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征战归来时带回了将军府的真千金。
她梨花带雨,当众揭穿了我是个假千金,惹得所有人对她同情不已。
我深知,她就是宣纸所写的吸运女。
若被她夺走气运,我将会被挚爱背弃,全家死尽,直至完成对她的全部献祭。
可我已知晓未来,岂会让她顺心如意?
1
我是将军府假千金慕时卿,亦是全京城最好运、最好命的女人。
从前跟着养父将军四处征战,声名鹊起。
如今嫁给了当朝宰相厉温辞,收获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夫妻同心,人人艳羡。
可就在他代天子巡狩归来的那日,带回了将军府的真千金慕歆瑶。
接风宴上,那女子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当众揭穿了我假千金的身份。
她扬起认亲的玉佩,声泪俱下:
「夫人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有夫君宠爱。可谁会想到我这个真千金,却在乡下睡着茅草屋,日日冷水洗衣,年年食着糟糠?」
「这次若非遇到阿辞出手相救,恐怕歆瑶早已被卖入烟花之地,一生受尽折磨,到死也不会瞑目。」
「夫人,你的良心不会不安么?」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纷纷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却从容不迫:「你的身份并非我刻意窃取,当年战乱频繁,丢失的孩子不在少数。即便是皇家,也无法避免。」
「我不过是养父为了缓解养母的丧女之痛而抱养的孩子,且将军府一直留着你的位置,又何来良心不安?」
当年初上战场,养父就言明我的身世。
我本是他座下一名士兵的女儿。
真正的千金,遗失在了战乱中。
养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又在临终前将十万大军托付于我。
我只能留在京城。
但一直以来,我从未放弃过替养父寻找真千金。
于慕歆瑶,我的确不欠她什么。
「可阿瑶这些年来受的苦是将军府小姐的位置弥补不了的。她已经如此可怜了,你为何不让着她?堂堂宰相夫人就这点度量?」
我没想到,说这话的竟然是厉温辞。
他对我满脸失望:「无意间夺取她的亲情,也是鸠占鹊巢。按理来说,无论是将军府还是相府夫人的位置,都该是阿瑶的。」
原来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了然于心:「度量?」
「你只不过不甘心娶了我这个假千金,你想要的度量无非是我主动退出,助你娶到真千金罢了。那今日我便成全你。」
年纪轻轻便坐上宰相之位的他,演技和心态也在我意料之中。
果然他骤然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慕时卿,我原以为你与其他后宅女子不一样才娶了你。可今日才发现,你也只不过是个善妒的妇人罢了,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并未回他,而是俯身一跪。
「陛下和诸位都看到了,今日是他厉温辞违背承诺在先,还请陛下准许我们二人和离。」
没想到皇帝也只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后宅女子应以夫为天,夫人不要以为手握十万兵马就能为所欲为。若宰相真心喜欢,纳了慕歆瑶也无可厚非。和离之事,夫人莫要再提!」
天下乌鸦一般黑。
皇帝强势将慕歆瑶赐给厉温辞为妾。
慕歆瑶随即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所有人以为我会痛哭流涕,或是羞愤欲死。
可我并没有。
我深知,她就是宣纸上所指的吸运女。
接下来我将会被她夺了气运,挚爱离心,将军府满门被斩,最后埋骨他乡。
可我已知晓未来,岂会成为她待宰的羔羊?
2
我之所以知道这一切。
取决于相府书房的一张宣纸。
厉温辞刚离京的一个午后,我作画时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后,所作的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张洁白无瑕的宣纸上,竟出现了一篇文章。
此文描述的是一位被将军府遗失多年的真千金慕歆瑶,原本是吸运女,一路靠夺取别人的气运,最终走上至高权位的故事。
起先我只以为是哪个文人杜撰的无脑话本子。
毕竟想搭上相府和将军府这条线的人,数不胜数。
可看到最后竟发现,那位帮她走上至高权位的人,名叫厉温辞。
而我,就是第一个被夺了气运的炮灰假千金。
如此怪力乱神之事,我本是不信。
但后来几经查证,所有事情,无一例外都应验了。
我最终不得不相信。
可谁会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吸运女左右?
既然提前得知,必是冥冥之中有上天护佑,所以此生我定要改写这一切!
