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好饿。
胃里传来一阵阵空虚感,紧接着便是扭曲的剧痛。
盛荷蓱刚恢复意识,汹涌的饥饿感似巨浪般遂袭上心头,将她整个人拍至滩上。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睁开双目,一张瘦得皮包骨如风摧残过的半老女人面容呈现在她的视线中。
“小蓱!小蓱醒了!”那女人见她似乎睁眼,立即喊来身旁瘦骨如柴而立之年的男人。
那男人拿着水囊,喂盛荷蓱几口,“小蓱啊,你别太因父母的事儿难过,土匪能饶你这小姑娘一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盛荷蓱有气无力地转动混沌的大脑,这些人是谁,她怎么那么饿?
那男人话未说完,随即被一面颊上还挂着些肉的长脸男人打断,长脸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小个破布包裹,拨开密密穿插的封布,露出拇指大小的藜麦饼递到女人手边。
“俺手里还剩块饼,快喂小蓱吃些吧。”马脸男人扯动干燥的嘴角。
女人望着那块饼吞咽口水,狠心闭眼,接过饼将其送入盛荷蓱的口中。
粗粝寡淡的藜麦饼在接触到唇齿的那一刻,浓郁的谷物香味随着津液融化,在脑中炸开。盛荷蓱如获新生,先前连抬眼的力气都无,此时却迸发出强力,使劲将那坚硬的小饼咀嚼成细块,咽进胃里。
胃停止了悲鸣,女人喂完饼后放下她,许是自己也没多少能量,侧身靠在一辆饱经风霜的木板车旁。
又等了不长不短的一会儿。似是饥饿褪去几分,盛荷蓱这才缓缓撑起身子扫视周围。
黄色龟裂的泥土地上,横七八竖坐着一群装扮古朴的人,他们各个瘦得只剩一具骨架,有些用草席铺在地上躺着,有的坐在木板车上。偶尔见到的孩童也不跑不跳,呆滞地看着黄土地。
盛荷蓱心底一沉,眼前的景象昭然若揭,这群人与她曾在电视中见过的古时逃荒场面一模一样!
她本来是现代人,原在一家游戏公司当建模师,昨晚部门因她获奖聚餐,得奖虽然高兴,但长时间加班使得她身心俱疲。又被同事灌下不少酒,回家后倒头就睡着了,醒来怎会到了这种鬼地方?
可手下泥土的触感却如此真实,就连饥饿感都重新席卷而来,刚吃下的一小块食物根本顶不了多长时间。
身边这些人似乎也没气力对她欲行不轨,盛荷蓱便顺势躺回原地,试图通过梦境回到她文明先进的现代世界。
如影随形的饥饿侵扰着她的思绪,虽如此或是为了节省精力,她很快便入眠了。
迷迷糊糊间,脑海中突兀的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嘀——万物建模系统已绑定成功。”
盛荷蓱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尚未给她反应的时间,原本黑漆漆的环境忽得展开一个软件界面。
看起来似乎与她上班时使用的建模软件十分相像。
随后又弹出一个窗口。
【恭喜您成为本系列系统的第41912位宿主,在您于这个时代生活的期间,您可以使用本万物建模系统满足您每日的生存需求,详情请查看具体条目。】
窗口末尾还贴心的附上蓝色超链接,等待着宿主将其点开。
盛荷蓱思索了一会儿,目前的状况预计是同她以前看过的小说那般,她穿越了还绑定了系统,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
现在的系统倒是还挺先进的,连现代软件都能模拟出来。
她便点开超链接,跳出来一大段信息,快速扫了几眼,才发现她这新系统真是个宝贝。
条款项目除了一大堆同意的有的没的之外,说她可以利用这个建模系统建模出任何活物以外的东西,但每日限制三次,同时还有等级限制,像她现在的等级只能建模一些小物品。
怪不得叫万物建模系统,还真是啥都能建模。
信息拉到底部有一个是否同意的选项,盛荷蓱想都不想就选择了同意。
她要是不同意人都快饿死在这个时代了,哪还有以后可言。
窗口旋即消失,看着熟悉的建模软件界面,她几乎热泪盈眶。
既然如此,先建模几个大饼吃吃吧,她早已饥肠辘辘,险些昏死在地上。
盛荷蓱熟练地准备新建项目,却鬼使神差地在确定键前停下。
从先前的情报判断,她似乎穿到了一个叫“小蓱”的女孩身上。但她如今并没有任何记忆,只能猜测。
原身似乎是与父母逃荒的路途中遇上土匪,父母拼死将她的命保下来,原身逃回逃荒队伍才得以脱身。
盛荷蓱关掉了系统界面,慢慢睁开双目。
还是如她阖眼时看到的景象一般,若是她在此处凭空变出一堆吃的,自己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面对一群饿狼似的人,如何守得住自己的食物?况且她又该如何解释?
