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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1988歌曲

回到1988歌曲

简介:
救爸爸,救全家! 回到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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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1988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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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沈米蓝,算命的说我前半生命苦,但是到 35 岁就会有转机。

    果然,我 10 岁没了爹,22 岁被我妈 10 万块卖给老男人折磨。

    苟延残喘多年后,终于等到 35 岁这年。

    我出车祸死了。

    算命的,我 qnmd……

    再次睁眼,我竟然重生到了 1988 年。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屋前空坪的柴垛上,大黄趴在大樟树的根下酣睡着,屋里不时传出几声咒骂,那是我妈在骂我奶奶。

    我恍惚得厉害……眼前一切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熟悉。我真的不是在梦里吗?我用指甲掐了掐手心,钝钝的痛感。

    这些多年后成为我梦魇的场景……我竟然有机会重新回到一九八八年?这怎么可能?我肯定是在做梦。

    我急得又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疼得我打了个大哆嗦。难道真的回来了?

    狂喜涌上我的心头,我拔腿就往屋里奔,恰巧我妹沈米芸往外跑,她一脸惊慌的样子。

    我的心一沉,一把抓住她的手:「爸呢?」

    我妹被我吓得结结巴巴:「在,在,那边,在厅堂里摘花生。」

    我意识到我的举动吓到了她,我松开了她的手:「那你跑去哪里?」

    「奶奶说要去吃老鼠药死了算了,我去找一下。」我妹说着就往西边爷爷奶奶住的屋子跑去。

    我赶紧往后屋的吊脚楼跑去。

    一九八八年的这一天,我爸喝下了半瓶农药,闻讯而来的乡亲们帮忙把我爸送到了医院。

    那会儿镇上的医疗条件很落后,洗了胃后,我爸人就不行了,十岁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无尽的悔恨掐着我妈的手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的人生也在这一天,开启了多米诺骨牌的悲剧模式。现在老天大发慈悲将我送回了这里,无论如何我要拼尽全力去扭转我的命运。

    我手脚并用地爬着木楼梯上了吊脚楼,吊脚楼晃悠悠的,我扶着墙根拐过弯,走到堆放着杂物的角落蹲了下来,伸手进去,我从装着木屑的编织袋下面拿出了两瓶农药。

    我把它们抱到怀里爬下了楼梯,绕着屋檐我跑到了屋后山脚的茅厕那里,用力将两瓶农药扔进了粪坑。

    两瓶农药在粪坑里挣扎了一会儿,连泡都没冒就沉底了。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我一刻不停歇地往回跑。

    我清楚地记得,我爸之所以自杀就是因为我妈和我奶奶吵架,一场婆媳大战逼得才高八斗的我爸没了活路。

    虽然我现在把农药扔了,但我怕我爸会换另一种方式自杀。

    我跑进厅堂时,我妈叉着腰站在厅堂连接厨房的过道口继续大骂着。

    「我生米蓝那会儿,你给我看了几天孩子?我生下她还没出月子就要下地去挣工分,你呢?把米蓝往屋里一锁,你跑去给你大儿子捡柴。也亏得我女儿福大命大,不然给野狗叼走了都没人知道。你成天就知道把我家的东西往那边搬,你那么心疼你大儿子,你搬去和他住啊,搬啊,你今天就搬。」

    厨房里,我奶奶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自己命苦。

    我爷爷在搓接丝瓜的草绳,他的脸色很难看,我弟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而我爸,他用力地扯着花生藤上的花生,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是我的父亲啊,我贪婪地望着他的面容。他五官端正,双眼有神。

    真好,我再一次看到我的爸爸了。

    「就知道心疼你大儿子,你心疼过景行吗?他才会给你养老送终。你倒好, 吃里扒外。有一点点好的东西都恨不得送去给你大儿子,你干脆搬去你大儿子家住啊。将来你百年了,让他给你送终去吧……」

    我妈骂到这里时声音又抬高了八个度,她的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

    我的头皮炸麻起来,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爸把整筐的花生掀掉,吼了一声,这个家只有我死了你们俩才能消停,然后他就冲出了厅堂,上了吊脚楼,喝下了农药。

    我紧张得嘴唇不停的噏动着,心中有万千话,在恐惧的支配下,我尖声惨叫道:「爸爸,你不要死!」

    这声惨叫成功吓到了所有人。

    我爸惊愕得手里的花生藤掉到了地上,我弟抬头呆愣愣地看着我,连我妈都张着嘴忘了词……整个厅堂里呈现出一种诡异得离奇的安静。

    我爸瞪着我,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喊完后,我的腿就开始软了。

    这可是一九八八年的农村,而我,一个在家中毫无地位更没有话语权的女孩子突然喊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不消说,等着我的后果肯定是被暴揍一顿。

    「蓝,你发疯了吗?」果然,我妈一个箭步就窜到我面前将我拽住,然后就开始劈头盖脸的扇我耳光,她把心中的气全撒到了我身上。

    我妈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手软,几耳光抽得我眼冒金星,我痛得嗷嗷大哭。

    我爸仍然坐在那里,但拳头攥得紧紧的。

    我更加紧张,心里暗暗祈祷我挨完这顿打后,我家的命运就是另一个走向了。

    「你打孩子做什么?」我爸眼看我挨了七八个耳光后终于忍不下去了,他「霍」一下起了身,冲着我妈怒吼。

    「我打我女儿,关你屁事啊?」我妈更加的恼羞成怒,见我爸竟然还公然顶撞她,她干脆用力踹了我一脚。

    我被我妈踹得后仰着摔了出去,「砰」一声响,我的头撞到了墙角上。痛,剧痛,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完没完啊?」我爷爷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我努力地集中神思,听到爷爷说:「月秀,你也不用打孩子出气了。我和老婆子明天就搬到驼子背的老屋去住。死老婆子,你还哭什么,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才有你哭的时候。」

    驼子背的老屋……我记忆里还是很小的时候住过的破房子,土墙屋,虽然屋顶盖的也是瓦片,但因为年头久了,瓦片的质量也不过关,每逢下雨就漏得厉害,根本没法住人,我家的两头水牛就关在老屋里。

    「蓝。」吓坏了的我弟连滚带爬到了我身边,他指着我的后脑勺一脸惊恐,「好多血,蓝,你的头破了……」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满手掌的血。

    我爸看到我手上的血,气得骂我妈:「你真下得了手,你干脆打死她算了。」

    「我没事儿,不痛。」我看着我爸,泪水就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地哗哗往下流。

    真好,我爸没死,真好。

    我爸蹲下来翻开我的伤口看了一下,看完后他的表情就沉下来了。他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我妈看。

    我妈在听到我爷爷说要搬出去住时,气焰就灭了三分。

    毕竟吵架归吵架,我爷爷和奶奶膝下只有我爸一个儿子,他们真搬回老屋了,村里人肯定会指指点点说她是个恶媳妇。我妈再嚣张,总还是要脸面的。

    这会儿见我爸盯着她,她虚张声势又嚷起来:「沈景行,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喂狗。」

    我爸的脸色更加铁青,但他仍然没有说话。

    「怪我这么把年纪了还赖活着,没什么用了,活着只会吃饭……」我奶奶的哭声从厨房传来。

    「死老婆子,你嚎丧啊?」我爷爷凶了一句。

    「我带蓝去老所那边包扎一下。」我爸和我爷爷说了一声。

    我妈坐在地上哭得情真意切,一边哭一边第一千零一次开始细诉她嫁进沈家受过的委屈。

    我爸背着我出了厅堂,我晕晕乎乎的趴在我爸的背上。穿过廊下时,我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不对,我现在不能去老所那里包扎伤口,万一我妈或我奶奶想不开了怎么办?从命理的角度来说,我救活了我爸,我妈或我奶奶抵命了怎么办?

