在墙根吐了个痛快。他之前听说会这样,可心里就是不信这个邪,死人能有多恶心,人不就是那个样子。到了刑侦队这边,发现法医主任是女的,他们的副队长也是女的,他心想女的都不怕,他还能不行?!
结果,刚才在车厢里看了两眼,胃就在肚子里翻了个个儿,没消化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这可不行,周尧不泄气,他拿水漱了漱口,扭头又回去了。
吐就吐呗,总有吐干净的时候。
“怎么样?现在能确定死因吗?”现场细节拍照固定后,把尸体放了下来,孔明月蹲在边上环顾四周,顺嘴问陈礼。
“从眼睛睁大的状态和嘴唇颜色,看着像窒息,但颈部没有勒痕,具体的得回去解剖。”陈礼用手轻轻按了按尸体的肚子,神色有些紧张,“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我怀疑里面有东西。”
孔明月歪了歪头,下意识问:“活的死的?”
拎着水瓶子回来的周尧一上来就听见这个对话,他看向尸体肚子上歪七扭八的暴力缝线,喉头又是一紧,扭头又出去了。
陈礼哭笑不得地朝他看了一眼,回答孔明月:“目前看来应该是死的。”
“那先拉回去再看吧。”孔明月站起来,嘀咕着,“就这么一点血,会不会是伪造的……”
尸体拉回警局的事,陈礼就能办妥,孔明月跳下车厢,对还在墙根抹嘴的周尧招了招手:“走,去看看目击者怎么说。”
周尧赶上来,脸色比刚来时难看多了。
虽然孔明月是预见了会这样,也是故意让周尧见识一下,却还是安慰了一句:“没事,新人都这样,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那你一开始也这样吗?”周尧嘟囔着。
“噢,那倒没有。”
“……”
更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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