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苏,心智不坚,是为不明事理。应远去边疆,以此为戒。”
宣旨的宦官念完旨意之后,看向下面跪着的扶苏。眼神中有些惋惜。扶苏是什么人他们这些下面人看得最清楚。待人仁善,处事光明磊落。
没有一处是不好的,只可惜太过于刚直,在始皇面前都敢那样莽直的提出意见,落了始皇的面子,这让他如何不被贬黜。
扶苏自然察觉到了宦官的目光,只不过他自己亦有要坚持的东西,不会轻易就被影响到。所以面对这宦官的目光他只是淡淡笑了,“多谢。”
“陛下说了,让公子三日后便启程。不必去宫里头觐见了。”
扶苏听到此话,微微低头。“唯。”
看到他似乎有些黯淡,来此的宦官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始皇说过的话,基本上从未更改过。
冲着扶苏拱拱手,出去了。
扶苏再次抬头之时,身边的下侍都不敢说话,各行其是。只有从他那殿门内部传出来一个声音,
“我就说了吧。你这样子劝谏是不可能成功的。始皇还会把你驱逐出咸阳。”
扶苏拿着手里头的旨意往里头走,罕见的皱皱眉,“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会被驱逐出去。我和我父并非第一次有矛盾。以往他可未把我驱逐出去。”
这句话带有明显的试探之意,他平视着对面正没个正形的吃他宫殿里头含桃的小少年。看对方吃的嘴边都红了,他又递了张帕子过去。
“你先擦擦吧。”
“扶苏你人真好。”安南半点没察觉刚才那个是试探,还觉得扶苏真是好人,看他吃脏了还给他一条帕子。
对面的小少年长得白嫩,唇红齿白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只怕平日里头少不了好东西供养着。但扶苏去查的时候,却一点查不到关于这小少年的来历。只知道他几日前突然就跑到了这咸阳来,到处拉着人问公子扶苏的住址。
一开始哪里会有人告诉他,他拉着好几个人问了,才有好心一些的把皇宫的大致方向指给他了。
就这样子,安南在外头还等了不少日子才把扶苏等到。一看到扶苏,安南就往他身边凑。
扶苏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哪位大臣家懵懂的小公子,想着送回去。
“我当然知道了。这是你自己和我说的。”他回答的是先前扶苏的那个问题。
“我自己和你说的?这如何可能?我自己可从未和你说过这些。”
安南皱皱眉头,现在的扶苏自然没和自己说过这些,那是未来的扶苏说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不解释了。
“含桃很好吃。”
说完,对着扶苏笑了笑,一骨碌的跑了。
一旁的宦官看见了,低声问道:“要不要把那小公子叫过来?”
扶苏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不必了。随着他吧。你先去把行囊那些备好吧。再过几日看看,他会不会跟着。”
扶苏不清楚安南来他身边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很难对对方升起戒心是真的。他虽然在始皇眼中并不如何可靠,但也不至于这般轻信别人。
唯独对这个才来的,不知来历的,有些太过于亲近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跑走的安南都不敢回头去看扶苏什么模样,当时选的时候他就不想来这秦朝,结果还是被那个扶苏给抓着了。要不然,自己哪里会先来这秦朝。
安南一瘪嘴,他才刚诞生呢,就被迫来这个难度这么高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皇帝可不好忽悠,到时候要是那秦始皇知道了他跟在他儿子身边转,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他可得把自己藏好了。
起码在离开这咸阳之前得小心着做人。
安南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不知道早在他靠近扶苏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被始皇那边将消息记着了。只不过始皇现在暂时没心思考虑如何处置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旨意传开,大公子扶苏要去边疆了。
这消息一出,多少官员都不敢好生睡觉了。平日里头上书时候都是扶苏在朝堂之上帮着说话,不必直面天子之怒。
又被秦始皇重用的,又是长子,便是在那些偏远些的地方也有名头。怎么这就被贬去边疆了。这样的想法不止在一个大臣心里头闪过。
李斯此时还是坚定的皇党,听到消息,手微微一滞。倒是真的未曾想过,始皇会将他最看重的大公子赶出咸阳。
在脑中回转片刻,也不敢多加揣测。若是其他的人,李斯有把握能看透他们的心思。可若是始皇....
