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
万里晴空。
蔚蓝的海面上一艘大船缓缓的前行,船头旗杆上赤红的旗帜迎风飘扬,上面隽绣着一个苍劲有力的黑色大字“齐”。
几只海鸟站在桅杆上向下张望,甲板上的吊床躺着一名面容清秀,肤色白净的少年,他两腿交叉翘着,双手置于脑后,眯眼打盹。
“三公子,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渔民在船头兴奋的呼喊着。
正在打盹的少年猛的睁开眼睛,翻身而下,跑到呼喊的渔民旁边忙问道:“王叔,在哪捏?”
船上听闻呼喊的其他人也纷纷靠拢过来。
“就是那处礁石,我特意记着呢,遗迹应该就在船下面了!”被称呼为王叔的渔民指着不远处海面的一块造型奇特的礁石,神情激动。
“停船!快点下去看看。”少年一声令道。
木头嘎吱嘎吱摩擦的声音响起,大船缓缓停下。
扑通扑通几声!
几个水下好手自告奋勇的跳进了海里,剩余的人都紧盯着海面。
不一会,一连串气泡浮起,一个水手探出头来,双手挥舞,激动的大声喊道:“三公子,下面真的有些奇怪的东西!”
“好捏!我也下去看看!”少年说话间已经脱下了上衣,纵身一跃跳下了船,朝海底游去。
海水很清澈,阳光可以照到很深的地方,五彩斑斓的鱼群被惊散,而后又聚拢悠闲的游着。
少年继续往下潜,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不已,海草蔓延的石墙,任意的一块青石砖都比人高;破碎的石柱,十人合围恐也不够,躺倒掩埋在泥沙中的巨石像,斜露出肩和半边头颅,那只望向远方的眼睛似有悲凉,似有愤恨。
往下靠近,少年落在了一个青石堆砌的高台上,脚掌上传来冰凉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他凝视着脚下幽暗的海底深渊,青石台大部分已经滑落了下去,他一阵惋惜遗憾,开始四处探寻。
残破的青石台上,寻觅的少年发现一块比人还高的石碑,他伸手抹去上面附着的海草,石碑的触感像是玉石一般滑润,他的指尖拂过碑面,上面偶有凹陷之感传来。他不禁好奇,沿着弯曲的纹路仔细摸索了起来,可随后竟有一股迷离之感向他袭来,少年连忙松开了手,暗自惊奇。
借助微弱的阳光,石碑上依稀可见部分奇异的纹路,像是祷文,又像是一幅残缺的画,少年一番思索,不得其解,渐渐胸中气闷的感觉浮现,他已经在水下待了太长的时间了。
算了,等会回去问问娘亲应该就知道了。
少年心中默语,最后深望石碑一眼,开始向上游去。
“呼!”
浮出海面,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游到船下,沿着绳梯爬了上去。
在船上站稳了脚跟后,少年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同他们说了自己发现的石碑,左右商量了一下,船上的人决定用绳子把石碑拉上来。
”大家要小心注意,可不要把石碑弄坏了。”少年有点不放心的叮嘱道,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可能会是很重要的东西。
所有人分工明确,开始忙活起来,几个人拿着绳子潜入海中,余下人在船上面等待信号拉绳子。
没过多久,一个船员冒出海面,挥舞着手呼喊。
绳子拉动,在船员的喊号声中,一块褐色的大石碑摆在了甲板上,大船都被它压沉了一线。
少年这时才看清楚它的全貌,约莫长丈许,宽三尺,碑上满是垢痕海藻,碑体棱角分明,完好无损,四角周正的有些不可思议,上面刻画的纹路奇奇怪怪,好像蛇虫走痕又似古时篆文,少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揣摩着这或许是个宝贝!
“三公子,三公子!”
一阵急促的喊声响起。
“下面还有石碑!”
“什么?快点拉上来。”少年顾不得思索,欣喜的跑到船沿。“快拉!快拉!”
