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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上一句是什么

人面桃花上一句是什么

简介:
这里汇聚着一群江湖儿女的爱恨情仇,也记录了深宫内苑的风起云涌。有权谋天下的智勇,也有玄幻的修仙流…… 人面桃花:不问曲终人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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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上一句是什么》

    ()

    我成婚不到半年,夫君却惨遭杀害横死街头。

    有人告诉我,他是被我身边信任之人所杀。

    1、

    成婚那天。

    陆弛年穿着一身喜服,笑盈盈的向我走来,白净的脸上透着欢喜。

    看着他奔赴而来,我不由得在心里迟疑了一下。

    这便是男女之爱吗?

    师父指婚,我对他亦是不曾有所波澜的。

    面前的男人挺秀高颀,身如玉树,一拢红衣逸然带风,低着瞳眸出神忘言。

    俄顷,他抬起手,滞了下拂上我的脸。

    「楚姑娘,今后便是我的人了。」

    我挤出了几分笑。

    浪迹江湖十几年,终还是嫁人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和陆弛年一一做着,终是礼成。

    我在青临城并无亲友,第一个要去敬酒的,自然是我的师父,阮江。

    毕竟,是她促成了这桩婚事。

    我正拉着陆弛年在人群中寻她时,却被一个少年叫住。

    「师姐,在这里。」

    师姐?

    我虽有师父,却无同门师兄低,便心生疑虑继续打量他。

    他约莫十六七,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一头黑亮长发束在颈后,两道剑眉斜飞英挺,如墨染的桃花眼闪着少年才有的爽朗,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正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

    我一时茫然,将欲转头又瞧见了站在他一旁的师父。

    她冲我挤挤眼,笑的调皮,我忽而一下就明白了。

    这应是,我尚未谋面的……师弟。

    这是我与师弟第一次见面。

    如若可以,我更希望,我们不曾谋面。

    新婚的第二天大早,师父那个八卦精就上了门。

    她拎着几包草药,兴致勃勃地闯进来,一瞧见我就两眼放光,「楚夏,陆弛年呢?」

    我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去铺里了。」

    她兴致未减,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将草药放到桌上坏笑道:

    「春宵一刻如何?」

    我闻言一阵羞燥袭来,差点将茶盏脱手。

    「有何如何?他醉得不省人事。」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语重心长地絮叨起来,「跟师父我有什么见外的?要是陆弛年那方面不行,我这已备好了草药,若是不需,也能增强进补……」

    说着,她噗呲一声乐起来,娃娃脸上眉飞眼笑,

    「师父我大你几岁,自然也有大几岁的经验,不要客气。」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明明已是三十往上,却靠着保养和医术,留住了一张童颜和孩童般的心性,一时间竟怀疑我和她谁才是徒弟了。

    不过说起徒弟……

    「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徒弟?」

    「大概是……上个月吧。」她侧过脸来对我笑道。

    「他叫李寻,那孩子秉性不错,在山门里遇见的,一直想来青临城闯闯,我便收下了他。」

    我不禁哑笑,「这破城有什么好闯的。」

    「谁年少时不都有个江湖的梦呢。」师父嗔着,向门外刚浮起的太阳望去,语气感慨。

    这话说得很对,我也默默赞同。

    少年时节,想的都是鲜衣怒马快意恩仇,要争当那个最夸张的传说,而十几年一股脑下来,脑子里便都是安稳度日柴米油盐了。

    时间是把好刀,将悉数妄想剐至干净,不回刀鞘。

    「哎?我差点把正事忘了。」

    少顷,师父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你师弟刚入门,些许事宜尚不熟悉,而我又有要事在身,一时还需你多带带他。」

    还未等我有所回应,师父便速速告辞离开了。

    这师父……新婚第二日便给我安排差事!

    她向来只有我一个徒弟,我哪知道怎么带人啊!

    3、

    在青临的人,倘若想行走江湖,多半要在大门派那挂个名,当个外门弟子。

    这一点,师父已给他安排好了,剩下的便是熟悉各路规矩和若干路径。

    这便是她要麻烦我的。

    翌日,我换了一身浓墨色的云雁细锦衣,用丝绦束了腰,戴好佩剑,又把头发束成马尾,恢复了昔日行走江湖时的打扮。

    看着镜中女子依旧冷冽的眼神,自己都愣了愣,旋即又苦笑一声。

    怎么……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江湖第一的女毒师,就该是这幅样子。

    倏而出了门,我向着城郊边的竹林行去。

    按照师父的安排,他会在那里等我。

    越过嘈杂的街市,闪过接踵的人群,很快我到了城门前,隐隐望到那片竹林翠影。

    随着走近,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竹子清香味道袭来,洗涤着一路的烟火风尘。

    我伸手拨开几片竹叶,缓缓向里进着。

    接着,我就看到那个少年正倚在一颗竹下小憩。

    上午的阳光热烈,透过竹叶洒在他的身上,显出斑驳,那修长的睫毛也跟着渡了一层暖阳,泛着微光,一袭肃白的长袍随意的散着襟角,还落着几片竹叶。

    他微微垂首,鼻梁在阴影中映着光,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似梦到什么开心的事。

    我停住脚步,抱着胳膊在一侧打量着他。

    要知道在青临城外,可就是法外之地,尤其各种隐蔽之处,杀人越货常有。

    而眼前的景象,便不得不使我得出第一个对他的判断:这是个粗心鬼。

    能在这样的江湖中酣睡,也倒不失为一种天赋。

    半晌,他的睫毛抖了抖,忽闪着睁开了。

    「唔……」他懵懂中迎上了我的目光,接着双眼睁大,「师姐?」

    「下次不要在这种地方睡觉。」

    他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笑得灿烂。

    「是,李寻听师姐的!」

    凡是挂名弟子,除了遵循派规外,还需定期完成些任务,效力于宗门。

    一路上,我仔细给他讲着,不觉间便陷入了回忆。

    脑海里浮现出我在他这个年纪时的青葱。

    一袭红衣,执剑江湖,谁人不曾少年儿女……

    「听说师姐是江湖第一女毒师?」

    他侧目过来,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闻言却想笑,但还是板着脸,「怎么?你想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不不不……」他笑起来解释着,「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师姐还是个这么好看的人。」

    他认真的说着,眼神里净是诚恳,少年不加掩饰的夸赞,竟让我一时词穷。

    在这里十多年,人人都惧我恶毒,传闻中的我甚是可怕。

    忽而,我笑了出来。

    我望向群山,同着他的背影,恍惚看到十年前的那个初入江湖的姑娘,揣着满心希翼,步步笃定的样子。

    4、

    我回到家中时已是傍晚,陆弛年在整理东西。

    他从一方木匣中取出一把极薄铁扇,细心地擦拭着。

    「带了一天师弟,应该很疲惫了吧?」他的目光从扇上移开,对我浅笑着,很是关切。?

    「还好,」我解下佩剑伸了个懒腰,揉着胳膊笑道,「就是看到那样的年轻人,心里不自觉的羡慕。」

    他闻言微微垂眸,像在认同。

    「对了,夏儿,这是我的兵器铺里最珍贵东西,陨铁扇。」倏而,他语气一转面露喜色,起身将那扇子呈过来,「送给你。」

    我低头看去,那扇子均是铁的扇叶,用一条细索相连,还有些晦涩模糊的刻字在上面,像一件精致的藏品,看得出价值不菲。

    「我一个毒师,倒用不上这兵刃。」我收回目光对他笑笑。

    而陆弛年面色一沉,眸中黯了几分。?

    「夏儿,你我既是夫妻,又何分彼此?」他轻叹一声,将我的手牵起,把扇子放上去。

    他既已如此说了,我也再难拒绝。

    于是我接过那把铁扇,徐徐展开,看着那扇面一点点延伸,心生好奇。

    忽而,指尖一阵疼痛钻来,我兀的一惊,才看到这扇叶之间竟满是细小的薄刃!

    那些小薄刃很是隐蔽,不展开根本发现不了,而此时我的两指都已被刮破,血珠飞快的沁了出来。

    「嘶——这上面没毒吧?」我慌乱间丢掉了铁扇,用力挤着指头。

    陆弛年闻言一怔,旋即看到了我指尖淌下的殷红。

    「怪我怪我,竟忘了告诉你这扇内有暗刃!」他皱紧眉头,身子一下贴过来,将我的手举在眼前看着,心急如焚。

    疼痛之余,面前的男人倒是令我有了几分心安。

    「没事,没毒就行。」我宽慰着他,想找个布擦一下,却发觉那样小的创口,血却流个不停。

    「这暗刃形状诡谲,伤之血流如注,」他满脸的自责,伸手从柜上取了个小罐递给我,「你先用这个接着,我这就去铺里给你拿创药。」

    我点点头应允。

    陆弛年旋即奔出门,脚步急促的赶往铺里,背影一闪而过。

    他忘了,我是个毒师,止血药我有现成的。

    可多年来,第一次被人这样放

    ()

    在心上,我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我静静地坐在那,一颗颗的血珠落到罐里,很快铺满了底。

    5、

    第二天一早,我继续带师弟李寻四处打点。

    他是江北谷坊的人,与我家乡乔郡隔着几十里路,不算太远。

    「谷坊是个好地方,怎么要跑到青临来?」

    小溪边,我坐在一颗石头上捏着脚,有些好奇的问着。

    他倚在一颗树下,慵懒地摘着树叶,眉眼间笑意斐然,「乔郡也很好,师姐为什么要到青临来,还成了江湖第一的女毒师?」

    这句反问让我一时语塞,说不出个缘由。

    人到哪去,又怎是人能决定的?