    我琢磨着至少应该把这一个时辰都错开才能避开命运的凶险。

    想到这里,我挣扎起来:「爸爸,我不要去老所那里,我不去。」

    我爸根本不理会我,他大踏步地往前走着。

    我的心悬起来,怎么办?我爸根本不听我的。我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从我家里到老所家走小路也要快二十分钟,包扎一下加返程的时间,一个小时就过去了。这一个小时里会发生什么?我根本不敢去想。

    「爸爸,我也要去。」我弟追出来。

    「你凑什么热闹?」我爸很生气地吼道。

    我弟平日受宠,被我爸凶了也不怕,还是跟在了我爸身后。

    「爸爸,我不去,我怕痛。」我带着哭腔恳求她爸。

    「要包扎一下,这大热天的,怕伤口感染。」我爸把我往背上托了托。

    拐过屋角,我妈的哭声渐渐地就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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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爸爸,奶奶说要吃老鼠药,芸去她房间找了,你快回去看看。」我急中生智。

    「什么?」我爸猛地顿住脚步。

    「我也听奶奶说了,奶奶还说,她死了我妈就高兴了,她活着招妈妈嫌弃。」关键时刻,我弟助攻了一把。

    我爸犹豫地往前又走了一步,然后停下了脚步:「山,你回家去,和芸一起看着奶奶。听到没?」

    我弟毕竟年纪小,听到我爸的吩咐,他懵逼地问:「爸爸,那奶奶要是真的吃老鼠药怎么办?」

    我爸眉头紧皱。

    我用力挣扎着他后背滑了下来。

    「爸,你去喊老所来家里吧,我回家去看着奶奶。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就大声喊邻居。」我趁机说。

    我爸有点吃惊我的反应,但他还是犹豫不决。

    「爸。」我赶紧拉住我爸的手,我敛了神色,换了语气,定定地看着他。

    我爸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惧。十岁的眼神,和三十五岁的眼神,还是有差别的吧。

    「爸,我奶奶这两年不止一次和我说过总有一天她要吃老鼠药死了算了,今天吵得厉害了,芸粗心大意,我怕她看不住奶奶,还是我回去看着比较稳妥。我妈这会儿又还在气头上,你要回去,不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会把我妈的怒火又点起来。我头上的伤没那么要紧,你去喊老所出来帮我包一下,中午喊他在我们家吃个饭,有外人在,打个叉,我妈气也消得快一点儿。」我几句话将事情分析得透彻。

    我爸看着我,他大约在想这孩子今天真是好奇怪,说的话怎么跟个大人似的。

    「那……」他迟疑着。

    「爸。」我打断他,内心悲怆,这繁琐而负重的农门生活,将我爸的灵气几乎要磨灭光了。从他撕毁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今天,十几年的时间了。这些年来,他夹在我妈和我奶奶之间,两个自私又愚昧的女人将他变成今天这副懦弱而又认命的样子。

    「你听我的,快去吧。」我的语气非常坚定。

    我爸下意识的就往前走去,他执行我妈的命令惯了,乍然间听到我不容置疑的语气,他本能的就执行命令去了。

    我弟见状,赶紧跟在我爸屁股后面走了。

    我赶紧也往回走,我担心奶奶寻了短见。拐过屋角,我妈的哭声已经停了,我爷爷这会儿拿着刚刚搓好的草绳给坪坎边上的丝瓜做牵引。

    我仍然不敢大意,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口,探头偷偷看了一眼,我奶奶已经没有坐在灶膛前了。

    我妈还坐在厅堂的地上不时地抽气,也不知道是真觉得自己命苦,还是因为吵了个无疾而终的架而感到憋屈。我迟疑着要不要上前去安慰一下她,但想到她刚才我的拳打脚踢……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脚步就收住了。

    我出了厨房往西屋去了,万幸,我奶奶靠在床头抹着眼泪,我妹站那里不知所措的。见我来了,她松了一口气。

    「蓝。」她喊了一声就往屋外溜去。

    「奶奶。」我走到床边,轻轻喊了一声。

    奶奶抬起手抹了一把泪,嘴里叨叨道:「不中用,年纪大了,不会干活,只会吃饭,不怨你妈嫌弃我。」

    我鼻头酸酸的,我奶奶都七十三岁了。她这一辈子,从出生起就送到地主家当童养媳,经常被打得死去活来。等她成年后,地主娶了正妻,我奶奶做了填房。正妻有头有脸,我奶奶经常被正妻无辜殴打,也不能哭,也不能喊委屈。即使她给地主生了一儿一女,她仍然没有半点名分和地位,寒冬腊月也得去给正妻和地主倒马桶,给他们端茶送水,为他们做牛做马。

    从旧社会跨进新中国,赶上新中国婚姻法颁布,她被迫离了婚。经媒人介绍撮合,她改嫁给了复员回乡的我爷爷,婚后生下了我爸。可怜生下我爸时又落下了月子病,后再无生育。

    「奶奶,你不要哭。」我开了口才发现,一个才十岁的我,根本安慰不了奶奶。我捏了捏手心,默默地坐到了奶奶旁边。

    我奶奶嫁给我爷爷后,日子过得还算安稳。熬到我爸娶了媳妇,她这辈子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说起来,我奶奶早年也是摆过婆婆威风的,遗憾的是对手是我妈,我奶奶占不住山头。

    话说回来,我妈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恶媳妇,她和我奶奶吵架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我那个大伯。早年生产队那会儿,我那个弱不经风的大伯勉强还能混个饱。土改后,没了大锅饭,大伯家的日子「铛」一下就跌成了饥一顿饱一顿。我奶奶看着大儿子饿得面黄肌瘦的,她很心疼,但也只能背地里偷偷接济他。

    今天吵架,也是因为奶奶拿了几斤碎米要去我大伯家被我妈撞见了撞了,我妈当场暴跳如雷。

    「就盼着早点咽气,前天你细婆赶圩让她买了两包老鼠药,芸又帮我丢了。好好的给我丢掉,我吃一包,你妈少了眼中钉,这家里的光景也能好起来。」奶奶愈说愈难过,眼泪也流得更急了。

    「奶奶,你不要这么想,我妈也是脾气急,她脾气发完了,也就没事儿了。」我硬着头皮劝她。

    「我知道我没用了,没用了。」奶奶呜咽着,抬头时才看到我一头的血,她吓得手直抖:「蓝啊,你快过来我看看。」

    「奶奶,没事儿,不疼。」我轻声说,从摔倒到现在,我可能精神过度紧张,并没有觉得头有多痛。

    「你妈拿你出气,打你打这么狠,就是打给我看……」奶奶仔细翻看我的后脑勺,嘴里气得直咒,「这么大一道口子,你妈那么厉害的人,天会收她的,小鬼会拔她的舌头,会不得好死的。」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是我亲奶奶,一个是我亲妈,她们这么相互诅咒,真是让人头大。

    「快来人啊,救命啊。」隐约而又显得尖利的哭喊声打破了晌午的宁静,声音是从我家下屋的方向传来的。

    我乍回魂,一下子听不出喊救命的人是谁?紧接喊救命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我听到我爷爷的脚步往斜坡下跑去。我赶紧往外跑,跑到檐下时,我妈也从厅堂跑出来了。

    「你大婶子家这是怎么了?」我妈嘀咕了一句,眼神扫到我时,她的表情变得悻悻的,「你爸呢?不是带你去老所那里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说话时,一把将我拽到了她跟前。她轻轻地翻着我的头发检查伤口,说出了来的话着实伤人:「也是没用的女孩子,摔死你也好早投胎,省得在他们沈家受罪。」

    「喝药了,喝了大半瓶乐果,快去叫老所啊。」更清晰的喊声传来。

    我惊得当场失了神,喝药,乐果?谁?一九八八的夏天,整个沈家村,就我爸一个人喝农药寻了短见。现在是谁喝了药?怎么回事儿?