那样一个人,可不是用常理就能猜到他日后动作的。要是真觉得自己看透他了,想必离死也就不远了。
嬴政自然不管这消息会让朝堂上生出多少变故来,他只是清楚这扶苏如今是被这儒家给儒废了,扶苏必须还得亲自去看了如今这天下到底是何种模样,到底需要怎么样的君主之后,嬴政才会放心将这位子交给他。
嬴政一想起扶苏不知道何时被教出来的迂腐模样,就有些气恼。他把手中的竹简一放,声响不大,却让一旁的宦官赶紧屏息敛声。
将那当初把人交给淳于越的时候,也没想到扶苏能被影响得这般深。但到底还是他自己不争气,这才被淳于越教导成这样。
这次远去边疆,只盼着能让他看清楚这世间到底该如何治理。别一味想着那些死板的学说了。
嬴政神色冷硬,他如今已然四十多了,若不是感受到了身体逐渐弱下去了,又怎么会信了那些方士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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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不知道自己父皇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在准备着行囊。始皇让他去边疆监军,他便去。他身边的宫人都劝他去求求始皇,别将他贬得那般远。
扶苏看着自己满宫的人,叹了口气,没说话。嬴政哪里是会这么容易就被劝动的。别说是他去求了,就是满朝文武去求,也一点办法没有。
他知道这话说给他们听只是徒增烦恼,索性不说。起码让他们在心里头还有个想头。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跑掉了的安南,也不知道他要离开咸阳那个少年会不会来跟着。
察觉到自己想法的扶苏,摇摇头。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为着利益而来,他这都要贬去边疆了。那个小少爷怎么可能愿意跟着他。想想也就是了。
只不过安南也不是那种听话的。他也没有行李,当天晚上就又挨在了扶苏身边。
“我要陪着你去边疆监军。”
扶苏颇有兴味的看他一眼,还是温和出言到,“想必小公子不知道我这次去边疆有多远。这是光走,就要走上月余的路程。途中吃不好穿不暖,小公子可得想好了。”
“我说了要辅佐你,就是要在任何地方都辅佐你的,不用再劝我了。我要跟着你一起去边疆的 ”
扶苏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志向,毕竟这小少年怎么看也不是能吃苦的主儿。他之前就是把他当一个小孩一样看的。
又是惊异的看一眼安南,到底没拒绝。
扶苏在心里头把这想法转了一圈就丢出去了,再怎么看,这人也不像能吃苦的人。
说不定在路上就闹着要回来了。到时候可就不能随便放走他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他一个人想要回来,说不得就遇上山匪了,命丢了岂不是更可惜。
所以扶苏和安南反复确认了他是否要跟着去。
安南则是简单得多了。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扶苏才来的,自然是扶苏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去边疆,便去边疆。他又不像凡人那样需要吃喝拉撒,方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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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要走得很快,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的宫殿里面的已经没有人了。此去监军是去吃苦的,扶苏只带了身边那些服侍惯了的,那些不肯走的。
倒是安南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玩意儿,自从从扶苏这里拿到一些银钱之后。他就开始满街的跑,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扶苏也不管他,随着他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扶苏心里头对这个小少年总是莫名的信任。
等到马上要启程的那一天,扶苏就看着安南身上有着好几个袋子。里头似乎还装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安南珍之重之的背在身后。
扶苏去问他的时候,他还满脸神秘的不肯告诉扶苏。
等到了衣车(早期马车)上,他就看见安南似乎是拿出什么宝贝似的,将背着的东西拿出来。
安南还觉得自己发现了大宝贝似的想要把他找到的东西给扶苏看。一旁服侍着的宦官齐七看着安南献宝贝似的,伸头过来看。
就听着安南语气格外奇怪的说着,似乎是在学谁,
“看。这东西可不简单,可是从西域那边带过来的好东西。”
扶苏看他从里头一样一样的掏出来,和中原完全不同的布料,还有些用小布袋装起来的,一拿出来就有些奇怪的味道。闻着很是刺鼻。
安南兴致盎然,
“这个说是做饭能用进去的调料,说是叫孜然。我闻着挺好的,就是没人买,那个客商说,给他几个半两,就能把这些全都拿着走。我说那个商人人好,他还给了我送了好几个麻布袋子来装。实在是太大方了。”
扶苏看着安南手里头拿出来的东西。不少还是他之前就见过的。只不过那个调料实在是不好吃,无论是煮着还是放在饭里头,都有些腻。那个客商还真是狠心,这样一个小少年都要骗。他心里头觉得这东西不好,却不会在安南面前说出来。
别人觉得好,你非要唱反调,这可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买都买回来了,又不能退了。
齐七是在扶苏身边服侍惯了的,知道他家公子脾气好,也不避讳自己的目光,直瞅着安南手里头的东西。等到他给他们好生说了一顿,安南看齐七目光里头渴望得很,就随手把东西塞给他了。
“给你一点吧。这东西也不贵。”若是其他香料自然是很昂贵的,但是这东西吧。秦人都不买的,那商人没了法子。只好低价卖了。
齐七把目光投向扶苏,有点想要接,但是又怕扶苏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