很快,又一块石碑被拉了上来,接着是第三块。
海里的人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了才爬上了船。
三块石碑静静的躺在甲板上,众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都在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有个大汉忍耐不住心中好奇跳出来向少年问道:“三公子,你学的东西多,你来给大伙讲个明白捏。”
少年听到此话,脸色微微尴尬,他刚才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上面符号表达的是个啥,但见大伙都带着期盼的眼光看着自己,也不好拂了大家的意,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下面古迹的规模如此之大,很可能是古时的城池,石碑存放的地方应该是祭坛,这上面写的碑文的话……”少年看着石碑,眼睛一转。“不出意外,肯定是歌颂神明或者向神明祈求的祭文。”
“公子说的对!”少年刚刚说完一个汉子立马附和道。“我看那个石头台子和城中央的老祭坛也差不多,肯定就是祭祀神明用的。”
“嘿!马东子,你啥时候去过城中了,不是每次进城都急溜溜的往城西跑了去见你那老相好了嘛。”另一个光头汉子打趣道。
“就是,就是!你什么时候会往城中跑了,一天就想着驴儿身去了捏!”
“对对对!”
其他人也跟着打趣道。
叫东子的大汉听着大伙打趣,也不害怯,“那个光头,上次你不也和咱家一起的嘛,还是我给的钱捏。”
“你个马东子……”
哈哈哈哈哈!
大伙一顿胡扯,带偏了谈论的方向,少年也乐的如此,指挥大船转向,启程回家!
返航的路上,少年脑海中不时回映着海底的发现;神秘的巨石城,石像,祭坛,奇特石碑,他越想心中越火热,忙慌的催促着让人加快了航行速度,迫不及待要回去告诉父亲这次的重大发现。
船一到港口,少年随意吩咐了几句,就兴高采烈的往白石涯上的庞大府邸跑去。
他一路疾驰冲进大门,路上的侍卫丫鬟向他招呼问好,他也无暇回应。待来到父亲平时处理公事的殿里,发现父亲不在此处,少年又往内院跑去。
齐公府内的花园里,刚刚浇过水的花草,娇艳欲滴,一少女正亭亭的立在路旁的池塘边上,池塘里荷花正盛,少女双手提着花篮,头发随意披散于肩,一束发丝顺着左耳落在胸前,上面用彩绳系着一个花结。
荷花清艳,女儿更美三分,无暇玉面浅浅带笑,洁白的牙齿上闪着莹莹的光,一袭淡粉色绣花长裙更添风情,不远处树下一位老者提着画笔,正在画布上描绘着她的容颜。
少年匆匆从花园跑过,带起一阵风,吹起了少女的青丝和裙摆,还溅起几滴浑浊的水珠落到白裙上,余光看见旁边的少女,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头也不回的喊道:“二姐,你在干嘛捏?”然后就跑没影了。
“啊!齐云!”
少女的尖叫声穿透了院子,怒目圆睁的捏着拳头,她费了一上午弄好的仪态,全被那可恶的弟弟全给毁了,她简直要气的原地爆炸了,当下也不顾优雅的女子形象,不理会身后老者的呼喊,提着裙子怒气冲冲的就追了上去。
少年跑的飞快,在几个院子里窜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正在散步的双亲。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娘亲!”齐云放慢脚步,来到二老面前行礼。
奔波许久他依旧脸不红气不喘。
“这么快就回来了?海上可有什么收获?”齐父缓缓问道。
“孩儿正是来和父亲说此事的,在王叔说的遗迹里我找到了三块石碑,上面刻着奇怪的字符,孩儿百思不得其解,特来禀告父亲。”齐云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把自己的发现如实汇报。
听完齐云的话,齐母先开口了,饶有兴趣的问道。“哦?云儿,你说说上面刻的纹路是什么样子的?”
“孩儿想想。”齐云思索片刻道:“说是字符它们却和书上的文字完全不同,倒像是虫豸爬过的痕迹,仔细看起来更像是画,三块石碑的内容孩儿乍看都一样,但是细细揣摩好像又各有区别。具体孩儿也细说不清,父亲,母亲你们还是随我一同去看看吧,石碑我已经安排人往府上运了,现在应该到了。”
“那我们过去瞧瞧吧!正好今天也闲来无事。”齐父说道。
“嗯!那走吧!”齐母轻轻点头。
“齐云!齐云!你最好自己给我出来!别让我找到你!不然有你好受的!”