    「是我问你,不许顶撞师姐!」我只好板起脸,一脸正色道。

    他抱起胳膊,抿笑起来。

    「是是是,我可不敢顶撞师姐,万一师姐收拾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知道就好。」

    李寻从那树上下来,抱着一捧青果,几缕黑发软软搭在前额,脸上还沁着几滴汗珠,微微泛着光泽。?

    那双桃花眼微微斜来,漾起清澈的笑。

    「我摘些果子,回去做些蜜饯。」

    他朗声说着,我目光不由向那捧青梅看去,心生疑惑,「这都是些青梅,怎么做?」

    「放放就好了,谷坊人都会做蜜饯。」他小心翼翼的把果子在前襟处兜好,接着抬头冲我笑着,「约莫两三月就成,到时我给师姐送一罐。」

    我闻言悦笑起来,其实,我还蛮喜欢吃这些小玩意的。

    只是行走江湖,不能表现的太幼稚。

    「这几日我也带你走遍青临内外了,今天师姐开心,送你点东西。」

    他闻言登时兴奋,追着我问,「什么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穿过闹市,躲着他们迥异的目光,我又板起脸衣襟带风的走着,全然一副侠客风范。

    李寻在我一侧,目光四下转着,很是新奇,

    「师姐,为什么他们都怕你?」

    「怕我下毒。」我轻声说着,对他似笑非笑的看去,「据说师姐我的毒,可是无人可解的。」

    没想到他眼中却闪起微光,一下兴奋起来。

    「真的?」

    我翻个白眼。

    「你猜!」

    说话间,便走到了陆弛年的兵器铺前,我和他一前一后的走进。

    铺子里很大,足有两件正堂的面积,三面墙上挂着各样兵刃,正中一面长桌摆的周正。

    几个伙计正抬着箱子往外走,见我有些意外,接着笑起来,「老板娘来了。」

    一位稍年长者放下活计,讨好的凑过来,「您今儿怎么来了?不巧江老板不在,他去外面进货去了。」

    我摆摆手笑道:「没什么事,我来取件兵刃,还望您给挑选一把。」

    少顷,李寻手里多了一把通体银色的宝剑,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师姐,你对我可真好!」

    我笑笑,转身对着伙计道:「多少钱?」

    「您来拿东西,哪还能收钱?」他朗笑着,透着一股子市桧的精明。

    我也不再客气,寒暄几句便往外走,但旋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6、

    「来来来!这把我押小,谁也不许跑……」

    她刁蛮的声音在几米外的赌坊中传来,很是亢奋。

    我和李寻对视一眼,心中冒出个默契的答案-------是师父。

    说自己有要事在身,让我带师弟,自己却在赌坊快活?

    登时一股怒气升起,我一个箭步冲出,接着向二楼的赌坊跃去,顷刻间便冲到了赌桌边!

    果不其然,阮江这个混蛋正在那眉开眼笑的摇着筛盅,俨然一副渐入佳境的状态。

    她看到我,摇晃的筛盅一下落了地。

    「楚夏!你听我解释!」

    「这就是你的要事?」

    不顾她的狡辩,我怒吼着摆开架势,将这一处楼阁搅了个天翻地覆……

    「要打也回去打嘛,赌点钱全都赔进去了!」

    小巷里,阮江和李寻走在我后面,不停地抱怨着。

    我依旧气哼哼的抱着胳膊,却感到手指一阵痛,低头看去才发现刚才的动作把那个创口给弄开了,血又流出来。

    「嘶——」我低哼一声。

    「你这是怎么闹得?」阮江却兀的认真起来,凑过来问道。

    我摆摆手,「昨天不小心被割破了,小创口而已。」

    她眉头一蹙,像在怪我粗心,但没再问下去。

    而我心头的怒气尚还未散去,对她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回到家中,弛年傍晚才归。

    我像个怨妇般把这些事讲给他听,他却笑了出来。

    「她就是个惹事鬼,只知拖累我。」

    话音刚落,弛年的眸子忽而闪过一丝迟疑,他向我看来,冷白的脸上凝起几分怅然。

    「你的意思是,与我成亲并非你本愿么?」他声音低黯,眼神幽幽。

    什么?

    我一头雾水。

    接着,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以为,我和他是师父撮合的,所以所谓的「拖累」也能成立。

    「若是我不情愿,又怎会被阮江几句话说服?更不可能和你拜堂成亲!」

    这是我第一次对着弛年生气,语气怒恼。

    气氛一下冰冷,一盏烛灯拉长阴影,将他的脸笼在阴暗之中。

    他默然的注视着我,一时语噎。

    他是我在这里少有印象的人。

    只记得青临城最大的兵器铺老板是个不与江湖事的商人,性情极好,人也出挑,常穿的一袭白衣像朵云般干净。

    所以当阮江引见我俩时,我并不抵触。

    即便成亲后,我与他亦是相敬如宾,甚至未曾有过肌肤之亲……

    可如今,他怎会这样多疑?

    莫非,是我未曾尽到一个新婚娘子的分内之事?

    「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少,明日起我就不去管那师弟了,你也早回来些。」

    我柔声说着,将手覆在他的手上。

    他目光灼灼,展颜而笑。

    「好。」

    7、

    那天以后,我就真的没再去带李寻了。

    他毕竟是阮江的徒弟,而我是弛年的妻子,除了避嫌,还是要先顾着自己的本分。

    我是闲了,陆弛年依旧每日早出晚归。

    在家的日子颇为无聊,我接二连三的弄出一些小伤后,便再也不碰弛年那堆东西了。

    而阮江在带了几天李寻后,叫苦不迭,便谎称告病,实则来我这里打发时间。

    她进门后,倒是毫不客气,开始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些许器物,动手动脚。

    「让我看看,你们家的兵器铺老板都有什么宝贝……」

    「别乱动我们家东西!」我担心她像我一样被弄伤,立刻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想去拽她。

    「看看嘛……」

    「不行!」

    拉扯间,忽而院外跑进一个青袍少年,面容惊恐,神色悚然。

    他一下摔倒在院中,望着我和阮江迟迟说不出话,那张干裂的唇一直抖着。

    「李、李寻出事了……」他喃喃着,冷汗淋雨般的沁出。

    我和她对视一眼,旋即认真起来。

    「他现在在哪?」

    「竹、竹林……」

    他说完晕死过去。

    我和阮江立刻取下剑,追风似的奔向城外,一路不停。

    转眼到了那边,眼前一片深深浅浅的血迹延伸到竹林深处,令人触目惊心。

    我和阮江交换了下眼神,两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的走了进去。

    而走的深些后,那竹影交杂间的语声便传了过来。

    「耽误爷爷们的好事!你今天就得死!」

    「你怎么对那小妞这么好,难不成也想同她一起快活快活?」

    「和他啰嗦那么多干什么!先宰了再办那小美人……」

    一阵粗鲁恶俗的谩骂响起,顿时让人怒不可遏!

    我一听便了然,这大概是李寻他们遇到了无恶不作的山贼,又掺杂了些许旁人,乃至被对方围堵重伤至此,只能跑出一个送信。

    而我却迟迟没有听到李寻的声音,不禁脚步急促起来。

    他……最好不要出事。

    8、

    「小爷我骨头硬,你们可得好好啃。」

    俄顷,那个熟悉的少年声音传来,透着一股不屑与慵懒。

    而我也已经走近,在七八米外的竹丛后看到了全貌。

    一袭白衣带血的李寻站在几个山贼对面,身后站着一个抖如筛糠的女孩。

    他多处受伤,却眼神桀骜,执着那把银色长剑杀意浓郁,一股不死不休的气魄。

    而脚下还有几具贼人的尸体,昭示着方才的殊死搏斗。

    我登时就起了杀心。

    「还敢嘴硬!」

    一个粗汉山贼怪叫着举刀扑去,似有万钧之力将刀锋压向李寻!

    我不声不响的轻跃过去,向那贼人背上一拍,趁他回首之际,洒出药粉。

    接着我运起轻功,跃上竹丛之端,拉开几十米的距离低头望着他们。

    那贼人的动作没有停止,他依旧向前扑着,却越来越慢,继而吐

    ()

    出鲜血。

    「何人!」

    他们大骇,四下寻着。

    我没有出声,伸手将剑丢下去,直直插进一个人胸膛,他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他们终于发现了我。

    「楚……楚夏?」为首者仰面大惊,身子不住抖着,「那个用毒无解的婆娘?」

    「快跑!被她伤到都会无药可解!快跑!」一个反应快的已然抬腿奔起,四五个贼人惊慌失措的四下散去。

    我冷哼一声,飞身落下,没放过一个。

    敢欺负我师弟?不要命了!