    我怔神时,我妈把我拉回了屋里,她打了一盆温水拿毛巾给我把沾血的头发洗干净了,洗完后,她不知道打哪弄了点泥土一样的东西按到了我头上的伤口上。

    我在疼痛的刺激下回了神,我惊慌地问她:「妈,是谁喝,喝药了?」

    我妈狠狠瞪我一眼,哑声吼我:「你一个小孩子问那多做什么?在家里呆着我,我去看看。」她说完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跑出去了。

    下屋的动静越来越大,村里人都被惊动了,大家都往我大婶子家跑去。我夹杂在人群中,也跟到了大婶子家。

    屋前的空坪上,我堂叔躺在地上,我大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堂妹沈米珠蹲坐在地上,她看起来已经吓傻了,一双大眼睛失去了焦距。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我听了个大概。是因为一点儿琐事,我大婶子两口子吵了几嘴,不曾想我堂叔一时想不开,跑到屋后拿了瓶乐果就喝下去了。

    邻居们都很意外,平日里我大婶子和我堂叔感情一向好,两个人结婚快十年,没有几次红脸的时候,这突然间,我堂叔就想不开了,这事情也是有些怪异。

    「老所来了,你们快让开。」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嗓子,那边我爸带着老所匆匆跑来。

    我被人群挤得差点跌倒,站稳后,我看着老所给我堂叔灌催吐的药。我觉得浑身发冷,我爸的命数错开了,命运拐了一道弯,找到了我堂叔家。

    天呐,我惊得掩住了嘴。我回到了一九八八年,我以为阻止了我家的悲剧,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快,快,拖拉机来了。」又有人在喊。

    拖拉机开来了,我堂叔被人从地上扶起来了。他似乎有一些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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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看着痛哭的大婶子和吓傻的女儿。

    他说:「米,米珠,听,听你妈的话,帮你妈好好照顾弟弟。」他说话时,又一阵吐。

    「景衍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我说你那几句,你怎么就往心里去了?」大婶子哭得在地上打滚。

    堂叔的话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些话,和我爸当年说过的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天啊。

    人群闹哄哄的,堂叔被拖拉机拉去了镇医院,大婶子也跟着了。我爸去了,我妈也去了。米珠和明成两姐弟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没有跟着去镇医院的邻居在旁边感叹着。

    「你坐在这里坐什么,赶紧回家去。」我奶奶上前来拉了拉我。

    「不要管我。」我喃喃道。

    我奶奶又拉了我一把:「我刚才问老所拿了点药,你赶紧回家去上药。」

    「不去,我不去。」我盯着沈米珠看,她今年九岁了吧,如果她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在她十七岁那年会被保送进入北大,然后保研,再然后定居北京。

    我把她害惨了。

    我被我奶奶拉回了家,上了药,我坐在床上发呆。我奶奶和我妹跟我说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就一个声音。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蓝,你怎么了?」我妹用力推我。

    「芸,我们去镇上医院看看叔叔吧?」我猛抓住她的手。

    她仿佛触电一样甩开我的手,躲到我奶奶身后,她探头惊恐地看我:「奶奶,你快看看蓝,她,是不是被吓了?」

    「说了不听,跑去看什么?这肯定是冲撞了脏东西,芸,你快去拿纸钱来。」我奶奶连连叹气。

    我妹听了指令,撒丫子就跑出了房间,她们都以为我中邪了。

    我想说我没有中邪,我只是从三十五岁穿越回来了,是我把命数弄乱了。但我马上冷静下来,我说了有什么用?不光我奶奶,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中邪了,被鬼附了身。

    我妹很快拿来了纸钱,我顺从地坐到椅子上让我奶奶拿着纸钱在我全身上下扫了一遍。随后她拿了一把剪刀,又让我妹端了一盆水跟着她去路口烧纸钱了。

    我稳了稳神,闭上眼睛,我仔细捋了捋了当年的事情。我爸喝下农药,去了镇上洗胃,因为医疗条件落后,最后没能救回来。如果我堂叔顶了我爸的命数,那么,他也就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

    我的心揪起来,我爸死后,我妈咬着牙含辛茹苦将我们姐弟仨人拉扯长大。我大婶子和我妈不太一样,我妈脾气倔,要强,打死不认输。我大婶子秀秀气气的,偶尔跟邻里起点争执,哪次不是我妈顶上阵去帮她。我堂叔要是走了,我大婶子要怎么办?过不了几年,她很可能就会改嫁。那沈米珠和沈明成怎么办?跟着大婶子到继父家吗?沈米珠还能好好念书吗?

    屋外的太阳已经开始西移了,没有手机和手表,我只能判断大约下午两点左右。我记得我爸当年咽气是下午四点多,五点多的时候,人从镇上拉回村里的。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起了身,我跑出了西屋,我奶奶和我妹正往回走,我怕我奶奶阻止我去下屋,于是我脚步飞快拐过了屋角。绕过了邻居家,我跑上了后山,然后顺着后山一路跑到了我堂叔家的后山,沈米珠的大哭声传来。

    我从屋角的土坎跳下去,三步并作两步,我快步跑到了她家的屋坪前,沈米珠坐在屋檐下的地上哭。

    「米珠。」我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声。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因为过度的惊吓,她看起来很茫然。

    「你爸……明成呢?」我本来要说你爸会没事儿的,话出了口,我生生改掉。

    她摇了摇头:「我想去镇上,我想去看看我爸。」

    「我带你去。」我脱口而出,话出口后,我反应过来,要怎么去?这可不是家家户户小车电瓶车普及的年代,村里仅有一辆手扶拖拉机已经去了镇上。

    「好,你和我去一起去。」沈米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明成,我们去看爸爸。」

    我带着他们姐弟往村道跑。

    「米珠,明成,你们去哪里啊?」邻居们惊叫起来。

    「蓝,你去哪里,我也要去。」我妹也追了下来。

    「我也要去。」我弟不知道打哪儿也钻出来了。

    最后四个小孩顺着国道往镇上跑,村里到镇上十里路,我们平常上学在离镇很近。这点路程对平常走惯路的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可我想快点带着大家到镇上。

    一路上,我只要看到有车经过就拼拿挥手。我运气还不错,我们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个运沙石的拖拉机,开拖拉机的是四十多岁的大叔,听我说明事情原委,乡里乡亲的,二话不说便让我们上了车。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几个孩子赶到了镇医院。在路人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抢救室。追到那里后,我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我的记忆里,当年镇医院的医疗设备还很落后,但具体怎么个落后法我已经记不大清了。现在重新回来一趟,我才看到,整个抢救室里,就一张病床,设备简陋到比不上多年后的一间诊所。此刻,我堂叔安置在靠窗的抢救台上,他的嘴里插了根管子,几个护士在拼命的按他胀得很大的肚子,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最基本的洗胃连接机,我都没有看到。

