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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告之曰

余告之曰

简介: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考大学,飞进城里读好书,找好工作,开好车,住好房,娶好媳妇生好娃……事情可以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走下去,让“小村做题家”付桥先生雄赳赳气昂昂一辈子鸡血狂奔,做“知识改变命运”的好事例。也可以在哪步阴差阳错里,让一切混乱坍塌,把他打回原形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回老家想喘口气的他,见到小时候那些顶不爱学习的伙伴们,妻儿老小照顾停当,滋润富足,游刃有余,看看自己,时光匆匆,两手空空。见识,背景,家底,这些常见道具付桥是天生没配置,胎里就带着不公平来的,努力十几年,结果也终究是个没回报。事业崩盘,躺下哀悼。感情,没钱的时候谈不成,有钱的时候都谈钱了。付桥决定就不努力了,跌倒了,正好也累了,顺势躺地上歇着吧,跺脚,挠脸,哭喊,骂人,反正也再不起来了!可是江上清风和山间明月并不答应,黑土地上不种眼泪豆子不长矫情苗,像植物会追着光长大一样,人也都会本能地追着自己的热爱跑,付桥到底会何去何从,他能找到自己的光吗? 告余以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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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告之曰》

    早高峰挤电梯的人潮退去以后,付桥穿着他精神西装来上班了,出了电梯门就觉得周围人的眼神不太对。

    他手里的咖啡没加杯套,冰得他没闲心琢磨擦肩而过的他们的眼里,到底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进门发现自己的隔断工位上的东西已经被打包装箱,他没什么私人物品在公司,所以桌面只剩几个箱子装满了文件堆在一起。他一时不知道该先生气还是先困惑,愣神的工夫,人事部的实习生过来走到他身边,小姑娘好像努了很大的力气挤出来一句“请问您是Frank吗?那个……郑par叫您到会议室2去一趟。”没等付桥问问题她就一溜烟跑了,落荒而逃的那种。

    付桥边往会议室走脑袋里一边飞速思考自己这是捅了什么娄子了:他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多,就为了给一个刚入职没几天的小同事看底稿,越看越发现这孩子基础知识差着不少,干脆来了助人精神给她补起了审计会计基础知识。小姑娘原本自己坐在工位对着电脑悄悄哭,被他路过看到后知道她是碰上了解决不明白的事儿,她的指导经理最近出差在国外顾不上管她,同团队的同事们也都加班没人有富余时间看她。于是这位高级经理同志就亲自下场耐心开导,又拿着她的问题一条条地对,半个小时就理顺了底稿,又给孩子提醒了一些工作上比较容易犯的错误。起身后还不忘语气轻快地告诉姑娘别有压力,有问题不要憋着,问题只会越憋越多,不会自动消失。

    昨晚回家路上他还为自己的无私和睿智而感慨:“我当时上班的时候也不过是高级审计员带,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能碰上让高级经理直接上手指点迷津……”

    边走路边走神,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会议室门口,推开门合伙人郑老板面色凝重,旁边坐着的管人事的同样是高级经理的Grace,她的脸上向来看不出悲喜波澜,这次也是。

    进了门付桥倒不见外,拉了把椅子就坐下了,没等对面俩人张嘴,他先发制人:“郑老板我桌子被清了,什么情况,我要被流放到宁古塔吗?”他试图用玩笑松动一下板结了的空气,却只听见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好像空空地撞在冰冷坚硬的无形的墙上,摔在地上,没人捡。

    “Frank,listen,”合伙人脸上的表情没变化,语气跟脸一样滞重,“你被投诉了,你……”没等他说完,付桥的耳朵里已经开始嗡嗡地响,心里说不出是怒火还是委屈,噌地一下就上了头。

    他才刚刚三十出头,几年间靠着没日没夜地加班没冬没夏地出差下现场……成了这家会计师事务所最年轻的高级经理,眼看着又要成为最年轻合伙人,意气风发的他从来没走到哪里都能跟人打成一片,笑语连连,他想不出是谁会投诉自己。工作上的纰漏不可能,一是他足够谨慎业务方面自信满满,有大合伙人在前面顶着,就算投诉按说也轮不到他;其他的,合规性?公司规章?他想不明白自己干什么了,但是“投诉”这两个字让他觉得自己身在明处却被看不见的小人暗伤,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他的情绪是毫不掩饰地往脸上挂,老板看得清清楚楚,还是慢条斯理地告诉他“有员工反应受到你的职权骚扰,让她压力很大,she felt offended”,老板故意用英语说出了员工的性别,看起来是希望付桥至少能大概了解是来自女部下的投诉,或许还希望他能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什么言行不得当。

    付桥满头雾水地看着老板,等着他说下去,接下来是Grace把话茬接了过去:“Frank是这样,公司之前应该也谈过将来升合伙人的事情,那么现在这个很关键的时间点,这个投诉对你的影响很大。所以出于为你好,HR这边可能需要建一个项目组把这件事情理顺清楚,而这段时间出于对你个人的关怀公司建议你是可以休一个假,自己也整理一下。”

    付桥气头上感觉事情前因后果乱七八糟,一时也捋不清楚从哪开始质疑,但还是对自己的桌子被收了这件事最来气,于是问道:“休假就休,我过去几年的年假都没休完过,现在就去申一个月!但是我想问一下,没通知就收我桌子,什么意思呢?”

    Grace但声音依旧柔软而没有温度:“考虑你这个假可能会休得比较久,工位就先空出来……如果你休完假还愿意回来的话咱们再说。另外,公司建议是带薪假期用完后依然没有定论的话,可能对你来说,最好是可以用无薪假来续一下。”她只说到这里,希望付桥听懂弦外之音。

    付桥很难相信眼前的情况,他又努了努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什么职权骚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吗?”空气安静,对面的两个人眼神里写着的是“别问,问也没什么意义。”看着显然不准备再说话的老板和依旧面不改色的人事经理,一直追求“体面”的他明白这是变着法儿地在请自己走了。他不愁找工作,只是对眼前曾经并肩奋斗过的伙伴能这么简单地打发自己有些心寒。到了这步,是谁因为什么投诉了他,郑老板又是因为什么突然就决定把他当作弃子,这些看不清的阴谋好像一个个黑洞在他身边,让他脑袋嗡嗡直响,什么都想不清楚。

    走出办公室,他觉得脚下有点发软,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跟他打完招呼后迅速移开视线,他看谁都觉得是举报自己的人,满肚子都是被背叛后的怒气没处撒,拳头攥得关节发白,早上精心用发蜡抓出来的头发好像一根根站得更直。

    回到工位,他的咖啡还在桌子上,这一会儿的功夫冰块都花了,原本犀利醇厚的冰美式被稀释得像眼前的人情,没什么温度也没什么味道。

    他像大学时对瓶吹喝啤酒一样吨吨吨几口干了这满满一杯不温吞吞的黑咖啡,远看气势如虹,嘴里却只觉得淡漠中透出来的苦更加让人苦不堪言。

    他放眼看了看自己的格子外面那些被叫做“通铺”的一排排长条桌,每个人都埋头盯在眼前的电脑屏幕里或眉头紧锁或喃喃低语,键盘敲打声,讨论问题接电话的声音,空调全力满转已经让人忽略掉的蜂鸣声……填满了这个光线的商务空间,每个人都很忙,没有人在看站在隔断工位里这个曾经那么神采奕奕的人现在的颓废。

    付桥深呼吸几次,想想反正说的是“休假”,那就休吧,受命休假,工作都不用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