    阮江已经在给他俩疗伤,李寻的气色开始好些。

    「我就知道师姐一定会来救我……」他笑着望向我,嘴角淌下一丝血迹。

    「师父就没来?昂?师父就没来?」阮江没好气的戳着他的胸口,语气不爽,「满眼都是你的暴力师姐,怎么就不念我的好?」

    他刚欲想笑,却被伤痛扼住,眉头皱成锁。

    「嘶——」

    一声低息后,李寻竟然晕厥过去。

    我无语的看向阮江,她也看了看我同时叹口气。

    接着,我俩的目光看向了李寻身后的那个少女。

    「你是谁?」

    我生起几分警惕。

    9、

    李寻身后的少女面容姣好,但此刻仍挂着惊魂未定的慌乱。

    她穿着一身红衣赤着玉足,乌黑如泉的长发搭在她的肩边,衬的那肤色愈白,一双含着水的眼睛四下转着,隐隐有泪光凝出。

    那张容颜上好的脸侧来,眼角带着微红,更是楚楚可怜。

    「我是归元门的弟子,不幸遇上贼人,」她声音颤抖,边说边伸手拭着泪痕,「所幸有这位少侠和两位前辈搭救,实在感激不尽。」

    归元?我搜索着记忆,想起那是个弟子众多的门派。

    再看看李寻那遍体鳞伤的样子,当下心中了然。

    果然是英雄救美。

    「城外鱼龙混杂,以后不要自己走了。」我收剑回鞘,冷冷扫了一眼周围对阮江道,「你把李寻带回去吧,我送她回去。」

    阮江点点头,开始去抬他。

    「这小子还挺重……」

    她嘀咕着搀起他,一步步向外走去。

    我走近那少女,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我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了,走吧。」

    一场风波结束,我送回她后自己慢慢走着,有些疲倦。

    或许是太久没杀人的缘故,总是觉得有些沉重,像是凭空多了几个包袱压在肩上。

    可……那都是些贼人,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或许是问题不在贼人身上……

    胡乱想着回到家中,弛年又是不在。

    我解下佩剑,坐在椅子上出神。

    窗外夕阳缓缓沉着,橘黄色的余晖映在一切的轮廓上,像镀了层金边,绮丽又炫目,但又只是很短暂的光景,并不长久。

    想来我已经嫁作人妻,与弛年相敬如宾试图恩爱,应已是最好的结局。

    可仍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始终追随着我,在这样的间隙中,阴魂不散。

    10、

    「徒儿,你不去看看小师弟么?」

    过了几日,阮江又来找我,带着不解的语气问道。

    我淡淡看她一眼,「有你这个医仙在,我一万个放心。」

    这倒不是揶揄,阮江虽然很浑,但医术却是独步江湖的精妙。

    她闻言却反常的轻叹一声,垂眸缄默起来。

    这倒让我开始不安了。

    「怎么了?难道他受了很重的伤?」我凑近她些许正色道,又自言自语着,「不会啊,那天不都是皮外伤……」

    她抬眼看我,睫毛簌簌微抖,似有难言之隐。

    我不禁也升起几分凝重。

    怎么了?

    须臾,她微微颔首,声色低缓地开了口。

    「楚夏,你嫁给弛年前有没有……相好的?」?

    我愣了愣,旋即反驳道:「有个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行走江湖一直是独身……」

    阮江闻言眼眸低转,蛾眉蹙起,脸上蒙起一层纠结又没了话。

    「有屁快放。」我失去耐心,凶巴巴的瞪向她。

    她嘴微张着,犹豫半晌抿了抿唇,终于把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李寻昏迷的时候,有时在叫你的名字……」?她喃喃道,眼神躲到一边。

    这……

    我顿时愕然。?

    虽说我和他相处有一阵时间,但他难道……

    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袭来,扰的我慌了手脚。

    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在竹林中和我相见的情景,那张青春恣意的脸庞,那句情真意切的夸赞,以及时有时无捉摸不清的笑意……

    「别乱说!我是弛年的娘子,他叫归他叫,与我何干!」?

    我脸上燥热,急急叫道。

    她默然的看着我,眸中意味交杂。

    我甚至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

    「夏儿,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僭越,但……」阮江神色忧戚道,「仗不住他是个正当年的小子,有些心思是难自控。」

    没几日,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李寻杵着根棍在院外笑着,外伤还未痊愈,站得不稳。

    他微微仰起脸,一见我就笑了。

    「这是酿好的蜜饯,我给你送来了。」

    李寻声音哑暗,挪动了几寸,却又被我的目光制住,停在原地。

    他放到了地上。

    「不必了。」

    我一口回绝转身关门,门扇落的飞快发出一声闷响。

    接着静如寂寥。

    将一切不应有的羁绊斩断,也就能避免意外的陡然降临。

    我是这样想的,但并不知一件最意外的事,已然走近。

    11、

    弛年死了。

    他死在栈道的路上,一身白衣几乎瞧不出白,入目皆是鲜红。

    我的心如一颗沉石应声落地,将薄如蝉翼的希望彻底碾碎。

    凶手如此嚣张,将尽数伤口落下,毫不掩饰他的愤恨。

    「弛年他……」我尽量稳住心神,问着阮江,却觉得自己声音是那么抖。

    她将目光徐徐从他身上移开,却也没看我。

    「太晚了,也都是致命伤……」她低声道。

    我再次仔细打量着他。

    此时的弛年仰面向下,身子蜷在一边,像是挣扎了些许后死的。

    他的血液四下蔓延,像一朵枝蔓很长的花开在身下。

    他该有多疼啊。

    我怔怔的注视许久,恍惚间瞧到了成婚那日他穿喜服的样子,竟和此刻差不了多少。

    一样的殷红、炫目。

    「夏师父,尸首我们先带回衙门了,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您。」

    几个仵作围上来,要例行公事。

    我收回心神,深呼一口气。

    「不,我先验……验……」

    我用尽力气,还是说不出口「尸」这个字。

    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我解开他的衣领,胸膛上一片红肿,像是被点了穴道。

    弛年虽没有很高的武功,但他经营行当多年,也颇有几分武艺傍身。

    他是被一个高手杀的。

    我暗暗断定。

    接着又翻看了四肢,无一不是被截住穴道,使他气力尽消逃无可逃。

    我唤来阮江。

    「这种手法像是你们医师一派的,你能认出来么?」我沉眸问着,冷静的像个陌生人。

    她摇摇头,「虽然点穴封脉是医师的基础,但都用来诊治,根本到不了这种伤及根骨的程度。」

    「那会有何人?山贼?仇家?」我飞快思索着,不觉手已经握住了剑。

    「楚夏,你不要急……」

    「莫非…莫非是那日遇到的贼人同党,前来寻仇?凶手应该还没走远,我去周围找找。」

    我慌了,那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正冷冰冰的躺在这。

    「别这样,他已经死了一整夜了……」

    「那又怎样!」我猛然咆哮道,挥剑在空中斩过,「他就是死了一年,也要杀人偿命以血还血!」

    骤然的怒火惊吓到周围仵作,以及看热闹的人群。

    阮江惊恐的看着我,脸色煞白。

    我颤抖的手晃了一阵,终是冷静下来。

    「弛年,你我夫妻一场,是作数的。」我对他喃喃道,「你安心去,无论杀害你的人是谁,我都会把他的头颅拿来,给你抵命。」

    仵作把弛年的尸首带回衙门,我跟着去,很晚才回来。

    家更比平时冷清,连盏烛灯都没有,衬的夜色愈暗。

    我没有掌灯,坐在椅子上发呆。

    月色如水,沁满庭院,良人不再,幽室寂空。

    我木木望着眼前,卸去全部伪装,感到心里空的像山谷。

    我踏入江湖以来,只有刀光剑影,不曾体会儿女情长。

    那种微妙的情愫,对我而言仍是那么陌生。

    或许即便不知,那些感受也不会骗人,我始终觉得,他对我好的同时也有所隐藏……

    可如今,连这都没了。

    一场空。

    次日,仵作的答复,令我顿感此事疑云重重。

    12、

    「如您所见,陆公子是被封住穴道后被刀剑砍死的,所以,我们怀疑是凶手

    ()

    曾对他逼问过什么。」

    我一下像抓住了线索,塞了些银两,追问起来,「那可有凶手落下的痕迹?或是什么门派的可能性?」

    仵作头头收下银两,摆摆手,「我可不敢乱说!」

    我只好作罢,对他们施了一礼,「那还请各位多多用心,帮我找出杀害弛年的凶手。」

    他点点头。

    「这是我们官府的人的本分,您也不必过于悲伤,」他们说着往里走,「一定会给您个交代。」

    「多谢了……」我微鞠躬道,心里开始了自己的打算。

    衙门的人办案到底不会尽全部的力,即使收了贿赂也不一定能给出交代。

    我还得自己找些线索。

    而眼下,有个地方是最合适的去处。

    那便是川江楼。

    江湖事,江湖传,而寻找信息最有效的地方,当属是鱼龙混杂的川江楼。

    此楼坐落在江岸边,故此得名,楼高七层,能置千人。

    我当下便开始赶往此处,希望能得到哪怕一星半点的线索。

    13、

    「客官您是自己……哟!原来是您,快往里请!」

    店小二伶俐的招呼着,一侧身将我引入喧闹拥满的大厅。

    「您是吃菜还是喝点酒?大厅还是雅座?需不需要找个靠窗的位……」

    「都不是。」我甩给他一锭银子,他立刻心领神会的笑笑,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我穿过大厅,走到中央,一抬手将剑向梁上丢去,戳上去的同时撞响了嵌在上面的铃铛。

    这便是这儿的规矩,倘若寻人问事,需得敲响铁铃。

    清脆的响声零碎几下,轻飘绕梁俄顷,将满大厅的目光一一引来。

    我环视着众人,施了一礼。

    「在下楚夏,我夫君陆弛年昨日死在城外西郊的栈道上,不知各位是否有知情者能帮我些许,楚夏自当感激不尽,重金相谢。」

    一双双眼睛转着,同着我的话音落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我依旧正色站在那,等待回音。

    「阁下莫非是江湖传言第一女毒师的那个楚夏?」

    一道朗声传来,我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神色阴郁的青年男子正在不远处侧目望来,眼中意味交错。

    「正是。」我应道。

    话音刚落,本安静的大厅里顿时冒出许多窃窃私语。

    「那个用毒无解的女毒师?啧啧……」

    「江公子出事之前便娶了她,可见是个灾星。」

    我忍住那些话语,皱眉声音大了几分,「若有知情者相助,我愿以百金相谢,或万死不辞!」

    这话一出,兀的又安静下来。

    这川江楼,许久没这样可怕的承诺了。

    片刻,一个慵懒的女子声音徐徐响起,带有笑意。

    「我能告诉你些秘密,但要用你的一样东西来换……」?