三人还没有踏出院子的门槛,满脸怒气的少女就跑了进来。
“兰儿!怎么了?云儿又哪里惹到你了?”齐母温和的说道。
“娘!你看嘛!齐云又把我裙子给弄脏了!我今天非要收拾他一顿不可。”齐兰跑到母亲的身旁摇着她的手臂,拧着眉头气鼓鼓的说道。
“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不注意女儿家的贤良淑德,大吼大叫,回头叫人在给你做一件新的就好了,云儿在海上发现了新奇的东西,一起去看看吧!”齐母微笑的看着面带怒容的少女,伸手帮她理了一缕凌乱的发丝,继续和蔼的道,“而且云儿也大了,你再如往日一般欺负于他,叫他以后如何在外人面前抬头。”
“就是,就是,娘亲你早就该管管二姐了……”
齐云急忙附和,可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犀利的眼神递了过来,于是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哼!这次就饶了你!下次连带一起加倍。”齐兰听到母亲的劝慰算是消了点气不过仍然恨恨的对齐云发出威胁。
此刻的齐云回想半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二姐的衣服弄脏了。当然他深知自己二姐的脾气和手段,可不敢继续插话了。
“好了!好了!快走吧!”齐父发出和蔼的声音催促。
前门庭院里,三块石碑依次并排的竖立在地上,旁边有些好奇的下人正围着观看,看见大公府主人来了连忙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爹娘请看!”齐云邀功似的指着石碑。
二老走到石碑前,仔细的观察着上面刻着的碑文。
齐兰也好奇的跟在后面观望。
“夫人可有了解?”看完三块石碑后齐父望向身边的妇人。他深知自己夫人的本事,以前曾是学宫学士,见闻丰富,学识渊博,熟知各种古迹经文。
齐夫人没有开口,而是继续绕着三块石碑来回观察,走了两圈后停在了其中一块面前,伸出右手,覆盖在石碑上。她闭上眼睛,一道微弱的白光自她手掌心浮现,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身后三人见此都屏住气息,生怕打扰到她。
齐夫人手上的白光有节律的闪动着,慢慢的以她手掌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扩散,直到覆盖了整块石碑。
齐云看着母亲手上的白光颇为羡慕,想到了从前学习圣灵术的日子,母亲的话还犹在耳边。
这是圣灵术,只有天生与自然亲近并且得到圣灵认可的人才可以学会,其中有所成就者就会被称为“司命”。
想着想着,齐云不忿的目光悄悄落在了身边少女身上,他以前十分努力的学习过圣灵术,可是苦练十年连入门都算不上,属于被圣灵抛弃的人,倒是自己二姐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可是她偏偏对圣灵之术没什么兴趣,浪费了大好才华,只学了些捉弄人的把戏,经常用来捉弄他。
在齐云走神之际,白光已由盛而衰,消失不见了,齐夫人睁开了眼睛,身子站立不稳的向后退了两步,齐父连忙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夫人,可有大碍?”
“我没事,只是圣灵力有些损耗过度了。”齐夫人的声音比之前虚弱了不少,她站好身子又继续说道:“石碑的材质我从未见过,方才用圣灵术探寻也没有任何收获,只是观其外表细节,晟土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工艺,恐怕它们在海底已有漫长的岁月。可这么久的时间,碑面上除了海藻污痕没有一点损坏,海水千年都不能侵蚀的材质,倒是神奇。”
齐夫人摇着头又走上前,右手白光骤盛,印向石碑。“除了玄冰冻结之物我还未曾听说有何种圣物可以保持千年不变。”
汹涌白光过后,一切风平浪静,石碑完好如初,齐夫人收回掌印,喃喃道:“我想起了曾经在学宫学习术法的一堵石墙,他们的材质看上去有些类似,能在上面刻下痕迹的,只有宿老,而宿老也不能达到眼前刻痕的深度,这样看来上面记载的内容,无论是什么都会非常不凡了,我该给老师写一封信了,他肯定会对此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