盛荷蓱又观察了会儿地貌,不远处有片干枯的高野草地,有几棵将要枯死的树稀稀落落地分布其中。
此时日落山头,天色已逐渐昏暗,她借口与离她最近的女人说需要如厕,便小步前往高草丛中的一棵二人合抱的枯树下藏匿。
盛荷蓱徐徐阖眼,试图在识海中唤出建模页面。
系统随心而动,软件立即跳了出来,她即刻新建项目,抓紧时间建模。
到了古代,还是得建模些古人吃的食物才行。
于是她回忆起曾经在书里读过的胡饼,上至达官下至百姓都爱吃,类似于现代的芝麻烧饼或馕。烤得金黄的油面饼撒上一层芝麻,又香又酥。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喜欢吃。
她思索着从前吃过的烧饼结构,开始捏形状,捏好后加了层渲染,一张香喷喷的胡饼便出炉了。
一张自然是不够吃的,她将刚建模好的胡饼复制二十来个,又建模了个布制大袋,把胡饼全都挪到里头。
保存项目,度过几秒钟的导出时间,待盛荷蓱再次睁眼时,一大袋胡饼静静地躺在她脚边。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饥饿使她顾不上自己还处于险境中,一股脑儿地抓起饼就往嘴里塞。一连塞了好几个,撑得胃胀处一个幅度,才堪堪停下。
盛荷蓱舒适地打了个饱嗝儿,还剩二十个出头,她将袋子口扎紧,记挂着一同逃荒的人还未吃上东西,打算谎称路上捡的,将其送了去。
眼下余晖将尽,勉强能看清地上的石子儿,逃荒的队伍里也燃起火堆,从远处看像散落的火星子,盛荷蓱借着星点亮光往回处走。
当她即将走到自己原在的方位时,倏然瞥见先前躺着的人们聚集起来,另一群人在打磨刀具,似乎要做些什么。为首的正是当初曾喂饼给她的马脸男人,他朝着那对颇为照顾她的夫妇谈话,仿若在劝说二人。
除此三人外,其余人都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自顾自地在做着事儿,瞳色中却带着诡异的热切与…期盼?
盛荷蓱下意识觉着事情不对劲,并未着急带着饼回归,而是借着夜色悄悄地避匿在旁,试图弄清现在的状况。
马脸男人似是神情不耐,他怒目圆瞪,声调不自主地拔高:“林家的,俺都说了多久了,恁咋这么不上道。又不是亲闺女,操心这个干啥子?”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啥子吗?这可是有违天理人伦不道德的腌臜事!是要天打雷劈的!”林家丈夫抱着自家瑟瑟发抖的娘子,也不甘示弱地厉声道。
“哼!”马脸男人无所谓地嗤笑一声,原本和善的眉目变得凶狠“俺可不信这个,别用什么老天爷吓唬俺……”
话音未落,那林家娘子也怯怯地帮腔道:“马老二,你就不怕做亏心事被恶鬼索命吗!”
马老二“呸”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用手抹过嘴唇,恶狠狠地盯着林氏夫妇,“俺劝得嘴皮子都酸了!你俩个爱同意不同,反正村里出来的可都同意了,小胳膊还能拧得过村里三十人的大腿不成!”
盛荷蓱忽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屏住呼吸,继续偷听三人的谈话。
“别以为俺不清楚恁那点小心思,装什么清高!你家婆娘死了闺女就拿别家女娃当替代,还以为自己个儿是啥子大善人,跟俺们一样的货色!不把小蓱吃了,俺村三十口人都跟恁一块饿死不成?”
“你…你!”林家娘子白眼一翻,头往后仰,气得快晕倒在自家丈夫怀里。
她男人瞋着铜铃似的双眼,却也一句话也说出不来,只好抚在娘子身后的手徐徐轻拍。林家娘子将头埋入丈夫臂弯,无言地轻声啜泣。他们护不住小蓱,如同曾经护不住自己早夭的女儿。
盛荷蓱当场愣在原地,三人口中所言之事,乃是她最没想到的……他们真的计划着要把她活活下锅吃掉!
一股骇人的寒气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她失控地不断战栗。残忍的现实狠狠地将她初来时的希冀狠狠地摔碎在地。
好似所有饥荒时代会发生常事的那般,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被预定为别人的盘中美餐。
马老二当时为气林家二人,脱口而出了些不敬鬼神的狂言,抓一把苍白的头发,又后怕地找补几句:“那小蓱的断头饭,还是俺给她吃的咧,俺们村里有说法,只要送了断头饭,人变的鬼就不会来找。”
原来这马老二竟是抱着这般龌龊的心思!盛荷蓱一时恶心得胃液带着未消化完的食物涌上喉头,她被这扑面而来的恶意和危及生命的恐惧弄得几欲作呕,控制不住地轻咳一声。
“谁?谁在那儿?!”马老二觉察到这细微的声响,转头死死地盯着盛荷蓱正躲藏的那棵树,开始往那走。
糟糕!要被发现了!
盛荷蓱霎时呼吸停止,她大气不敢出,身体蜷缩得更小,心跳随着马老二渐渐靠近的“沙沙”脚步声愈发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