    她的声音像包了糖衣,带着些许暧昧的气息,却又隐隐透出几丝……诡谲。

    我侧目看向声音的主人。

    这是一个像是西域来的女子,面容深邃妩媚,眉梢带着风情。

    她身着一身艳丽的金纹红衣,露出带着花团纹身的半截小腿,执一把铜嘴的烟袋,坐在一群人中央,笑意盎然。

    「若真知情,我定言出必行,但如何佐证?」我提起几分警惕。

    她咯咯笑起来。

    「人言女毒师楚夏阴狠缜密,今闻果然不假。」

    恣意的笑声响在此间,衬的她愈发怪诞。

    我同着全场的目光一同望着,想看她耍什么花样。

    随着她止住笑声,那双眼梢微微上吊的眼睛直直向我看来,像淬了毒般狠厉。

    接着她冲身旁的男人使了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

    那是与弛年那把一模一样的扇子!

    一样的铁材,一样的花纹,一样的……隐蔽的小刃。

    他们一行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没再说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脱口而出。

    那女子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带着得逞的意味。

    「你的……血。」

    她说完,顿时一片唏嘘,将堂外楼上的目光都聚到了一块。

    我追凶心切,见有线索,便再也顾不得什么。

    「你想要多少?」我取出匕首,目光笃定,「若是想要我这一身血,那得等到我报仇以后才行。」

    她笑笑,「七八两吧。」

    接着,她身边走来一人,将一个黑瓶递给我,示意盛储在内。

    我接过,旋即在小臂上划过一道口子,顿时殷殷的鲜血涌出,顺着指尖坠入瓶中。

    此瓶内外皆黑,瞧不出深浅,我只好将血灌至瓶口处,方才停止。

    接着,我取出药粉胡乱洒在口子上,血也收敛了许多。

    「请讲。」我握着瓶子问着,仍保持着警惕。

    那几人交换下目光,似是达成某种默契,接着是那女子起身缓缓向我走来。

    她步履轻摇,带着股魅惑的气息,引的路过的男人眼睛都不转的盯着她。

    她走到我面前,贴近我耳边,语气轻柔地说了一句话,却让我感到悚然。

    「他是被你身边人杀死的。」

    14、

    顿时,那个本沉下去的念头又像浮木般飘上来,在我心中亘的煎熬。

    可我只凭着一把一模一样的扇子,就能相信他们这些人的话吗?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急切问着。

    她却浅笑起来,像是游刃有余的猎人追捕穷途末路的猎物般自信。

    她低头拿过瓶子,轻轻闻了一下。

    「你现在的血不好,是心神劳累过度的缘故,调养些时日再来找我吧。」

    她说着转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

    「我等不及!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偌大的川江楼,只有她带给我一点希翼,我怎么能放手这寸许的可能!

    无论弛年是否与他们有关,我都要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她回过头,赫然一双阴毒泠然的眸子。

    「不要以为你是个毒师我们就会怕你……」她低声说着,垂眸看向我敷着药粉的手臂,「谁还没有些手段呢?」

    我下意识的也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皮肤上冒出一条寸长的……黑线。

    「是蛊师!」

    周围有人惊呼起来,一下带动起更多的呼声。

    顿时大厅里的人都惶然的开始起身倒退,唯恐避之不及般的惊恐。

    蛊师……我心里暗叫着这个名号。

    与中原不同,西域多毒物,他们用毒也多是借助蛊物传递,下蛊都是在不觉间完成,并可操纵蛊物对被下蛊者进行折磨,可以说是最歹毒棘手的一类人。

    呵,可我也是个有名的毒师啊。

    我冷笑起来,看向她被我拉住的手道:「你看。」

    她登时愕然,那双柔媚的眼眸一下盛满惊诧。

    那只酥白的手,此刻正从指尖处蔓延出团团红点,像开出一片梅花般向着手背爬去,很是鲜艳诡谲。

    这便是我的手段。

    我和她僵持起来,她看着自己手上的红梅渐渐扩大,我盯着自己手臂上的黑线逐渐拉长。

    「不愧是江湖第一女毒师!也能在无形中下毒!」

    「看起来她的手段似乎更狠,你看那西域女子的手背,几乎全是红的了……」

    「蛊虫虽难去除,但终究是有办法,但那楚夏的毒可就只有她自己能解咯。」

    阵阵嘈杂声传来,看客们似乎已经忘却刚才的惊恐,只顾着眼下的好戏。

    我依旧没吱声,和面前的女子熬着。

    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煞白。

    「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拿出解药来。」她身边的那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冷冷说着,拎起一把刀。

    我瞥他一眼不以为然,「你也想试试我的毒?」

    他闻言脚步一怔,目光向那女子的手看去。

    少顷,他站在那不再向前,却掏出些……暗器!

    几枚铁镖飞快袭来,我下意识一躲,便撒开了她的手。

    旋即身子一跃,够到梁上的剑。

    剑握在手里便有了几分底气,我接着向他们跃去扬剑劈砍!

    觥筹交错的桌案成了众人的跳台,激烈凶狠的打斗成了看客们的下酒菜,我独自一人穿梭在其中,显得壮烈又狼狈。

    江湖如此。

    随着我一剑戳穿了其中一人,左肩也被他们扎中了一镖,顿时血流如注疼痛入骨。

    忍着扎心的痛,我仍握紧手中剑继续杀向下一个。

    这样的情形在我三十年的生涯中,也不算少。

    除了厮杀到底,背后空无一人的我没有任何退路。

    正当我离着那个男人两丈远的时候,眼看着剑锋就快要落下,却忽而感到身子一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落下来!

    这!

    我头一次感到惊慌,如果是这种时刻出了状况,那我和案板上的鱼肉又有什么分别……

    转眼,我看到西域女子在远处凝神望来,双手合在一起,像做着什么仪式。

    接着我看到手

    ()

    臂上的黑线已经扩散开,像一团乱麻般的线团。

    坏了,是蛊术。

    我拼命的想站起来,却已经浑身无力,连眼皮都是那么沉,几乎要……昏昏睡去。

    那岂不是……要命丧于此?

    一道惊雷忽然炸响,在静谧的回忆中荡起波澜。

    「你们谁敢动她!」

    15、

    那声音极大,大到我不得不从幻境中醒来。

    抬眸看去,那一刹那却让我觉得还是在梦境中。

    李寻正站在我身侧,一袭白衣衣角还在飘拂,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皱成了金刚目。

    他握着那把挂血的银剑,牙堂紧紧咬着,透出一股凌冽的冲天杀气。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去么,」我望向他的下颌,有些欣喜,但片刻仅存的理智又冒出来,「快走……」

    他微微低头看向我,眼角染出淡淡的红。

    那眸中,有光彩,有意气,还有……薄雾般笼罩着的泪光。

    我再支撑不住,沉沉睡去,耳边只传来最后的怒吼和抽剑声,但再嘈杂置若罔闻了。

    所谓的江湖第一女毒师的一生,就这样草草结束,还真有点……不太甘心。

    算了……

    十六岁那年与人打赌,说成为侠客才能潇洒威风,我便来到青临,再也没去过远方。

    然后遇到阮江,我总嫌她吵,可她又对我很好,又成了姐妹般的师徒。

    后来嫁给弛年,我本以为一切都在安稳前进,还觉得已经看到最好的结局,满意的归宿。

    然后……

    眼下的零碎世事,如场飓风将一切毁的彻底,徒留无尽惆怅,悲凉溢在心底。

    原来过了这么久的人生,只有一个道理。

    只是、来不及。

    忽而天边出现一条裂缝,转而撕开寂寥,涌入无尽的烟火气和春风,我感受着流过身体的一阵阵温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醒来。

    睁开眼帘,是一处陌生的静室,四壁是竹排垒起,开着两扇窗户。

    壁上挂着一幅画卷,上面是一名红衣女子,没有落款题名。

    我吃力的撑起身,感到全身无力。

    这是哪?

    我扶壁下床,想往外走,却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手无意间打翻桌上四五个罐子,「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一下冒了出来。

    接着我看向罐子里滚出的些许蜜饯,一下觉得有些熟悉。

    「你醒了?」

    忽而,李寻出现在门口,他怀里抱着几只竹笋,同着身上那件淡青色长襟像一笔饱蘸浓彩的绿墨画进来。

    那双出挑的桃花眼,又变回弯弯笑笑的形状。

    我笑了一下。

    他顿了片刻,一把扔下竹笋过来扶我,言语中还带着嗔怪。

    「怎么自己就往外跑,要是磕着了怎么办……」

    活像个一本正经的小大人。

    我在他的搀扶下坐到床上,脑海里的最后一幕开始浮现,不由得发问起来。

    「我……睡了多久?」

    「五日。」

    「那天……最后是怎样?」

    他闻言眸子一黯,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心里猛然收缩了下,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那天啊,你的这个小师弟忽然开了窍,一人灭杀西域异士七人,还反复鞭尸的那种。」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和李寻同时往窗边看去,瞧到阮江露出的半张脸。

    她咯咯笑起来。

    「看来这青临城,又出现一个绝世高手啊!」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美如璞玉的俊逸脸庞与雅人深致的眼眸,那丰神俊朗的笑意间,仍是含着春风般的和煦。

    顷刻,我脑海中兀的冒出那个西域女子低声呢喃时的话!

    我惊愕的看向李寻,竟觉得眼前的少年并不是我所了解的那个人,一股寒意陡然升起。

    「那日,川江楼的人告诉我,陆弛年是被我身边人杀死的。」

    李寻杀心蓬勃的样子我记得清楚。

    难道他对自己有所隐藏?

    16、

    我下意识的去摸剑却摸了个空,而在这转瞬之间,我的眼神再度变得寒冷。

    他的笑僵住了。

    「你怀疑是我?」李寻低声问着,看向地面。

    气氛一下低到极点,在这间逼仄的竹屋内凝起冰霜。

    李寻保持着姿势没动,却将眼神斜到别处,垂眸发呆。

    「楚夏!弛年的事和他没关系!」阮江急冲冲地跑进来,站在两人中间急道,「弛年他是被一伙山贼给杀害的,衙门已经破了案将他们处死了!」

    山贼?我一下觉得荒诞,一个常年行商的老板能在这阴沟里翻船么?