    「救不回来了。」我听到有个医生这么说了一句。

    「爸爸。」沈米珠哭着跑到窗台前。

    「姐,我怕。」我弟紧紧地拽住我的手,我妹也躲到我身后。

    「你这个死妮子。」我妈听到动静,冲过来就拧住我的耳朵,她低声吼道,「你带弟弟妹妹来这里做什么?马上给我回家。」

    我用力挣脱她,在她巴掌甩过来前,我连退七八步。

    「景衍啊,我不该说你那几句啊。」大婶子狠狠地打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接一巴掌,一巴掌更比一巴掌狠,「我嘴贱啊,是我的错,你快把药吐出来啊,我求你了。我向你发誓,你好了以后,要打要骂,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啊。我求你了。」

    大婶子哭得悲切,大家听得十分不忍,我妈也顾不上跟我算帐,赶忙上前去拉她。

    「不行了。」有医生翻我堂叔的眼睛,起身后,他语气沉重,「好好的吵什么架,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给逼死了。」

    我大婶的哭喊就那么卡在喉咙口,她张着嘴看着我堂叔。

    我隔着人群看到我堂叔开始抽搐了,嘴角有泡沫往外流。

    「爸爸。」沈米珠跪在抢救台前哭。

    「快,景衍在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你说?」我妈把大婶子拽起来,大婶子趴到我堂叔身上。

    我清晰地看到,我堂叔的手指弯曲起来,他抓住了我大婶子的手,那指甲用力地掐了进去。亲朋们都冲过去了,我的视线被挡住。

    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抢救室里响起了一片哭声,我堂叔停止了抽搐。

    他死了。

    一切就像旧电影在回放,只是角色换成了我堂叔一家。下午五点多,堂叔从镇上拉回了村里。

    按我们那里的风俗,堂叔属于短命,短命的人是不能进厅堂的。

    堂叔的灵堂设在我家和他家中间平坎上,大婶子带着沈米珠和沈明成穿着白孝跪在草席搭起来临时灵堂前理客。

    小孩子是不能去的,我弟和我妹都害怕,我偷偷溜着去看了几趟。大婶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靠着椅子歪歪地跪坐在那里。沈米珠往盆里丢纸钱,她也没有哭。

    因为堂叔的突然过世,我爷爷说要搬回驼子背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了。除了我奶奶在家照顾我们几个小孩子,我爸、我妈和我爷爷都在我堂叔家帮忙料理后事。

    堂叔从过世到下葬,中间隔了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失魂落魄的。好在谁都无暇顾及我,也就没有人发现我的异样。

    堂叔下葬后的第二天,大婶子的娘家人怕她想不开,把大婶子娘儿三个接回去住了。村子里又宁静下来,只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唏嘘。

    我堂叔过世前,村里已经有快六年没办过白事了。这乍然间,好好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这怎能让人心里不生出恐慌呢。

    原来人说死就死啊。

    我感觉我妈的心理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说起来,那天我们家吵架可比大婶子家严重多了。她大概也想过,要是我爸走了绝路,现在天塌了的人可就是她了。

    我变得无比沉默,命理的残忍让我明白,我拼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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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正一个我命中的遗憾,根据守恒定律,那必然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缺口。就如我堂叔,他本是无辜的人,因为我的强行干扰,他替了我爸的死。

    堂叔头七那天,大婶子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哀哀的哭声从下屋传来,我妈长长叹气。这段日子,她连带着对我奶奶都好了许多。

    傍晚时,我妈让我奶奶把吊脚楼旁那间屋子收拾出来。

    「在我们家住,也不长久之事。景宏家那么大,他倒是忌讳上了。」我爸说了一句。

    我妈顿时柳眉倒竖:「沈景行,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景衍可是你堂弟,他现在走了,剩下红梅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她心里有多苦,你想一想。亏你还读了那么多的书,你都白读了。」

    我暗暗为我妈喝彩,其实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景宏太过分了。景衍下葬,明成那么小,端不住骨灰盒,于情于理,也是该他端,他老婆不让,他就不敢,最后还是我去端了。」我爸有些悻悻的。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下去喊红梅上来了。」我妈拿着手电筒往外走去。

    「不是我说,红梅怕也呆不久。」我妈出了门后,我爷爷放下了手里劈柴刀。

    我爸没吱声。

    「两个孩子可怜。」我爷爷拿出水烟,装了一壶烟丝,他坐到台阶上「叭嗒叭嗒」地抽了起来,「依我看,景衍家的地是应该分一分,几个兄弟能帮的帮一把,梨田耙地的,她一个女人怎么做得了那么重的活?」

    「坎下的田嫂子也是女人,她做得比男人还好。」我爸脱口说道。

    我爷爷猛地站起身:「景行,你不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景衍在世时,每到农忙,也没少帮咱们家。」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不对啊,我记忆里的爸爸,他不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吗?他现在的表现看来,比我还妈还要小家子气。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提。」我爸摸了摸鼻子,「我就是觉得景宏太不像个人了,亲兄弟怎么可以做成那样?」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爸可真行,一个劲地拉扯上沈景宏。

    我爷爷敲了敲水烟壶,大手一挥,他下了命令:「以后我们家梨田耙地的时间,你一并帮红梅做了。稻子,烟叶,还有白莲这些,她娘家人应该也会下来帮忙。」

    我爸这才不敢再说话了。

    堂叔过世后的那段日子,正值白莲收获最忙的时候。大婶子悲伤过度,别说是摘莲蓬回家,下地摘个菜都头重脚轻摔了好几次。

    我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常常刚摘完自己家的莲蓬,就去帮大婶子摘。我妈干活利索,比我爸快了不止两倍。这样一来,我们自己家的活难免就会耽误。

    我堂叔三七时,矛盾终于爆发了。那趟赶上烟叶烤最后一茬,我妈把我们姐弟仨全赶下了地。赶着趟的把烟叶拉回了家,等我们家把烟叶绑上架子放进烤房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的光景了。

    全家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关上烤烟房的门时,我爸擦了一把汗。

    「走了,回家吃饭,下午还得去田里把莲蓬采回来。」他说着把上衣往肩上一搭,就往坡下走。

    「你们仨跟你爸爸回去吃饭,我去一趟你大婶子家。」我妈看了我一眼。

    「妈,先回家吃饭吧。」我小声说。

    我妈瞪我一眼,喝了一声:「回去。」

    我吓得撒腿就腿,跑了十来步才敢停下来。想想自己可真是没有用,活到三十五岁,见了我妈还是跟条狗一样乖。

    我们先回家吃了饭,我爸听说我妈又去大婶子家了,他没说话。我奶奶絮叨了几句,说我妈把别人家的活看得比自己家还重。

    我默默地吃着饭,以前,我总怪我妈对我奶奶不好,怪我妈脾气坏,从来不肯好好对我爸说话。我还常常惋惜我爸的才华,同情我奶奶上了年纪没有受到敬重。

    我现在才明白,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妈那样一个没有文化的女人,她要不是有一身好力气,脾气暴烈,还拼死拼活地逃计划生育为沈家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么,她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

