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太宰离婚的第二年,他种在院子里的葡萄居然活了。
不仅活了,长势还十分良好,从当初半死不活的状态,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一片。
望着葡萄架上一串串还没成熟的小葡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回来了,院子,大树,还有房子的一楼。
……嗯,为什么是和房子的一楼打招呼,而不是和整栋房子打招呼?
因为房子的二楼不是我的,它属于太宰。
我和前夫太宰治的婚姻始于利益交换。
他从港口afia叛逃之后,需要和身为异能特务科干部的我结婚来加速洗白,而我则惦记着他在港口afia工作时累积的巨额财富。
太宰是afia史上最年轻的干部,为老首领森鸥外创造了不计其数的价值。看他搭档中原中也出手阔绰的程度,按理说太宰不应该过份节俭,可他不仅花销全部从afia走报销,经常蹭吃中也,婚前甚至还住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
不过,这样看来,太宰攒下的钱就更多了,说不定早已低调地跻身横滨十大富豪。
为了向彼此表达诚意,我和太宰都没做婚前财产公证,婚后的确度过了一段平静欢逗的时光。
但当知道他根本没有任何财产时,我气得当场离家出走了。
之后的两年里,我一边忙着执行任务,一边忙着光顾世界各大有名的赌场,期间一次都没和太宰联系过。
任务结束,我的钱也输得差不多了,连一张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幸好遇到了出差的中也,将我捡回了日本。
中也的提醒让我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留守丈夫,于是我用仅剩的钱买了太宰喜欢的蟹肉罐头和酒,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却意外撞见他在邀请别的女人殉情。
好好过日子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就此消失。
差点忘了,这段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知道太宰已经洗白档案,于是我提出了离婚。
起初他不肯答应。
在我撕了他爱不释手的《完全自杀手册》后,他才气呼呼地嚷着赶紧离。
由于我们两人都没有存款,也没有小孩,唯一需要分割的财产只有一栋两层小洋楼。
法院给出两个方案,一个是房子归太宰,他补偿我一笔钱。另一个是房子归我,我补偿太宰一笔钱。
然而我们谁也拿不出钱给对方,法院无奈给出了第三种离谱的方案,我和太宰一个拿房子一楼,一个拿房子二楼。
拿一楼的人会多拿一个院子,我十分心动,太宰也心动,嚷嚷着他在院子里种了葡萄,一楼应该归他。
我看着半死不活的葡萄枯枝,心想这根本活不了,太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照顾好别的东西?
最后我靠着打牌的技能从太宰手里赢到了一楼,说来也怪,我在赌场的运气一向很差,但在他这里却百战百胜。
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身旁的青年察觉了我的心不在焉,开口问道:“樱溪小姐,这里就是你说的豪宅吗?”
“对。”我心虚地点点头。
青年身形修长,容姿端丽,白发末端还挑染着时髦的红色,显然对吃穿用度都很讲究。
他叫条野采菊,是我前两天在赌场里遇到的冤种。
一个双目失明的男人,竟然敢去赌场,我大为震惊。
发现他被对家连续偷牌,我忍不住揭发了对方,因而与条野结识。
作为答谢,条野请我喝了咖啡,闲聊时,他告诉我他家最近在修缮房屋,油漆的气味令他不堪忍受,并提出有偿委托我帮他租一处安静舒适的房子。
“樱溪小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相信你。”
我想说他信错了人,因为我打算把自己的破房子租给他,这样我不仅能赚中介费,还能赚房租,一举两赚。
“快进来吧。”
院门外,我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条野挑了挑眉,我赶忙解释道:“这里的庭院太大了,容易迷路,我带着你走。”
“哦。”
为了制造院子很大的假象,我牵着他绕了五圈,才带他走进正门。
“是挺大的。”条野漫不经心地说,“像转圈圈一样。”
“咳,到客厅了。”我插入话题,“对了,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仆人。”
“仆人?”他摸了摸下巴,“不用,我怕吵,习惯独处了。”
盲人独处有一定的危险性,况且如果帮他安排仆人,我可以再拿一份介绍费。
“……对方失去了语言能力,不会吵到你的。”
“和我一样是残疾人么。”青年用颇为苦恼的语气说,“可我是个男人,女仆有些事不太方便。”
“巧了,对方是个聪明的男人,会用智能手机,下雨天知道往家里跑。”
条野勾了勾唇角:“樱溪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他偏头的瞬间,眼神带动着睫毛一闪,这一刻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太宰。
第一次和太宰来看这栋房子时,他也是一直说好。
开什么玩笑,他一分钱没花,白拿半套房子,当然会觉得好。
我依次给条野介绍完厨房、卫生间、书房,最后来到了卧室。
这是整个房子里最大的房间,也是我和太宰以前的卧室。
白墙上留有太宰酒后乱画的孔雀开屏图,活像一只被电击后发神经的鸭子,我记得他叫我品鉴时,我没认出来孔雀,以为是鸡,他还发了火。
床头摆着两卷没用完的绷带。
太宰对绷带有种谜之热爱,不受伤也要缠上,这种癖好固然古怪,却不影响旁人。他笑着问我看法时,我想了想,说:“你开心就好,我无所谓。”
然后他不笑了,沉默了好久。
“樱溪小姐。”
条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叫回了现实,他朝着窗外的方向说:“我决定入住,你来写合同。”
合同由条野口述,我写,一式两份。
“找个公证人吧。”我握着笔问,“你不怕我乱写吗?”