    「哪座山?谁的人?」我开始追问,语气拙拙,「弛年怎么会栽在他们手里?」

    阮江叹口气,向我走近些许。

    「你别忘了,弛年与我们不同,他不会武功。」

    她说着,握起我一只手开始诊脉,「那伙山贼是有目的的,他们盯了弛年一路,又把他引到那边去,才酿成惨案。」

    我半信半疑的琢磨着,总觉得哪还有疏漏。

    可待我亲自确认后,人赃并获,我也只得认了。

    「弛年的案子破了以后,他的尸首送回老家葬在祖坟,家产也都留给了家人,没予你什么。」阮江念叨着,抬眸谨慎的看我一眼。

    「这是我做的决定,你不会……怪我吧?」

    看着她心虚的样子,我竟还觉得有点好笑。

    「算你懂我。」我点点头,觉得一桩心事终于了解,解脱之余却又觉得怅然。

    总归是夫妻一场。

    感慨间,忽然撞上李寻望来的目光,又让我一怔。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嘴角抿着,像个委屈又缄默的孩子。

    我的内疚顷刻要溢出来。

    我错怪他了。

    「这次你救了师姐,师姐肯定不会知恩不报,明儿我就带你去青临最热闹的酒楼喝最好的酒……」

    我挤出一丝笑意,对他示好道。

    不料阮江却连连翻起白眼。

    她嗔怒地拍了一下我的手,「你那蛊毒还没全解,还想喝酒?做梦吧你!」

    ??

    我惊愕地低下头,拉开袖子去看左臂,人一下就萎了。

    那道黑线依然还在,只是……短了不少。

    「你没替我解蛊?」我诧异地也拍了一下她的手。

    她撇撇嘴,抱起胳膊道:「要是我没解,你就不止昏睡个七八天而已了。」

    我想起那个西域女子,她应该已死在了师弟的剑下,如此一来,确实是个难题了。

    难道这蛊术也他人无解?

    我不禁露出丧气的表情,去拽她的手,「你医术那么高明,难道也无法根除这要命的破蛊么?」

    她难得的严肃起来,微微侧脸看向我,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如果连阮江都没把握能根除,那整个青临我也不用问谁了。

    半晌,她蹙眉抿着唇喃喃道:「事已至此……」

    我紧张的盯着她。

    她向我看来,嘴唇又动了动。「先吃饭吧。」

    还好,有时间吃饭,看来问题不大。

    俄顷,我们三个人吃起了李寻做的竹笋煲饭,用蜜饯佐味。

    我尝着甜糯软黏的梅肉,味蕾流连在酸与甜之间,不觉胃口大开。

    可能是饿太久,也可能是谷坊人的师弟的确很有手艺,我觉得这顿饭吃的很香,与往日都不太一样。

    或者是、我在珍惜。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像什么都想通,但我知道,那只是我无奈的结果,当再回到这个庸俗的世间时我才明白,我正是在这样的平常日子中,才能攒下庆幸的快乐。

    可转瞬间,我又发觉,我并不怀念弛年。

    他像一汪清泉,短暂与我交汇后再次分别,奔向自己的归宿。

    也好吧……也好。

    不多时,阮江填饱了肚子,打个嗝以后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她看看我又看看李寻,思衬后开口了。

    「你的蛊毒需要根除,还需要几样珍稀药材,个个难弄的要命,」她摩挲着下巴沉思道,「所以咱们兵分两路,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搞到手,不然越拖越麻烦。」

    我和师弟对视一眼,继续等她说。

    「你们俩一组,我自己一组,过两天就开始行动。」阮江笃定说完,又拾起个蜜饯吃起来。

    17、

    次日,我和师弟准备妥当出发了,两人打扮的极为低调。

    我和他要去的地方很远,没半个月回不来,阮江走时还不放心,但他却保证不出问题。

    看着这个少年忽然变成了大人似的姿态,我一时还习惯不来。

    他现在换了身粗布的袍子,背着两个行囊,那把佩剑也用布块包裹好,压在行囊下面。

    而眉宇间,那股少年气也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生人勿近的警告。

    若是再有点胡子,倒还真有点武林豪杰的味道……

    两人伴着走出城,开始往偏远的方向赶去。

    我走在他一侧,瞥着他英气满满的侧颜,想起了川江楼时的情形。

    ()

    「你是对我有所隐藏,还是用了什么邪法才将那些西域人斩杀?」我兀的开口,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那帮西域人的确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对付的了的。

    何况还是一对多。

    他行走的步伐微微怔住,眼睛向我看来。

    倏而,他展颜一笑,嘴角上扬着。

    「师姐,你难道不知道厮杀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功力?身法?」我听到这话一头雾水,「还是……兵刃的好坏?」

    江湖争斗,无外乎这几样因素的悬殊,决定胜负。

    「不,那些虽重要,但我觉得……」李寻说着,语气慢慢低沉起来,像一只飞鹤潜入云端。

    「是死战到底的决心。」

    他轻声说完,眼睛便陡然转向一边,远眺着连绵的山峰默然起来。

    而这话也在我心里荡起层层波澜,一时竟也词穷。

    死战到底……

    这样的江湖,有谁会为谁舍了命的去拼杀,抱着死战到底的决心?

    城外林木参天,遮住了半边天空,云朵连着树冠缠绵,笼罩出幽幽凉凉的薄雾。

    山断处,一片枣红林渐褪,栈道隐入微末,似有生生鹰谛啸空,天地也逼仄狭隘起来。

    但我知,那要去的路仍遥遥无期。

    一如人生。

    「我活了三十年,见过各样光景,也没落下各种好事。」我轻叹一声,感慨着:「但你不同,你还年少,大把的年华还没揭开,不应如此。」

    他闻言侧过半边脸庞,露出一点眼角的光。

    「为谁拼命,都不值得。」我正色道,心底涌出些许悲凉。

    多少桀骜少年郎,葬身赫然意气中。

    在青临,我见过太多的血,那决然不退的少侠们,拔出的剑就再也收不回鞘。

    那可能绮丽或安稳的余生,便早早的结束,随着热血流净戛然而止。

    我不想他也有这样的结局。

    尤其是为我走向这样的结局。

    他回首注视着我,瞳仁像一对晶莹的黑玉棋子般澄净不染,透出毫不掩饰的诚挚。

    我也直直看向他,希望这些话语能被他听进去。

    半晌,他点点头,语气郑重。

    「好。」

    可他接着又笑起来,露出两排皓齿,「师姐虽这么说,但为江公子报仇时,也没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我一下被噎的说不出话。

    甚至有点理屈词穷的挫败感。

    「我是我!那是我的夫君,我岂能不为他报仇雪恨……」我顿生几分恼怒,语气也急躁起来。

    他双手合十点着头,连连应着,「对对,师姐自然是有师姐的道理,这次又是我顶撞师姐了,咱就不说了,还是赶路吧。」

    我的话也哽住,轻哼了声不再说了。

    两人继续行走,踏在绿草茵茵的野地上,拂过阵阵沁凉的风。

    他走在前面打量着周围,头也没回的说道,

    「其实道理我懂。」

    「但那时看到你倒在地上如此狼狈,我就不知怎的已然冲了上去。」

    「莽撞?冲动?我也分不清了。」

    他说着,身形顿了顿垂下头。

    「但我想,你应该是坐在院里悠闲喝茶、或在街上买花买酒逍遥,怎么也不该在那种地方被别人欺负。」

    「我忍不住。」

    他说完接着开始走,像是不等待我的回应,只是一番坦白。

    我跟在他身后,听到这些话百端交集,五味杂陈。但又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将话语沉默,一言不发。

    就这样,默然的我和他走出远郊,脚步匆匆。

    18、

    阮江说,我体内的蛊毒极其阴毒,除了用一种特殊环境下长出的竹子入药才能逼出。

    那竹叫星藤竹,长在一处瘴气笼罩的蜀地之中,常年被毒气毒虫侵染,成了以毒攻毒的绝佳药材。

    但同时我也不能承受它的毒性,所以阮江还需寻找其他克制此竹的药材,以作备用。

    这一路栉风沐雨,我和李寻火速赶往也用了七八天,才终于赶到了那毒地附近。

    远远望去,那片山脚下的黑森森树林就好像一片妖雾盖住的泥潭,足有几十里的横宽,透着股诡谲。

    那树冠之上隐隐透出黑气般的气体,向四处蔓延去,几乎将那一方的天都侵透。

    而驻足观望片许后,更是没有一点生灵的气息,远处没有鸟雁,近处没有植被,只像一片有去无回的泥淖。

    我和李寻望了许久,意识到远比想象中的困难。

    那星藤竹多生长在毒瘴最浓郁的位置,并会引来许多诡异毒虫,以毒气毒虫作为养料,供给自身。

    但眼下看来,没有些手段连寸丈都难入足,只能望林兴叹。

    我和李寻向远处山坡上的几间客栈走去,天色也晚了下来。

    这家客栈比看上去的还要大,里面还有件宽敞的院子,些许人在那喝酒。

    李寻挑了间临边的客房,一眼能在窗边看到外面,以作不时之需。

    「您要的菜都到了,客官还要来点酒么?」店伙计满脸堆笑,弓着腰道。

    我和李寻对视一眼,默契的摇摇头。

    「酒就不必了,辛苦你上来跑一趟,」我取出些碎银与他,「这是赏钱。」

    「谢谢客官!」他笑得眼睛成缝,对我和李寻来回点头,旋即又冒出句,「冒昧问下,两位可否是去那瘴气林取材的药商?」

    「问那么多干什么?」李寻兀的开口,挑起眉毛。

    「您别误会,咱家开在这处儿,也能给您透点消息不是?」伙计好脾气的笑着,向外退着,「若是您要入林,明日跟那伙人一块去便成,也算行个方便……」

    说完他便没了影。

    虽不知他说的「那伙人」是何方神圣,但看来不止是我两人入林,也算是个好消息。

    19、

    这一路走来,似乎还挺顺利。

    「师姐,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他忽而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我也侧目望去,确是夜空中一轮皓月如玉般澄澈圆满。