    「沈景宏,你就是个王八蛋,死没良心的王八蛋。」我妈的大嗓门传来。

    我惊得放下了筷子,我爸也把碗一丢,人就往外冲去了。

    我们一家都赶到了下屋大婶子家,只见大婶坐在廊下哭得死去活来的,沈米珠手里拿着半截书在哭,沈明成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

    我妈站在坪中间叉着腰冲着沈景宏家的方向大骂:「你们能要点脸吗?景衍才走多久啊?你们就不怕他做鬼都不安生,半夜回来找你吗?」

    「你骂谁呢?郑月秀,我忍你已经够多了。我不回嘴,你还骂上瘾了是不是啊?」随着骂声,我二婶子高水秀从厨房端着个碗冲出来了。

    「我就骂你呢,骂你们死不要脸。红梅家的烟叶你们凭什么摘回家,欺负她家没有男人是不是?」我妈毫不示弱地怒吼着。

    「谁欺负她了?我不是问过她了吗?她自己说不要的。」我二婶子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应着我妈。

    「你问过她,好笑了,你什么时候问她了?你怕是做梦问的吧?」我妈气得要命,声音又拔高了八度,「外人都还没来欺负她们娘几个,你们俩夫妻倒好,先下手了。我告诉你们,等七七的时候我要给景衍烧纸,我让他来找你们问个理。」

    「郑月秀,你有完没完?」沈景宏也从厨房出来了,见我爸和我爷爷,他想了想,又缩回了厨房里。

    「你叫她自己说,她是不是说把烟叶送给我们家了?」二婶子指着我大婶子。

    我大婶子哭得头发糊了一脸,看她那样子,不用问,我也知道大婶子肯定没有说过这话。我妈和二婶子吵架这会儿,上屋的几个邻居听到动静也跑来围观了。这是家事,她们不便说话,但私下里嘀咕,也都在说我二婶子一家太不地道了。

    我悄悄地走到了我大婶子身边:「大婶子,你快起来。」

    她哭着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米珠,你的书怎么撕成两半了?」我又走到沈米珠身边。

    她咬着唇,眼泪叭叭地掉。

    「是我二婶子给她撕掉的,她叫我姐去摘莲蓬,我姐在做暑假作业,二婶子就生气了,就打我姐。」明成小声说。

    「操,太过分了。」我气得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明成,快去把你妈扶起来,都上我家吃饭去。」

    米珠和明成像看救星一样看着我,谁也不敢上前去扶我大婶子。

    我没办法,只能重新回到了我大婶子身边:「大婶子,你快起来。你这么哭着,米珠和明成跟着你哭。我家做了饭,菜也有,快去我家吃饭。」

    大婶子又摇头:「蓝啊,你带米珠和明成去吃一点,我没胃口,吃不下。」

    「大婶子,饭总是要吃的,你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为了两个孩子,你也要保重身体啊。」我含着泪劝道。

    大婶子呆了呆,她看向我:「大婶子心里苦哇,要不是为了米珠和明成,我还活着做什么?我就跟你大叔去了。」

    「大婶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要是这么想,米珠和明成怎么办啊?」我慌得一把拥抱住她。

    那时候的农村,大家都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含蓄。即使是我妈这么护着大婶子,也说不上几个体己话,更别提在这么悲伤的时候抱抱我大婶子了。是以,我抱住大婶子后,她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靠在我的稚嫩的肩膀上,她嚎啕大哭:「景衍啊,我这些天就想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绝路?我们就是起了几句争执,哪家夫妻没吵过架的?你丢下米珠和明成给我,我们娘儿仨怎么活?你这才走了几天,你弟弟就恨不把把我们家的东西全部搬到他家去,还问我你上个月卖了一百斤白莲的钱存了没有,还想着借走。你活着的时候,他们就眼红我们家,眼红我们家买了自行车,买了录音机。景衍啊,我要怎么办啊?」

    我跟着我大婶子哭,心里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我大婶子的遭遇正正是我妈当年的遭遇,只不过当年,大婶子和二婶子一起对着我们孤儿寡母落井下石罢了。

    说起来,我堂叔过世后这段时间,我一直没下来多走动。一个还处在自责的情绪中拔不出来,二个就是想到当年我大婶子一家对我妈的所作所为,我心里总是不太得劲。

    我妈和我二婶子越吵越激烈,两个脾气同样刚的女人越靠越近,手指指

    ()

    着对方大骂着。单论嗓门和语言表达能力,我妈要略胜三分,我二婶子的声音完全被压住了。

    眼见着二婶子必输无疑,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把摘我大婶子家的烟叶吐出来要下不了台了。这关键时刻,我婶子使出了绝招。

    只见她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她把裤子给脱了。她穿着一条破了三个洞的红裤衩,因为长得胖,她的大腿全是橘皮组织。

    她伸手「啪啪」地打着自己的屁股:「郑月秀,你有种过来舔我的屁股啊,你舔我屁股,我就把烟叶给红梅送回去。你不敢舔就是没种,你没种就别跑来跟我嚷嚷。」

    所有人都石化了,我他妈也惊呆了,想我一个网络时代穿越回来的人,网络大世界里,天南地北,我什么样的奇葩我没见过。可现在看我二婶子这一顿啪啪的拍屁股,我他妈就只有跪的份了。

    牛逼,太他妈的牛逼了。

    我妈也被镇住了,她吵架是挺厉害。可当众脱下裤子拍屁股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臭不要脸,那你臭屁股也就只有沈景宏才啃得下去。」我妈拧着脖子骂了一句,她转过了身,「你们跟下来看个屁啊,快滚回家去。」

    她冲着我爸一通又吼:「沈景行,你是不是想啃臭屁股啊?不想啃就快滚回家去,饭吃饱了就滚去地里摘莲蓬。」

    「郑月秀,我告诉你,别再来我家撒泼,你下次再来,我就端尿泼你。」二婶赢了骂战,十分的得意洋洋。

    我妈走到了我大婶子身边,她一把就把我大婶子拽起来:「别哭了,你哭死了高水秀那个杀千刀也不会同情你。先上我家吃饭去,吃完饭,我帮你摘莲蓬去。」

    我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她打定主意要帮大婶子娘儿仨。家家户户都农忙的日子,她就像一只陀螺一般不知疲倦地转着。常常刚从自己家地里回来,扒几口饭,就喊上大婶子去她家去帮她摘莲蓬了。

    插二季稻前后几后,我妈每天凌晨三点多就起床去拔秧苗。天微微亮赶回家,吃点干粮后把我爸和我姐弟仨人一起赶下地。

    我很担心我妈再这么连轴转下去,身体要吃不消。但我知道我说话不管用,她根本不会听我一个小孩子的。

    这天早上,我跟着我爸去水田里分秧苗。天色看着有点暗,像是要下暴雨,我分完秧站在田埂上看着我爸插秧。他往后退一步,我就跟一步。

    「蓝啊,要下雨了,你赶紧先回家去。」我爸直起腰,抬起满是泥水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哦。」我应了一声,没有挪步。心里盘算着和我爸聊聊,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先是我堂叔过世,接着就抢二季稻的农忙。我和我爸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我觉得不能错过。

