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北青市夜晚闷热,蝉鸣聒噪。空气黏腻的拉丝,有一种暴雨前的潮湿和压抑。
城郊鼎鼎有名的云亨酒庄今晚开了两个厅,主厅是贺家大小姐贺紫妍和沈家二少爷沈佟的订婚仪式,请的都是北青有头有脸的人。
豪车陆陆续续的来了又走,室外的地毯上还残留着人群留下的混合着烟草与香水的气息。
门口的小厮把腰背挺得笔直,生怕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
耳麦里经理的声音暴躁又严肃,“看清邀请卡,分好主厅和顶楼的客人,出了错不是咱们能担的!”
几十个门侍立刻又精神了几分,亲自领着客人去了主厅,偶尔几个拿着顶楼黑卡的,更是谦卑有度,护着人一路坐着专梯向上。
来参加订婚宴的宾客大多会皱眉审视一下专梯的位置,可也并未多言。
能把贺沈两家订婚宴都比下去的,绝非常人。
贺家和沈家的联姻,算得上近段时间来北青的大事。
晚宴热闹,新人们还没有出来,客人三三两两凑了堆,男宾高谈阔论的聊着金融形势和国际大局,女眷则多在聊一些最新的时尚资讯和八卦。
衣香鬓影,浮华奢靡。
季声凝对这种场合乏的很,若非贺紫妍千叮咛万嘱咐的,她一定不会浪费时间参加这种虚与委蛇的无聊活动。
当下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兴趣缺缺。
“今天顶楼是来的什么重要人士吗?我看杨经理那西装都快被汗水浸透了,紧张成这样。”
“好像是潘坤那边请了了爷。”
“了呈言??!”
“好像是,不过也不确定,声声,你知道吗?”
季声凝听到自己的名字,轻抬眸看了眼说话的人。
今晚的来人非富即贵,贺家高调,北青市叫得上名的,几乎都请了。
她们这一圈围着的,都算是正牌名门,上数三代都是世家。
只不过名门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季家虽然近些年没落了些,却也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担的一个主位。
说话的陈斐则算是新一代的,父辈赶上了改革的好时候,靠着房产发家,占了一席之地,这几年倒真的可以称之为蒸蒸日上。
所以陈斐带着点小骄傲,虽是带着笑,眼眸里的光却是试探性的,想来一直憋着,总算找到由头问出口了。
自从三个多月前传出了呈言和季声凝前后脚踏进柏斋居,圈子里就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五花八门,形形色色,只不过没人敢在正主面前造次的去问上两句。
陈斐觉得自己的时机找的非常恰当。
季声凝今晚难得笑了一笑,却带着明显嘲讽的意图,让人觉得冷得很。
她本就白,是从小精心呵护出来的,透底的白。
穿了件Elie Saab的暖金色高定长裙,配上造型师打理过得长卷发,在一众熠熠生辉中分外瞩目。
当下眼眸睥睨着瞅了陈斐一眼,回问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了爷回来那天,听说你们……”
这后话没有说出来,季声凝却明了。
她随意摩挲着食指的那颗粉钻,好像是季烁有一年去南非玩拍回来的,因为价格高昂还上了新闻的头条。
她惯来不太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像不太喜欢这些惦记着事的人。
“陈斐,你要是对了呈言有兴趣,可以上楼看看,说不定当真把人逮着,爬上了床,刚好应了你这痴心妄想的梦。”
季声凝话说的冷,眼里却带着笑,吊顶上的巨大水晶灯映衬着,眼睛里仿佛闪着光。
美的璀璨。
“季声凝!”