    的确难得。

    「我记得在乔郡时,这样的月亮几乎总能看见,」我望了半刻感慨道,「可后来离开后,也没这份闲情逸致了。」

    他默然起来,目光移到我脸上,像有话说。

    「我离开谷坊也很多年了,家乡的月亮总是美的。」他声音低沉,透出股不相称的沧桑。

    我却哑笑起来。

    「很多年?你才多大?不要学我说话。」

    他也笑了,嘴角一抹意味不明。

    此时一阵晚风习习吹过,静谧的夜里时而传出几声虫鸣,窗外的星空闪着星辉云影绚烂深邃。

    片刻间,一股祥和不安分的在心底生出来。

    我倚在窗边静默,细细体会着这份难得的安稳。

    尽管只是冒险前的短暂时刻。

    「李寻,谷坊应该长满了梅树吧?或许枣树果树之类,」我想象着那里的丰茂,轻声说着,「应该是个好地方……」

    「何止,我们那到处都是果子,小孩一年到头都酸倒牙。」他笑笑,很是自豪的神情。

    「乔郡也不赖!我们那有几十座大山,山里长着药材,有毒的没毒的都有。」我不甘示弱。

    「那青临呢?青临好么?」

    「好……个屁!」

    话头一下转到这里,我不禁叹息一声,「之前我只觉得青临无趣,可如今看来还不如无趣。」

    这座城对我而言,确是愈来愈冰冷。

    李寻闻言向我瞥来,像是触到霉头般谨慎细微。

    见我不再说话,他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有点紧张。

    我便故意接着沉默,想看看他能怎样。

    少顷,他压低声音的开口,像在窃窃私语。

    「师姐,要不我们去房顶看月亮吧?」

    这话让我下意识的抬头,望向窗外。

    在家乡时,那里的人总是喜欢在屋顶乘凉,取月作灯消遣惬意。

    于是那句「好」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当下我和他便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翻上了盝顶,借着月色照亮寻处屋脊坐下。

    四下远眺,见远处连绵群山隐匿在夜里,只露出个大致轮廓,一股幽深邃密的感觉顷刻袭来。

    但月色又好,像层细碎的银布落下,染出这世间的朦胧轮廓绝美。

    两人许久无言,只是静静望去。

    归处太远,幸月色同乡。

    我慢慢把目光移到他身上,见他的眉峰鼻梁上也渡着层皎洁的微光,那双眼眸在阴影之中映出浅薄的光亮,像潭静湖上荡起的涟漪。

    他也侧目向我看来,露出满是欢喜的笑。

    那一瞬,我竟觉得自己也还在十七八的那年,吹着正当年的风,藏着最青葱的梦。

    但岁月流逝,我确已不再是那样的人了……

    「师姐,我想听听你的以前。」他说着坐在屋脊上,用手撑着脸晏晏笑道,像期待着什么。

    我静默了片刻,娓娓说起,「那是个很长很长的俗套故事……」?

    ()

    20、

    清晨,客栈前街出来几个早点铺,些许客人在那吃着。

    朦朦胧的薄雾还未散去,看不清远处光景,只有这里像是安全的人间,充满烟火气。

    我和李寻顶着黑眼圈木木走着,一副萎靡的样子。

    因为蛊毒的缘故,我本来的功力只能发挥出三成左右,所以此行前阮江屡次告诫不要贸然出手,我也记得深刻。

    挽起袖子,见那道黑线已然到了手腕处,不由得轻叹一声。

    纵是龙窟虎穴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师姐不必担忧,有我。」李寻见我神色忧虑宽慰道,将那柄银剑微微提起,双眉斜压,凝起几分沉肃。

    「嗯。」我轻轻应了声,没来由的生出份心安。

    或许是见过他为我搏命拼杀的样子,从而换来的最笃定的信任。

    慢慢的,晨雾散开,山峰峻岭的轮廓显现,一道晨辉从边缘缓缓拉开,照亮天地。

    那入林处已然聚起了几十人,各个都是江湖中人的打扮,正盯着前方观察。

    我和李寻对视一眼,缓缓跟在了后面。

    入林处的土壤漆黑软糯,一阵阵从里面散出的瘴气肉眼可见,随着众人的步伐我和李寻纷纷戴上布罩,谨慎缓慢的向里走着。

    才没走几步,前方一人骤然大叫起来,惊的后方一下停住,亮出兵刃!

    「有……有蛇!」

    那人怪叫着,扔出去一条什么东西,接着捂着自己的手臂哀嚎起来。

    众人一下慌了几分,四下察看着自己周围,好似担心下一个倒霉的便是自己。

    我和李寻走在最后,也跟着四下观望,生怕被那诡异的怪蛇缠上。

    但下一瞬,我向前望去的视线中,便是一条手臂被扔了出去。

    痛彻心扉的惨叫扰的耳朵疼,那好似地狱般的鬼嚎游荡在林子上空,让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一层灰尘。

    那中蛇毒者被随行的人斩断手臂,并将那残肢丢的极远,像避之不及。

    「丢条胳膊总比丢了命强!」粗野大汉怒喝着,连那把斩断队友手臂的刀都丢了出去,随即取出药粉给他敷上,眉宇间满是怒火。

    那大汉边救治着他边咒骂,脸色飘忽不定,最终好像做了什么决定。

    「走吧!」他低吼着,扶起那人开始折返。

    没想到刚入林就来了个下马威,此时那些人也犹豫起来。

    「师姐,我们走。」李寻兀的出声,声音虽轻却笃定非常。

    我望向他,一时有些恍然。

    但他没再踌躇,已然仗剑走在了前面。

    接下来我们脱离了入林的那伙人,单独找了条路走。

    行走间,不时有各类毒虫窜出袭击,但幸好我和他都反应迅速,没有中伤。

    「师父说那竹长在瘴气最浓郁处,我想还得往里。」李寻头也没回的说着,手中银剑不时闪过寒光。

    我嗯了声,听着周围或远或近的惨叫声,愈发觉得危险。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行走江湖多年才得出的经验。

    连风中,都带出一丝血腥味,警告着闯入者。

    眼前的李寻身子陡然一退,又定在原地,挥手便是数道剑光砸去!

    我在其后不知缘由,忙向一侧闪去同时执剑挡在他左面。

    是一只黑蟒赫然横亘在面前。

    它通体乌黑,獠牙遍布,一双冰冷戾毒的竖瞳盯过来,一看便不是寻常之类。

    「李寻!撤!」我下意识的叫道,反手摸出一包雄黄粉向它丢去,直接打了退堂鼓!

    但李寻却像没听见一样,直直向那毒物冲去!

    我心中暗道不好,以他今时的功力去对付这样的怪蟒,结果肯定是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结果偏偏打了我的脸。

    在他一通挥剑中,那条黑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斩成了几段,淌出了乌黑的血。

    「你……」我愕然的看着他,没了下句。

    他则用靴子拭去剑上的血,侧过头来露出一副自信的神情。

    「我说到做到,师姐不必担忧。」他笑笑,将剑再度握紧。

    又走了许久,幸没再遇上什么凶恶的毒物,我和他终于在林间深处找到了星藤竹。

    那竹子的近处冒着一股黑气,我远远洒去大片的雄黄粉,逼出许多虫子。

    李寻则抢先一步挥剑斩断数节,一一拾起。

    他看向我,嘴角上扬。

    「这些应该够了。」他说着走到我身边,将竹节用布包好紧紧拴在腰间。

    看到如此,我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嗯,赶紧回去。」我还不敢大意,同着他开始顺着原路折返,心里想的是恨不能直接飞回青临。

    但没想到,最担心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行隐匿在林间的身影缓缓走出,挡在了去路处。

    那为首者是一个披着长发面色冷白的男子,执着一把黑伞冷冷望来,眼神比蛇还冷。

    他指向李寻,唇动了动。

    「东西留下。」

    李寻像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只是继续走着。

    那伙人登时起了杀心。

    我见势不妙,想冲在他前面,却顿觉脚下无力,身形都慢了数倍。

    接着四面飞来数道暗器,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只有破空声传来!

    「呯!」李寻挥剑划过一道圆弧,截断几柄飞镖,又跃起躲过其余,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

    我也拨开数道,站在他一侧互相倚靠。

    那帮人徐徐围拢过来,各式兵刃闪着寒光,似有万全的把握。

    「师姐,你还能自己跑出去么?」他在我耳畔低声道,语气却像在开玩笑。

    「跑?我是这么教你的么?」我伸手摸出他身上的竹节,悄悄塞进袖中。

    他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地移回视线。

    接着随着几道怒吼,这场力量悬殊的争斗拉开帷幕。

    我因中了蛊,功力大减,只能在厮杀中沉稳躲避,寻着破绽时才可诛杀一二。

    而李寻则与平时判若两人,举手投足间赫然一副高手的风范,对阵几人不落下风。

    我见此不由得生出疑惑。

    他什么时候有这般身手了?

    但眼下的局势仍然势颓,对方人手众多且还有高手,我见状再也沉不住气,开始取出那节竹子劈开。

    几个喽啰想钻我的空子,被李寻横剑挡住击退几步。

    他极快的扫我一眼,眼神中虽有疑虑但没说什么,只是将身子挡在我面前,将那些人一一驳开。

    我将劈开的竹节对准手臂,一咬牙插了进去!