    「快回去啊。」我爸插完一把秧后,见我仍然站着不动,他的眉头皱起来。

    「爸,那个……」我看着我爸的脸色不大好看,心里有点发怵。在我前世的记忆里,对他仅有记忆就是一次我打翻墨水瓶子,他拿扫把抽得我满地找牙。还有一次就是我二年级期末考试拿了双百,他开心得跟邻居吹牛,说我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所以,在我心里,我爸就是一个既严厉又爱孩子爱得深沉的父亲。

    他见我还是不动,脸色就沉下来了:「我让你回家,你聋了吗?」

    我顿时委屈涌上心头:「爸,我听到了。我就是想和你说,妈这几天太累了。你劝劝她,让她不要太拼命了,她只有一双手……」

    「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懂什么?」我爸怒吼一声。

    我被他吼得腿都软了,要不是体内那个三十五岁的灵魂支撑着我,我肯定吓得滚到下面的水田里去了。捏紧手心,我在心里命令自己一定要勇敢。

    我爸没死,这个家未来的走向是什么样子成了一个未知数。我一个未来回来的人,我不能被我爸和我妈镇住了,然后和他们一样被命运牵着鼻子走。

    「爸,我懂。」我昂起头,颤着声音激动,「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知道你有远大的志向。是现实把你压垮了,你是考上了大学的,是奶奶无知,她听说去外面上大学你就会被抓去当兵,所以她以死相逼,不准你去……」

    「我让你回家。」我爸将手里的秧苗狠狠朝我砸了过来。

    我没提防,田埂又太窄,一股冲力,我尖叫了一声后仰着栽到了坎下的水田里。顿时,水和泥漫过了我的脸,呛进了我的嘴里。

    我吓惨了,扑棱了好一会儿才支撑住。坐在水田里,我浑身湿透了。嘴里全是泥水,我一边一哭,一边挣扎着从泥水里站了起来。

    起了身后,我看到我爸站在水田旁,他眼中看起来有惊慌,也有后悔。

    我难过,难过得要死。这就是我爸,他死后,我每每想起他,都是无尽的思念和遗憾。可他现在像对待一个小鸡崽子一样对我。

    「快回家去。」他见我没事儿,扔下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又回上坎田里去插秧了。

    我顶着满身满头的泥水一路哭着往家走去,路上碰到不少村里人,大家只当我不小心掉进了水田里,拿我好是一番取乐。

    我走到下屋时,沈米珠拎着个猪食桶要去喂猪,见我一身泥水,她放下了手里的桶跑过来。

    「蓝,你摔田里了?」她细声细气的问我。

    我也不理她,直直地往自己家走去。

    「蓝。」她追上来,「我蒸了芋头,给你留了,你等会儿下来拿吧。」

    我停顿了脚步,我很爱吃芋头,从小就是。

    她见我停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安起来:「吃完饭,我也和你去田里拔秧吧?」

    我吸了吸鼻子,泥沙呛得我好一阵咳,她紧张地看着我,并不敢伸手过来帮我顺顺气儿。

    「你都没下过地,哪里会拔什么秧?」我说完继续朝前走,我堂叔是个好父亲,他性格温厚,把孩子的学业看得比天重。田里再忙,他也不要孩子下地去干活,顶天了也就让沈米珠跟着我们去砍点柴禾回家。所以,沈米珠从小没有干过活,别的孩子干不完的农活,她穿着丝袜在家里写作业,看闲书。

    沈米珠没有再喊我,我回了家。

    我爸莫名其妙把我打下水田这事儿给我打击太大了,我连着几天都不怎么开口说话。有一天晚上,我和我妹睡下了,我听到我妈和我爸说我这段时间像变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中了邪,我妈和我爸商量要去请个仙娘来给我看看是不是被什么附了身?

    我差点掀开被子大喊,我才没有中邪,是你们想多了。

    「红梅家的活儿,你以后少干点。」我爸换了个话题。

    「她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两个孩子又细皮嫩肉的,什么活都不会干。」我妈没好气的应了一声,但语气显得有点虚。

    「总要学,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能帮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我爸又说。

    「今年的农忙先帮衬着吧,明年红梅缓过来了,慢慢地总会好起来。」我妈闷声道。

    「你什么都帮她干,你看她自己干什么了?在家里穿着丝袜弄点白莲,连菜都是你摘好了送到她家去。再说了,米珠都九岁了,你看我们蓝,不是也才十岁吗?什么不会做?」我爸很不满。

    我妈没吱声了。

    「她要是自己拼命干活,我们去搭把手,我觉得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看看现在,你帮她干活,好像是你应该帮她做的。」我爸继续数落我妈。

    「别啰嗦了行不行?烦不烦人?」我妈的脚步声往房间外走去。

    我爸坐着没动,良久之后,我听到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爸对我妈的劝告,我妈还是听进去了。好在二季稻也都插下去了,剩下的摘莲蓬这样比较轻松的事情。

    大婶子少了我妈鞍前马后,她只能背起蛇皮袋下了地。她回家是要从我家坎下的路口经过,我偷看了几次,每一次她都是红肿着眼睛,看起来,她在地里没有少哭。

    这天早上,我们一家都坐在大樟树下从莲蓬里取子出来,斜坡那边,穿着水红色的确良衬衫的沈米珠匆匆跑来。

    「大伯,大伯母。」沈米珠哭着跑到我们跟前。

    「米珠,怎么了?哭什么呀?」我妈赶紧起了身了。

    「我妈走了,她走了。」沈米珠眼泪哗哗往下淌。

    我愣了一下,大婶子走了?当年,我妈也起过走的心,但已经是我爸过世一年以后的事情。我家的命数复制到沈米珠家,那大婶子要走也该是一年后的事情了啊。况且,我妈走了两天就因为舍

    ()

    不下我们姐弟三人又跑回来了。

    「我妈把我弟弟带走了,她昨天晚上就和我说了,她说她要带弟弟走。我跪着求她,她哭了很久,答应我不走的。可早上起来,我找不到她了。」沈米珠说话时,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米珠,你别哭,不用怕,你妈肯定带着你弟回你外婆家了。晚一点你大伯父要去赶集,让他去你外婆家喊一趟。你妈也真的是,回你外婆家也不把你带上。」我妈宽慰沈米珠。

    沈米珠含着泪摇头:「大伯母,我求求你,你现在就去帮我找好不好?我妈,她,她下了决心了,她要走,她不带我。」

    谁也想不到,我大婶子真的走了。她没有回娘家,也没有去别的亲戚家,她带着沈明成走得无声无息。

    一九八八年的农村,信息闭塞,不像网络时代发个朋友圈,不出半天,就能把人给找得明明白白。我大婶子的娘家人听说女儿走了,起初还装模作样的跑来闹了一通。我二叔一家把门关得死死的,根本不理他们。累得我爸和我妈跟着他们跑来跑去,找了几天,我大婶子能去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没找到人。娘家提议登个寻人启事,去镇广播问了问,说播一天要一百块,不保证能找到人,娘家人就不吱声了。又瞎找了几天,娘家们就偃旗息鼓了。

    我爸和我妈也没辙,镇上那么大,县城更大,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只能寄希望我大婶子会舍不得沈米珠,过几天想通了就自己回来了。

    沈米珠就这么暂住在我家了,我二叔一家就开始明目张胆的霸占我大婶子家的房子和田地了。

    我爷爷看不过去,把还活着的三爷爷和四爷爷喊回了家主持公道。那天村长和镇上的文书都被惊动了。

    这个庄重的会议是在下屋的厅堂开的,大家都正襟危坐。厅堂的神龛上,供着的是我已经过世的二爷爷和大叔。沈米珠也被喊进去了,她站在我妈身边低着头。

    我是个女孩子,这样的场合,根本没有我进去的份。但我猜得到他们要开什么会,所以,我硬着跟下来,悄悄躲在厅堂外的偷听。

    刚开始是大家说客气话,后来我爷爷切入了正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我二叔,说了快半个小时。