陈斐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三个字,对方却是云淡风轻的连余光都不曾给她,就看着贺紫妍冲她挥着手,把人接去了后台。
一圈人看着陈斐,想笑却还要憋着,看着季声凝走了,寒暄了两句也都纷纷散了开。
陈斐不好惹,但季家更是高门,特别是听说季声凝攀上了了呈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揣着自己的小九九,无论如何是不敢得罪她的。
倒是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姑娘留了下来,靠在陈斐旁边,低声说了句,“斐姐,没必要,季声凝要真是跟了爷有点什么,现在还会在这嘛。”
“潘少的场子,哪次不都要带女伴的。”
陈斐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下来。
只不过牙依旧咬得疼。
小姑娘说的对,潘坤的场子,必然是要带女伴的。
潘家是娱乐产业起家,早前在港澳的时候涉猎赌/场,后来转回国内,金盆洗手,就干起了培养明星,投资影视的买卖。
他今晚就带了个三线小女星。
自我介绍说叫刘锦瑶,娇俏的漂亮,可以看得出脸上微调的痕迹,但胜在精致,瘦削的很,没什么肉感,眼睛倒是亮亮的,据说是个川渝妹子,麻将好手。
云亨的顶层半是玻璃套房半是露天阳台,室外DJ和室内调酒台一应俱全,顶奢的享受。
朋友叫得不多,都是些发小和亲密朋友,连带着女伴也才二十人左右。
玩的却是花。
这群人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最是知道如何把娱乐项目玩到极致。
潘坤敛着人打麻将,添点上翻,一圈下来被他赢了个盆满钵满,转头嚷着让了呈言上桌。
“快快,了爷来摸一把,邱恒不行,赢得我没有激情。”
刘锦瑶的呼吸瞬时就提了起来。
她从一进门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一般。
人一开始隐在半明半暗中,背靠在沙发上,话不多,冷冷清清,所有进门的来人看到他,都要尊一声“了爷”,客气的很。
大多数时候他都漫不经心的“嗯”一声以作回应,偶尔几个关系密切些的,会应两句话。
声音低沉。
她今晚来之前就被潘坤告知,今晚这主角,是谁都惹不起的。
她原以为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性,可当下他起身上桌,刘锦瑶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竟然是一张是带了几分邪气俊美的年轻脸庞,眼眸敛着情绪,深邃狭长,鼻梁高挺,唇畔没有弧度,越发显得整个人不容接近。
那份矜贵,是圈子里最顶的流量都扮不出三分的。
刘锦瑶自恃在这个圈子里见多了俊男美女,当初第一眼看到潘坤时,还震惊于有长相如此帅气的富二代,可见了了呈言她才知道,什么叫卓越。
绝不仅仅是五官的立体和眉眼的精致,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那份全世界尽在掌控中的从容和狠厉。
了呈言径直就坐在了潘坤旁边,自然和刘锦瑶坐了个对桌。
小姑娘被对面人的人气场压制的畏手畏脚,想看却又不敢看,出牌的时候嘤嘤哼哼的,大气都不太敢喘。
甚至连连出错了牌。
潘坤眼看着小女友吓成这样,捏了把她的小腰,笑着揶揄,“你今天只要赢了了爷一把,万娱新的那个项目女二号给你。”
小姑娘一听,眼睛猛地亮了,腰背一挺,说起话来顿时有了底气。
她费劲攀上潘坤这棵大树,为的不就是资源。于是带着三份故作拿捏的娇嗔,“了爷,这可是潘少说的,不怪我啊。”
了呈言眼皮都没有抬,“把舌头伸直了说话。”
一瞬间,刚刚还带着笑的小姑娘脸都白了。
段译文闻言凑上来,摇着酒杯,笑的花枝乱颤的,“小姑娘,了爷这人最讨厌别人矫情,你好自为之。”
刘锦瑶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强撑着一张脸没有哭出来。
还是潘坤大笑着,把人搂进了怀里,捏了捏她惨白的脸,另一只手不老实的在她屁股上抓了一把,直到听到她的娇嗔声,这才拍了拍她宽慰道:“不用担心,你还入不了了爷的眼,让他腾出手去收拾。”
了呈言起了身,段译文顺势坐在了空出的位置上。
他随意坐在了靠近玻璃墙的沙发上,斜靠着椅背,单腿交叠,看着他们一轮轮的摸牌出牌,聊着些最近的政/府政策、经济形势。
听得厌的很,却也没什么更有趣的事情。
倒是潘坤来了一句,“沈小佟在楼下大厅订婚,跟贺家那个小姑娘。”
了呈言闻言难得的有了点兴趣,“沈家这么老套,还玩这种联姻的糟粕玩意。”
“是沈佟自己追的人家,追了好几年这才娶回家的,是真爱。”
段译文笑的张扬,“等三五年后再说真不真爱的吧,顾浅年结婚的时候也说真爱,孩子还没生那就离了,爱个屁。”
只不过这话说着,沈佟竟然当真出现,顶着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咧着嘴嘿嘿一笑。
穿的是正经的黑西装白衬衣,量体裁衣,少年感褪去了不少,显得端庄成熟。
一看就是从正经场合溜出来的。
眼眸机灵的一个个落在在场的人身上,嘴甜的叫着人,最后到了了呈言那,激动的就差蹦了起来,“哥,好久不见。”
了呈言今晚在这不算是个秘密,但他惯来不喜欢应酬,因而门口的安保级别设的高了些,一般人进不来。
沈佟还是给潘坤打了电话,由人亲自去带了进来的。
当下看到了呈言,搓着手的兴奋,“坤哥时间卡的这么凑巧,哪天请你不好,偏偏今天我订婚,好歹的我要来打个招呼。”
“跟贺小烟?”
“对,”沈佟听到了呈言说出自己媳妇的名字,还有几分兴奋,“了爷还记得她,我这不怕你参加这种场合烦,就没叫你。”
“对了,季姐也来了,就在楼下。”
段译文听到舌尖打了个响,笑的有些灿烂,“季声凝?我好多年没见这个丫头了,还那么漂亮吗?”
“那肯定的啊,不信你问了爷。”
“呦,”轮到潘坤挑了个眉,“怎么了爷,你还跟这丫头有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