    随着剧痛的蔓延,那条黑线也被缓缓褪去,一身的功力也尽数回复过来。

    看着手臂上倾泻的血流和被围堵的愤然,我的杀心也逐渐蓬勃。

    「李寻你看好,这是我未曾施展过的招式。」

    说着,我提剑冲杀过去,随后惨叫连连。

    21、

    恢复了全力的我轻松将那些贼人拿下,但也感到这竹的副作用在发挥,四肢隐隐发麻起来。

    「走吧,省得再生事端。」我对李寻说着开始抬脚。

    他跟上我一侧,一同向着这帮人身后的路线走去,仍未放松警惕。

    「这是什么?」他忽然开口,指向灌木丛一侧。

    我循声望去,见到一只灰麻袋正掩藏在草枝间,似乎还隐约有点……活物的迹象。

    「不必管了,兴许是他们捉到的毒物,万一中毒也是危……」

    我话还没说完,他却已然上前解开了那麻袋的口子。

    接着一张惨白的脸便露了出来。

    我和李寻同时倒退一步,将剑横起。

    来不及怪他,我仔细向那人看去,准备见势不好便将其斩杀,但待看清以后,却发觉……

    这人竟有些眼熟。

    「少侠,是你……」她一开口,才听得出是名女子。

    接着我和李寻对视一眼,方才忆起。

    这不就是那日在竹林中他救下的女子么?

    或者说是我救下的。

    「你怎么会被他们拿住?」我上下打量着她,那眉眼确是昔日少女的模样,不过此时蒙了灰尘,透着一股子惶然。

    「我跟着师兄前来寻毒,不料想与他们走散,然后遇上了这伙恶盗,」少女声音抖颤,双眸泪珠成线,「幸好又遇上你们。」

    寻毒两个字一说出,我陡然升起几分警惕。

    在青临,除了毒师会寻毒炼制,旁人根本不会去摸那些渗人的东西。

    这么说,难道她也是一名毒师?

    「你父亲是谁?」我问道。

    她抬眼看向我,「青临……天鹤宗的掌门。」

    是顾练!

    整个青临城最鼎盛的门派掌门,驭毒之术闻者色变的毒师!

    我望着面前惨兮兮的少女,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就是顾练的女儿。

    我环视一圈周围,见仍是森然诡魅危机四伏。

    「跟我们走吧,不要再掉队了。」我叮嘱着,又不太放心地对李寻看去,「你扶着她吧,周围我来盯着。」

    「好。」他轻声应着,伸出手将那女子的手臂攀到自己肩

    ()

    上,跟在我身后。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已然是放下心来,只将眼睛盯着他看,也没了刚才那副惊慌失措的样。

    连个谢谢也不会说吗?

    我心里暗道,在前面开着路,莫名浮上一阵焦躁。

    或许她也不是不会说。

    可能只是并不感激我。

    四肢的麻木感渐强,这片森林仍长的像无边,我撑着身子走着几乎咬牙切齿。

    一定要回去……

    一路上我好像听到他们俩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又很低小无法确定。

    侧过头看,李寻正将她扶到一块石头上取来水葫与她,微蹙起眉,像是心疼。

    而她虽然此时衣貌破落,但那张姣好的脸恢复了血色,还带着盈盈笑意,屹然是个楚楚动人的小姑娘。

    此情此景,我不得不承认,

    他俩称得上般配。

    少侠和少女,光是这两个名字便有很多故事。

    英雄救美,更是个好到用滥的引子。

    「师姐,我们再带她回去吧?」李寻看向我,依旧笑着,「她那师兄不太让人放心。」

    我忍着麻木点点头,忽然很想阮江。

    甚至想念青临。

    但思绪归思绪,真正该陪我走完余生的那个人,没留下。

    「趁着天色还好,出发吧。」

    22、

    回到青临时,阮江也刚到。

    她一边怪我乱用药引,一边又忙不迭的开始熬制她带回的药材,额上都沁出了汗珠。

    「你也敢?再多个一星半点,怕是手臂都保不住了。」她坐在药炉前回过头瞪我,脸有些红。

    我歉然笑笑,却觉得当时根本没得选择。

    而这点异常被她察觉到了。

    「李寻有问题?」阮江眸子闪过一丝迟疑。

    我摇摇头,「他没问题,而且做得挺不错的,只是我觉得……」

    她静下来听着。

    我顿了顿,用极低极低的声音扭捏着。

    「我现在应该算寡妇吧?」

    她一愣。

    「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也在乎这个了?」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弛年对我挺不错的。」我目光向别处转去,带出一份怅然,「我想他了。」

    阮江听后神色一滞,接着默然起来。

    「他未必想你。」

    半晌,她露出一抹苦笑,继续转身看着炉火。

    我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只看着那飘闪的火苗一拉一扯,像跳舞般拥簇在瓦罐下。

    「你放心,有我在,不比那些男人强?」阮江自顾自的喃喃着,「咱们后半辈子不靠谁,咱们俩好好的就行。」

    听着她的话,我忽而觉得不像她说出来的。

    毕竟当初最着急让我成亲的,还是她。

    看来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

    但我听了仍是很开心。

    许久,她将一碗浓稠的药汁递给我,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我接过对她笑笑,想说点好话却又分外难言,还是把目光看向了药汁。

    刚准备喝,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阮江还没去开,便闯入几个身披灰锦的武人,对着我和阮江扫视一眼。

    「谁是李寻的师父?」为首者语气森然,一双三白眼来回剐着我俩。

    阮江凝视片许,直言道,「我是。」

    那人点点头,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命令道:「请跟我们走一趟。」

    23、

    一盏茶功夫,我和阮江随着那伙人来到了一座主峰。

    云遮雾笼间,参天山峦横连成片,一座恢弘大殿坐落在山峰顶端,几乎与天顶相平。

    而那中央的一颗马车般大小的苍劲巨石,正刻着「天鹤宗」三个草书,将气派渲染的更加威严。

    「便是这了。」为首者继续向着大殿内走去,我和阮江跟在六七米后。

    她悄然看我一眼,眸子满是担忧。

    但我已然明白怎么回事,对她浅笑一下宽慰道:「没事,这是李寻的造化。」

    她仍一头雾水,但我不打算解释了。

    越过堂前,隐隐可见那殿中人影绰绰,桌椅横列繁多。

    再走近些,那些话语声便涌了出来,满是一副热闹非凡的场景。

    「劳烦两位前来,实在感激不尽。」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似有某种魔力般让那些杂音都静了下去。

    我抬头望去,见是一位黑袍金纹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中央,对着我和阮江凝望来。

    他眼神狠戾,威压强横,仅仅是开口讲了一句话,都能让周围静若嘘声。

    顾练。

    我心里暗暗思衬着,旋即看到了他身侧坐着的……李寻。

    然后再一侧的,是她。

    「师姐!」李寻望见我,兴高采烈的叫着站起身,又看到了阮江,「师父!」

    「请两位上座。」不等我俩回应,顾练便对着旁人使了个眼色,搬出两把椅子。

    阮江和我走上前,道谢一声便入座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女几番惹祸,多亏了这位少侠相救,」顾练沉声说着,伸掌指向李寻,「更是有仗两位的教导,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杰,顾某实在感激不尽。」

    「啊?」阮江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眨眨眼应和着,「应该应该!习武者本就当以侠义立身江湖,顾掌门不必客气。」

    顾练笑笑,「不知如何感谢两位,若不然在顾某门下做个内门典礼,也算蓬荜生辉了。」

    天鹤宗底蕴丰厚,这份谢礼着实不虚。

    但我想,阮江应该和我一样,不愿待在这样的地方。

    「那就不必了,举手之劳怎敢担此重任。」阮江浅笑起来,方才的顾虑担忧一扫而光。

    而我这时无意间瞥见李寻,见那少女在他耳畔细语,娇嫩的脸上带着点点晕红,像是埋了几百句羞怯的话。

    而他虽然听着,视线却向我看来。

    那眸中,又是一番莫名的意味。

    我侧过头去。

    「既然婉师父不愿,那我也不强求。」顾练开口道,对这个回应不喜不怨,只是淡淡的吩咐人抬来了几盘玉石,示意阮江收下。

    「这就莫再推辞了。」他垂眸道。

    「这我喜欢,谢谢顾掌门了!」阮江见状乐开了花,一连应着笑纳下来。

    我坐在阮江一侧,一如往日的安稳缄默。

    细想来,我是应该为李寻感到高兴。

    但到现在,我仍是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24、

    李寻拜入了天鹤宗,被顾练额外关照,成了最年轻的内门弟子。

    阮江也不介意,她说这是他难得的机遇,在那样的宗门修炼,总比她这样的撒手师父好得多。

    我也这么觉得。

    慢慢的,李寻来找我们的次数更少了,又像回到以前的日子一般。

    「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我看那小妮子对他看上了眼,」竹屋内,阮江躺在藤椅上像个长舌妇般念叨着,「英雄救美两次,这谁能受得了……」

    我则在另一张藤椅上望着内顶,有些怨念的说道:「说起来两次也都有我,但她根本不记得。」

    阮江挑了挑眉毛,侧过脸来。

    「当初我见这小子的时候,就知道他得耽误不少姑娘。」?

    「包括你?」我揶揄道。

    她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顶道:「包括你!」

    这虽是句玩笑话,却一下怼到了我的命门。

    羡慕也好,憧憬也罢,我隐隐是觉得自己对他和他的年华有种莫名的感慨。

    那种情感时而会引发许久之前的悸动,像是十七八时的身边人,永远期待着明天。

    但我的明天,已是过去。

    「你是不是喜欢他?」

    阮江兀的问道,一双眼睛透出惊奇,像察觉到什么异样。

    我心里骤然一慌,想下意识的否认,却又把话梗在了喉咙。

    连阮江都猜得到,我怎会……不知晓?