    迫于压力,我二叔才不情不愿地说:「我和景衍是亲兄弟,他过世了,东西理应是我的。」

    「那就这样,东西大家都也不跟你争,但米珠归你抚养。」村长说了句公道话。

    我看向沈米珠,完蛋,沈米珠去了二叔家还想念书那就简直就是做梦了。北大高材生啊,我的心揪起来,希望我妈在这个时候能雄起一把,把沈米珠争到我们家来。

    「行。」二叔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我保证,我对她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一视同仁。」

    沈米珠的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她在颤抖。九岁的她,扭不过命运的大腿。

    我二叔接了这个茬,没人再说话。我爸和我妈对这个结果都比较满意,尤其我爷爷,竟然说我二叔宅心仁厚。

    我在内心翻了一百二十个大白眼。

    「米珠啊,你妈不要你了,以后,你就和米红一起睡吧。你们姐妹俩一起去捡柴,还可以一起去上学。」我二婶子堆起了假惺惺的笑脸。

    「米珠啊,那以后你就在你二叔家过日子了,要听话啊。」我爷爷语重心长。

    沈米珠的嘴唇噏动着,她轻轻地摇着头。

    「米珠……」

    「景宏,你可不能把米珠当丫鬟使唤,该上学还得让她上学,你要是让她辍学了,我也饶不了你。」我爸难得说了句话。

    「沈景行,你说的什么话?米珠可是我亲侄女,出头也轮不到你这个堂伯父吧。」二叔毫不客气。

    「大伯母。」米珠终于开了口,她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听话,啊。」我妈摸了摸她的头。

    「我,我想去你家。」沈米珠哭着对我妈说。

    「你这个死妮子,死没良心。」我二婶脸面挂不住,抬手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妈一把把沈米珠护到了身后:「高水秀,你当着大家的面都敢打米珠,这以后你是不是想要杀了她啊。」

    「你这个死妮子,马上跟我回家,还想去你大伯母家,想得美你。」二婶子冲着沈米珠吼。

    我感觉我心头一直憋着的那股火快把我烧死了,见二婶又强硬去拽沈米珠的手,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二婶,你放开米珠。」我像一截失控的火车头一样冲进了厅堂里。

    大家都吓了一跳,我冲到二婶子面前,用力从她手里拉过了沈米珠。环视着大家,我大声说道:「村长,文书,爷爷,爸,妈,二叔,二婶。我认为,你应该问问米珠,她想去谁家?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牲口。你们能不能尊重她的意愿?」

    大家都面面相觑,我,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敢这样和大人说话,还尊重,还意愿,这孩子打哪学来的胡话?

    「你,沈米蓝,你一个小孩子,你插什么话……」我二婶子回了神。

    「爸,妈,就让米珠去我们家。房子和田就让二叔一家拿去好了,米珠过来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至于读书,大不了我不读了。」我护紧了沈米珠。

    「你疯了吧?」我爸狠狠地瞪我。

    「我没疯。」我拧着脖子喊,「总之,你们应该征求米珠的意见。」

    厅堂里的长辈们一时间竟没了反应,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跟德高望重的长辈们这么大声说话,这是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郑月秀,你女儿怕是邪气上身了吧?」二婶说这句话时充满了幸灾乐祸。

    「放你妈的狗屁,你才鬼上身呢。」我妈破口大骂,回头后,她扬手捶了我一拳,「你还不给我死回家去,没规没矩的,谁教你这些话?」

    我被我妈打着一个趔趄差点栽出去,好在一旁的村长好心拉了我一把,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示弱。我这会儿要是走了,沈米珠这辈子就完蛋了。她家的命数已经被我弄乱了,我不想她的人生落到一塌糊涂的地步。

    反正连我爸和我妈也觉得最近不太对劲,二婶子又当众说我邪气上身,正好这是在供着二爷爷和大叔灵位的厅堂里,索性的,我给他们演一回鬼上身好了。

    想起来容易,这当众真要演还真是如鲠在喉。

    「行了行了,小孩子瞎胡闹,你们也别当真了。米珠从今天开始就去景宏家,以后红梅回来,你们夫妻俩再把米珠送回去。」一直没说上话的三爷爷背着手走了过来。

    「田给了景宏家,这房子呢……」

    「这是我家的房子,我妈还会回来,她会回来。」沈米珠「哇」一声大哭起来,「你们不要抢我家的房子,我妈和我弟会回来的。」

    我妈沉着脸,不说话,我爸垂头看着地板,我爷爷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原本护着沈米珠的人,在这关键时刻都放弃了她。

    是啊,这是一九八八年的农村。土改分田到户没几年,要是沈米珠平常做惯了活,我爸妈也许还会争取一番,多个劳动力,念书那点钱也是挣得出来。可沈米珠什么也不会做,我爸妈才诸多犹豫。

    我二婶子现在说得好听,会继续让沈米珠读书,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绝不可能让沈米珠读书。以前我大叔活着时,她就讨厌沈米珠,说她提不起三钱重物,说我大叔把她惯坏了,说她以后长大了肯定嫁不出去。

    沈米珠哭得浑身颤抖,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无助,就像一只掉进汪洋的小鸭子,不消大浪头,只消我二婶子就能吞噬了她。

    不,不行,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要读书,她必须要走出这个愚昧落后的沈家村,她必须要冲出县城,她要去北京,去更大的世界做更好的她自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手心,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了一下我前世看过的灵异故事,那些鬼上身上的人是什么样子?

    「米珠,你也别哭了。我不要你家的房子,你爸才死呢,晦气得很。」二婶子撇了撇嘴。

    「那就这样吧,米珠,你去收拾一下衣服。景宏,你去拿串鞭炮出来放一放,算是把是米珠接过去了。」镇上的文书说道。

    「行……」

    眼看沈米珠就要被拉走了,由不得我再多想了。

    「等一下。」我头一歪,眼睛往上使劲翻白,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八个度。

    我妈先蹦起来,她看着我的样子,脸色大变,伸手指着我却说不出来话。

    我阴恻恻地笑着:「我还没说话呢,

    ()

    你们就,就要分,分我的家,我答应了,了吗?」我学着我大叔的语气,他着急的时候说话会结巴。

    「快,快,按住她,去拿米来,快去啊。」二婶子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迅速往后退步,退到神龛旁时,我踩着长凳上去把大叔的遗像拿下来。心里说了声大叔多包涵,然后敏捷地跳下了长凳。

    站在八仙桌上席的位置,我看着满堂厅被我吓得面如土色的长辈。

    我抱着大叔的遗像,翻着白眼盯着二婶子:「水秀,我是景衍啊。」

    「你,你不是,沈米蓝,你信不信我抽你?」二婶子哆嗦得厉害,嘴里却还逞着强。

    「赖阿婆家丢掉的那条狗是你打死的,然后偷偷拖回家,我在屋角撞见你,你晚上给我送了一碗狗肉过来。二进子家丢的金戒指是你偷的,你藏在你家床底下的木箱里。还有,你生了三个孩子,第二个女儿,生出来没几天就夭折了。事实上,是你把她掐死的,你为了逃计划生育,为了再生个儿子。」我一一将二婶做过的龌龊事儿说出了一部分,这些事情,是我前世知道的。那时候,我爸过世,大婶子和二婶子欺负我妈,我摸到大婶子家屋后,想朝厨房扔几只死老鼠时听到的,因为偷听,我记得真真切切。