“不怕。”条野笑了笑,“我相信樱溪小姐。”
被信任的感觉令我死去的良心开始仰卧起坐。
差一点我就要脱口而出这里并不是什么豪宅,而是我和前夫的房子。
条野的中介费和租金都给到了我不敢想象的数字,他还表示,如果男仆让他满意,他会付我双倍佣金。
一房三赚,我的良心彻底躺平。
合同最后一条——
“若是甲方原因,令乙方无法安静休息,要归还所有费用,并赔给乙方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
一千万?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习惯而已。”条野在床边坐下,“别紧张,所有的租房合同里都会加这一条。”
“原来如此。”我是第一次出租房子,不太清楚规则,但这栋房子独门独户,附近只有一个警察学校,不可能会吵到他,思考片刻后,我摁下了手印。
“钱我让朋友转给你。”条野收起合同,问我要了账号,然后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我的手机收到了到账提示。
他果然遵守承诺。
“我的男仆呢?”条野又说道,“我饿了。”
“稍等,我这就去把他叫来做饭。”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我看了一眼窗外的葡萄架,顺嘴说道,“葡萄。”
十分钟后。
我重新来到房间里,条野采菊正在窗边吹风,听到动静,抬起了脸:“是葡萄君吗?”
葡萄的人设是哑巴男仆,因此我不能讲话,便拍了一下手。
“樱溪小姐已经离开了吗?”
我又拍了拍手,表示肯定。
“好的。”条野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卡,“葡萄君,去购买食材吧,晚餐我想吃焖牛筋,烤秋刀鱼和杂蔬天妇罗,这些都是家常料理,你会做吧?”
一个都不会。
但我还是自信地拍手,反正我会用智能手机点外卖。
然而我低估了条野的麻烦程度。
当我拿到外卖折回来,还没来得及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我身后。
“听音乐太无聊了,我来听你做饭吧。”他歪了歪头,“不用紧张,我不会偷吃的。”
偷吃个鬼!
为了让他听做饭,我还得弄出做饭的声音。
于是我打开手机,搜出了开火、倒油、油热了、放菜、铲子翻炒、爆炒、甚至有抽油烟机运转的声音,挨个放给条野听,营造出了一种正在卖力做饭的氛围。
条野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我鼻子失灵了么,怎么都闻不到香味?”
……这份“男仆”钱真不好挣,我得尽快去招人。
我只好将外卖拆开,倒进锅里,重新加热一遍。
“一下子就香了。”条野吸了吸鼻子,“葡萄君好厉害。”
呵呵,厉害,新鲜外卖全部被搞成了回锅外卖。
条野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下颌线利落俊美,由于低垂着头,睫毛在颧骨上方投下两道弧形的暗影。
这个角度的他和太宰的脸渐渐重合。
……该不会他是太宰本人易容来骗我的吧。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之前太宰就假扮过中也勾引我出轨。
为了验证条野到底是不是太宰假扮的,我朝他伸出了手,在距离他不到五公分的时候,他忽然说道:“葡萄君的手艺不错,我吃的很愉快。”
不,不可能是太宰。
太宰不可能露出这样真诚的表情和单纯的眼神,况且太宰穷的要命,而条野是给钱的。
“我去洗澡了,麻烦葡萄君帮我泡出浴后喝的咖啡。”
我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慢慢地收拾起了餐桌和房间。
“葡萄君。”不一会儿,浴室里传出了条野叫我的声音。
别是叫我帮他擦背吧= =
条野关掉了淋浴,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我的肥皂掉了,麻烦你帮我捡一下。”
……原来是捡肥皂啊。
捡肥皂!
这就更不得了了。
我想假装不在,又听到条野叹息道:“连一块肥皂都没办法自己捡,我这个瞎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eo上了。
算了,帮他捡吧。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热气缭绕中,我还没能看清条野,首先看到了窗外一张熟悉的脸。
我那许久未见的前夫太宰,此刻正倒挂在窗上,面容扭曲但眼神挑衅地看着我。
“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