    我沉默起来,像以往一样回避着许多。

    她慌了起来。

    「要喜欢你就说嘛!我、我去给你撮合,我看他也挺不错的……」

    阮江心急口快的说着,眼珠四下乱转,反倒是像被戳破心事的那个。

    我却由衷的笑起来。

    「瞎扯,」我看向她嗔笑着,「咱们俩好好的就行了,管他呢。」

    她愣住片刻,像是不敢相信这是我说出的话。

    「对!咱们不管别人。」

    「嗯。」

    我轻轻应着,像舍下了一件包裹似的轻松起来。

    但没想,李寻当晚竟回来了。

    「师姐,好久不见。」

    月下,李寻披着一身内门弟子的银灰武服,脸上噙着一抹久违的笑意,倚在门框边凝望来。

    我毫无准备,一时词穷起来,只是木木的望着他。

    想来已有月余,他在天鹤宗应学了不少东西,也与同门熟络了,不像是吃苦头的样子。

    而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也依旧是那副俊雅自若,不见愁眉。

    「好久不见。」我回过神低声应着,没什么表情。

    他依旧笑着,但眸子垂了下来,顷时面上满是澄澈月色,同着泛着幽光的衣袍像一块无暇古

    ()

    玉般温润逸然。

    只是这飘逸出尘的少年,独独多了几分落寞。

    「师姐是生我的气了?」他低声道,垂下的睫毛闪着点点微光。

    我摇摇头,也不自觉的将目光垂到地上。

    「没有的事,你既然进了这样好的宗门更应精进修习,早些回去休息吧,旁的事不必挂念。」

    地上铺满白霜,净的彻底,连本有的颜色都被掩去。

    我匆匆回房,他仍像尊玉雕般清冽幽寒的站在那,眉眼下藏着深邃。

    「师姐,李寻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你勿要……难过。」

    他声音低哑,在院外喃喃着,「再等些时间,你会明白的。」

    难过?

    明白?

    我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向屋里走去,一刻不停。

    无论是什么或是他想说的,我都要明白那与我无关……

    如此而已。

    25、

    原来,那个少女叫顾沁渊。

    我知道她名字的时候,她和李寻正在街上同游,一些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传到了我耳朵里。

    「那就是顾练的宝贝女儿啊?长得确实水灵。」

    「可不是么,听说这闺女被那小子救了两次,怕是早已芳心暗许了。」

    「顾练都把他收入门派了,什么心思还不明白么……」

    我听得有些恍然。

    远处,李寻和那少女一齐走着,眉眼笑意斐然,屹然一副两情相悦的情形。

    一颦一笑间,他的姿容宛然大变,再不像那个笑意洒脱的少年。

    我远远望着,只觉得陌生。

    我在人群中,愈发觉得自己可笑,竟吃起飞醋来了?

    我转身离去,走向反方向的尽头。

    回到住处,见阮江也刚回来,一脸的惊奇还未散去。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她故作神秘的拉过我在桌边坐下,眼睛睁的夸张。

    我摇摇头,表示不感兴趣。

    「李寻已经能和天鹤宗的内门执事交手,还占了上风。」她有些惊讶的说道。

    我只当她是唬我没理会。

    但凡是内门执事都具备多年功力,哪一个不是名声在外的高手,怎么会被他压制住?

    虽然他屡次的出手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真的!」阮江有些急,比划起来,「那日就在山下,许多人都看到了,李寻他功力提升飞快,已不是执事能对付的了的。」

    「天鹤宗资源丰厚,除了高手指导还有各种丹药辅佐,应也正常。」

    我不以为然的说着,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把长剑。

    她的神色却一点点凝重起来。

    「那日你在川江楼遇险,后来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她幽幽道。

    「不是你和他后来赶到,处理了那帮人么?」我看向她,觉得有点大惊小怪。

    但她眼中的意味显然不是如此。

    说起来,那也只是李寻的一面之词……

    「那到底是怎样的?」我意识到某种异常,认真问道。

    她迟疑了片刻,眼眸有意无意的向四下瞥着,终于开口讲起。

    「那天我根本没去,是李寻一个人杀了那七八个西域人,听食客说,他根本就是习武多年的身手,没几个回合便将那帮人尽数斩杀……」

    这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像一颗颗石子落在心口,击出一片响声。

    虽然我也见识过他不相符合的功力,但若是如此,仍十分荒谬。

    他来青临不到一年,怎会如此?

    看着阮江意味交杂的眼神,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寻有鬼。

    顿时,数日以来一连串的风波都像有了源头,我反复思索他的出现及行踪,也不禁冒出些诡异的念头。

    顷刻,那个爽朗的少年与此刻的李寻撕裂开,像两个人般分道扬镳而去。

    「其实你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吧。」

    许久,我抬起头对阮江低声说着,验证着我的猜测。

    她点点头,一双眸子低沉下来,像蒙上一层淡淡的雾。

    「避而远之就好。」我喃喃着,决定不去再想些什么。

    他已有了可背靠的宗门,也得到了高手的赏识。

    还有一个对他倾心的佳人,未来仍是精彩纷呈。

    那所谓的猜疑,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26、

    从那以后,我和阮江再没提起过他,像不曾有过这个弟子般默契。

    日子又像水一样平淡且安稳,少有涟漪。

    只是他的消息渐渐在青临城里愈传愈多,成了一时的风声。

    我本以为就会这样下去,从此再无交集,但没想到下一次见到他,却是最意外的情况。

    青临城每三年会由城主举办一场宴会,庆祝畅饮一番,凡是武林中人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

    我和阮江自然会到场,但没想到李寻也会出现在那里。

    他站在一行天鹤宗人士后面,穿着一身宗门特有的深色礼服,彬彬有礼的同着旁人说话。

    但那面容之中隐隐多了几分沉稳,像云雾般笼罩在眉间淡淡晕开。

    我望着他,觉得变了许多。

    但没料到,他竟神使鬼差的回过头,与十余米外的我对上视线。

    那双弥漫着灵韵的黑色眼眸凝望过来,眼神幽幽,似有些许意味在其中却又掩藏极深,只荡漾出层层微小的波澜,像一片静湖的倒影般旖旎。

    他静静望着我,只有那眼神游离并无动作。

    许久,他收回视线走向同门,身后的袍带微微晃着,终是安稳。

    我在原地木木的立着,不知自己又是何表情。

    罢了,早些回去。

    我向着安排好的座位走去,摆出最擅长的冷漠脸。

    宴会上的人陆续来全,随着城主的一声招呼,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大驾光临,既是我的福分,也是青临的福分……」城主笑盈盈的坐在主位说起场面话,脸上的褶子都乐开了花。

    我漫不经心的听着,视线在堂上有意无意扫着,见阮江和几个好友在一处嬉笑着低语着,见各门派的代表也纷纷带着一帮弟子,整个堂上坐的满满登登,此番景象确实喜人。

    只是我显得更孤独了些。

    忽而,视线又不小心落到天鹤宗那边的一行人身上。

    我看到那个叫顾沁渊的少女依旧出现在李寻身旁,眼角眉梢仍是藏匿不住的欢喜。

    其实这样看来,倒很是般配。

    我心里暗暗思衬着,却像做了亏心事把头低了下去。

    「青临风水宝地!必然是人杰辈出,还望诸位多多庇护于此。」

    城主再度声音高亢,将宴会的气氛烘托到热烈,随之便是觥筹交错的欢愉。

    我安分的守在自己案前,想等着稍后便溜。

    但没想到,阮江喝多了。

    27、

    「你既成了别人徒弟,就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酒宴上,阮江醉熏着走到天鹤宗那些人前,对着李寻似嗔带怒的问着,引的周围一片目光看去。

    我只听到她的声音,心就凉了半截。

    而此刻,李寻却笑盈盈的和她聊起来。

    「哪里,婉师父也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入门师父。」他举起酒杯,不慌不忙的敬了下然后饮尽。

    阮江乐了,在桌案对面继续发着酒疯。

    「可我……看你不对劲!」

    李寻眸子一黯,极微小的挑了下眉毛,接着又是展颜一笑。

    「那我改便是了。」他低声说着,默默将酒杯放到桌上。

    这一幕在大庭广众下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也没了别的喧闹声,像等待着怎么收尾。

    人最喜欢看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希望闹的越大越好。

    李寻身侧的顾沁渊和天鹤宗的师父已然变了脸色,灰青灰青的。

    「你当真是喜欢宗门大派,粉衣红颜呐李寻?」阮江不依不饶,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话语间满是不忿。

    李寻抬眼看她,神色依旧沉稳,却多了一分无言的驳斥。

    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是他没说出的话。

    「你要是喜欢你早说啊,你去便是了,何必糊弄我和……她?」阮江忽然睁圆眼睛,兀的生出股怒火。

    场上顿时静若嘘声,像幅沉默的画。

    「请婉师父自重。」天鹤宗的师父沉声说道,一张阴鸷的脸侧了过来。

    她嗤笑一声,没有理会。

    顿时那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向城主使了使眼色。

    几个护卫从堂外走出,直直奔向她,我见状愈发不好,终于缓过神冲了上去!

    这间隙,她已动起手脚,和那几个守卫纠缠起来。

    「说到天边也是这个道理!」她怒吼着挣开他们的推搡,声调陡然升高,满堂都觉得耳朵刺痛。

    我上前搀住她,低声劝阻着,又对那几个守卫冷冷望去,保持出三五米的距离。

    「别闹了。」我在她耳边说着,想拉她走,却分毫未动。

    阮江抬起醉眼看清是我,嘴角下意识的笑起来,却又僵在了那。

    「我对不起你……」她喃喃着,几缕发丝垂在前额,透出隐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