    二婶子这下被我吓住了,她张着嘴,双手不停的摆:「你乱说,乱说,我没有,没有,我真没有。鬼啊,有鬼啊,沈景衍回来了。」

    「景行,你快去请井前村的隐婆过来,她是仙娘,时间长了怕蓝要不好,快去。」我爷爷年纪大,还算比较稳。

    「沈景宏,我可是你亲哥,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那年在水库里游泳,要不是我拉你那一把,你早死了。结果呢,我的骨灰你都不端。我现在尸骨还没有凉透,你就带着水秀欺负红梅,抢我的田地,打我的女儿。我告诉你,我虽然做了鬼,但我时时刻刻盯着你。」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沈景宏虽然没有高水秀抖得厉害,但他显得吓得也不轻。见我瞪着他,他只会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景衍,你别怪我,不要怪我。你的骨灰,水秀不让我端,她说我敢端她就死给我看,我,我没办法啊。」

    我这回看向我妈:「嫂子,我死那天。黑白无常来村里抓替死鬼,要抓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哥。按顺序他们要先抓我哥,亏得米蓝去年去坑里捡柴的时候扶正了一块老墓地。那老墓地是早前的将军墓,将军受了恩,拦住了黑白无常,免了哥哥一死。以后,你要避免和伯母吵架。你和景行这两年选个日子,重新做一次结婚酒。白虎方再起间屋,要正屋,睡人。」

    我妈呆呆的。

    我喘了一口气看向我爸:「哥哥,米珠就交给你了。你有文化,好好帮我养大米珠,好好教育米蓝,这两个孩子有你的出头天。」

    我说完这句话后,猛地翻了几个白眼,然后夸张的抖了抖,抱着我大叔的遗像,我装模作样的晕到在了地上。

    厅堂里死一般的沉静,至少两分钟那么久才有人爬到了我身边。

    「爸爸,爸,爸,是你吗?你,你回来了吗?你怎么不和我说话?」沈米珠哭着到了我身边,她抽噎得好厉害。

    我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妹妹哎,我真把你给忘了。你可心疼一下你堂姐吧,为了演这一出,我可真是使出了洪荒之力。

    「米珠,你快让开。」我爷爷喊了一声。

    我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我爷爷要干什么?就听见一声「噗」,有人喷了我一脸的水,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往我脸上和身上洒。

    我悄眯眯睁开一点点眼缝,这才发现,我爷爷正往我身上洒米呢。我是听说过米能驱邪。是我是不是应该我借机醒过来?我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按灵异故事里的流程,我应该是有气无力的醒过来,一派茫然地看着厅堂里的人,然后问怎么回事儿?对,我看过的那些灵异故事就是这么个流程。

    于是,在我爷爷把手里的米全部洒到我身上后,我爸又拿来一把杀猪的刀放在我头边后,我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我爸。

    「醒了,蓝醒过来了。」沈米珠大叫。

    我妈拔开她半跪下来,她看着我,语气格外温柔又小心翼翼:「蓝,你快看看我,你认识我吗?」

    我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冒出来了。老天鹅,我妈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在我前世那简直是绝无仅有的。

    为了不让我妈看出破绽,我只能掐着手心继续保持着呆滞的表情。

    「蓝,你快说话。你现在怎么样了?啊?」我妈带着哭腔。

    我心里有些不安,但同时又觉得很幸福,我多想听到我妈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话啊。

    「先把她抱回家。」我爸弯下腰,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们家这,这事儿,我们管不了了,你们自己解决吧。」村长和镇上的文书甩下这句话,溜之大吉。

    沈米珠见我爸抱我起了身,她赶紧跟到了我爸旁边。有了我刚才那通神一般的戏,我爸我妈再不吱声,我二叔和二婶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我被我爸抱回了家,听说我被大叔上身,我奶奶吓坏了,拿了一大叠纸钱来给帮我全身上下扫了又扫。一边扫,她嘴里一边念念有词,要大叔好生安息,千万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孩子。

    纸钱扫完后,我让自己又恢复了一点精神,能认出我妈来了。这期间,沈米珠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床边,我那胆小的弟弟和妹妹只敢在屋外的门边探头探脑。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仙娘被请来了。我前世的时候只听过仙娘,大概我十五岁的时候后屋有个老太太突然昏迷,她的家人说是去山里捡柴撞了鬼,请了仙娘来回魂。我那会儿想去看来着,结果被我妈一顿暴揍。因此,这鼎鼎有名的仙娘我还是第一次见。

    仙娘看着五十多岁的样子,梳着老式的发髻,穿一件蓝花的的确良衬衫。肥肥胖胖的,一脸笑相,除去衣着,她看着和我前世住的小区旁边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没啥两样。

    仙娘进了屋后,我奶奶把她请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按仙娘的要求端了碗冷水给她喝下了。喝下后,仙娘就开始不停的打嗝,那嗝刚开始还有节奏,慢慢地就快了起来。大约三分钟的样子, 仙娘闭上眼睛打着嗝抖着肥胖的身体,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念的速度太快,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就这么念了十几分钟的样子, 她猛地睁眼睛,喝了一声:「走。」这声走字落了音, 她的嗝止住了, 身体也不抖了。靠在椅子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发功过度,累惨了一样。

    我真真看呆了,我以为我够能演了。这仙娘真他娘的比我还会演,说什么她会请神, 会驱邪, 依我看, 她唯一的真本事就是那打嗝的节奏控制得确实很好, 让我好生佩服。

    「隐婶子, 怎么样啊?」我奶奶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我微微睁了一点眼缝, 很好奇这仙娘要扯一通什么鬼话。

    仙娘长叹了一口气:「过世的人是叫景衍吧, 也是个可怜的人。我没忍心伤了他的魂魄,只是劝他尽早去投胎。」

    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怕自己笑场。这仙娘可真能胡说, 按命理格局,横死的人一般来说是没有股胎的资格。不过,这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我没验证过, 也不好跳起来说仙娘在胡说八道。

    「你这女娃子啊, 厉害得很。」仙娘喘了一口气大气,「从小聪明,懂事, 渡过了这个劫,以后也会读书。旁的我不多说了,老嫂子, 你连着七天给你孙女用纸钱扫一扫身子。纸钱要拿到无根水上烧才行, 记着。」

    「哎,好, 好。」我奶奶应道。

    「我女儿,她怎么样了?」我妈问得很客气。

    「到傍晚六点左右就会醒过来了,今年之内都不要让她去河边。」仙娘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好,好。」我妈忙不迭的答应。

    我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时, 我看到沈米珠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发呆。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隐隐能听到邻居和我奶奶说话的声音,是喂猪食的时候,这个时间应该是下午五点半左右。

    我睁开了眼睛,然后转动了身体。

    「蓝, 你醒了?」米珠听到动静,惊喜地看着我。

    我睥了她一眼,故意问:「米珠?你,来找我吗?」

    她眼中有泪涌出来:「是啊, 是,我在这里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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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醒了太好了,你没事儿太好了。」备案号:YXX1zxrEBaecK0nKkwT12g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