慕歆瑶来找我时,我在为养父备生辰礼。
无论是他生前还是如今,我都习惯了为他尽一份孝心。
慕歆瑶神色玩味,目色倨傲:「姐姐,于将军府而言,我们是异父异母的姐妹。于相府而言,我们很快又要成为姐妹了。这么想的话,咱俩可真是有缘啊!」
她故意露出半截手腕,上面戴着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阿辞也真是的,我都说了不喜欢镯子这样的俗物了,可奈何他非要送,早知如此麻烦就不戴出来了。」
「你们开心便可。」我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见我毫无反应,很快愠怒不已:「慕时卿,人人都说你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是百姓心中的女英雄,是全京城最好命的女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就只是个逆来顺受的闺阁妇人罢了。原以为此生唯爱自己一人的夫君却移情别恋,妳终究只会暗自伤怀,逆来顺受。」
我停下手中的活计,摸出随身飞镖。
「嗖」的一声,穿过她的手腕。
顿时,方才还晶莹剔透的玉镯成了碎成几节。
慕歆瑶被吓得花容失色。
我靠近她:「这就是我暗自伤怀的方式,你觉得如何?」
她忽然神色一变,瘫软在地:「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要回来抢你的荣华富贵。如今皇上已下旨,我生是阿辞的人,死是阿辞的鬼。就算你以父亲的生辰来交换,我也断然不能离开相府,我不想他为我抗旨不遵。」
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骤然明白她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了说给谁听。
果然,背后传来一声怒喝:「慕时卿,你敢当众对阿瑶动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永远都改不了骨子里的野蛮和粗俗!」
「厉温辞,我看你是飘了!何时轮到你来训斥我!」我甩开腰间的长鞭,一阵劲风过去,削断了他一缕长发。
他面色涨得通红。
我冷笑道:「眼睛若是用不上,可以捐给需要的人。还有你,若真想知道养父生辰,就去问你的枕边人,不用在这恶心我。两位请滚吧!」
他扶起慕歆瑶,恶狠狠地威胁我:「阿瑶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又一次与厉温辞不欢而散。
一个变了心的男人而已,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
不过,养父的「生辰」,我定会让他们终生难忘。
3
根据宣纸上文字指示,慕歆瑶来找我,无非是为了得到养父生前的生辰,趁机推算出八字。
她需要集齐与我关系亲近的两人的八字,再联合我的,将三者集合起来,才能进行夺运。
其中,若有一丁点错误,便会被反噬。
我若没记错的话,厉温辞知晓养父的生辰。
可那生辰,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就到了养父的生辰,也是厉温辞正式纳妾之日。
那日,宾客如云,权贵与百姓云集。
厉温辞为了给她最大的尊重和体面,竟然破格将妾室的粉色嫁衣换成了正妻才有的大红色。
甚至效仿起寻常百姓成婚的样子,进行拜堂仪式。
如此荒谬的做法,却引来京中妾室上位的女人羡慕。
众人皆在祝贺,根本无人记得宰相还有我这个正妻。
司仪大声道:「夫妻对拜。」
「慢着!」我一身玄色劲装出现,惊呆了所有人。
厉温辞眸中闪过厌恶:「陛下旨意早已不可更改,夫人今日前来干扰成亲仪式又是何意?」
「是啊姐姐,你这又是何苦?我们效仿典故里的娥皇女英,一同伺候阿辞不好么?」慕歆瑶掀开盖头,泪眼朦胧。
我无视她,看向厉温辞,讥讽一笑:「没别的意思,找你要点东西而已。」
在所有人屏声静气时,我将早已写好的休书掷于他脚下。
「厉温辞,昔年你为了求娶我,在将军府门前跪了三日。养父见你诚恳,便让我带着十万大军和无数嫁妆嫁于你。」
「景和五年,你被人诬陷科考舞弊,被困在监牢。是我冒着风雨冲进皇宫,以自身性命做担保,陛下才重新审案,真相大白。」
「景和七年,你时任户部尚书,却因赈灾款项有误,身陷囹圄。幸得我从边关疾驰进京,替你解围。整整七日,我不敢阖眼,生怕见到的是你的尸体。」
……
我压下心中的讽刺。
「于过往情分,于宰相正妻身份而言,我问心无愧。」
「今日诸位见证,我慕时卿就此休夫。此后男女婚嫁,各不相干!还请宰相大人,将我的嫁妆悉数还予将军府。」
见他犹豫,我一声令下,在外等候多时的军队气势汹汹地进来搬东西。
厉温辞脸色阴沉,眸光摄人,却因忌惮我的十万兵权,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同我正面抗衡。 而觊觎我嫁妆良久的慕歆瑶按耐不住了:「慕时卿,你竟敢违背陛下旨意?」
呵,帝王那边,我自有对策。
我不再理会这对渣男贱女,带着虎符和嫁妆回了将军府。
坊间传闻,我因善妒而休弃厉温辞。
更有甚者,说我离经叛道,不遵夫婿,被厉温辞扫地出门。
可这些依旧伤不了我分毫。
我先是慕时卿,而后才是其他身份。
我可以为一人敛了一身骄傲洗手作羹汤,亦可为自己重新披上战甲!
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能阻拦。
算算时间,慕歆瑶的痛苦,应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