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副本世界。
请遵守以下规则——
【春华楼中有凶煞,请勿与之对视,凶煞数量会随时间增加】
【城中有宵禁,请勿在外游荡,不要被任何NPC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凡是外乡人都将被一并驱离!】
【不要被祂发现你!】
【花魁是友善的,必要时可以寻求花魁的帮助】
【打破笼子或是杀死祂都可结束一切……】
【#%&*……以上规则有一条是假的】
齐乐远读完这云里雾里的系统提示,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规则怪谈的副本他也不是没下过,说实话,这些规则对于齐乐远这种经历了几十次副本的老手来说,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但是——
齐乐远又扫了一眼系统给出的副本信息,的的确确是个S级副本,至今还没有玩家活着从里面出来。
齐乐远思索着,觉得规则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要不是为了丰厚的任务奖励以及寻求刺激,齐乐远也不会主动选择这个没有任何情报流出的副本世界。
齐乐远深褐色的眸子转了转,手上也闲不住地转着语音球,即使在副本中闯荡了这些年,他给人的感觉依旧像十七八岁似的,咋咋呼呼,却又生机勃勃,活像峨眉山上的野猴子。
尽管觉得语音球不一定用得到,齐乐远依旧把它扔进了随身空间里,他在进入副本之前就已经使用了一个S级技能,这个S级道具可以让他的意识在副本中附身到一个更靠近任务中心的身份上,以便于掌握更多的一手信息。
想起自己随身空间里带的几个S级技能和装备,齐乐远不觉得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回过神,信心满满地准备迎接新副本。
齐乐远在浮空的屏幕上按下了“确认”,闭上眼睛,任由意识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
一阵白光闪过之后,齐乐远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古香古色的世界,楼阁建筑透着一种独特的美感和历史的厚重感,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传统的建筑风格,精美的细节雕刻和优雅的色彩组合让这栋建筑美轮美奂。
此时阳光初照,园中的人造水塘泛着粼粼波光,好像能看到五彩的锦鲤在里面浮空游动,宁静祥和,完全不像一个规则怪谈副本。
齐乐远皱了下眉,感觉自己的视角有点不对劲,过于矮了。
不会是附身到小孩身上了吧?他心想,这样的话可不好搜集信息……
他正要想办法看看自己,余光里却有一道鲜红色的身影飞快闯进来,横跨在水塘上面的木桥上,一个衣着艳红锦缎的小姑娘踏步匆匆跑上来,看身高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很瘦,阳光下身影纤细,好似连风也能把她吹走。
她身后是一片人工挖填出来的小湖畔,此时正值盛夏,层层叠叠翠绿的荷叶淹没了湖中游动的锦鲤,女孩从桥上面跑过时,湖面带起轻微的涟漪,盛满了露水倾斜下来的荷叶,歪向一边带露珠的花上,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朦胧似梦般的清香。
她步伐匆匆,因为没有裹过脚,所以走得很快,风风火火,配上那身衣裳,更像是一团流动的火了。
偏偏女孩头上还带着一朵明月大小的白牡丹,斜斜地簪在脑后,比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还要更大些。
等她稍稍侧过脸来,齐乐远情不自禁地摒了一口气,心脏也多跳了一下——他见过的美人不少,即使如此,仍旧被眼前人耀眼的美貌惊得发愣。
真难得……齐乐远心想,眼前的少女不仅有副一等一的好皮相,就连眉眼间流转的风情都是一等一的。
她那双眼睛着实漂亮,落在注视着她的人眼中,像小鹿一样懵懂清澈。
人面更比花面娇,连牡丹也被夺了色。齐乐远像是久居地下的人第一次见到太阳一样,被阳光刺得眼底生疼,却又舍不得挪开眼睛,甚至下意识向着她伸出了手。
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是个NPC……?
在那一瞬间,齐乐远恨不得立马就去把她的数据复制下来,等回到空间里以后再捏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金屋藏娇,把她好好地保护起来。
这样美丽又脆弱的人,理应被强者豢养在身边。
他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连以后要捏几个孩子都想好了,低头一看自己伸出的手,下意识大喊一声:“我靠!我的手!?踏马的老子手呢?!”
出现在齐乐远眼前的,赫然是一支黑红黄相间的翅膀,再仔细一看,还是乡下土鸡特有的斑驳花色。
齐乐远爆了阵儿粗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想不到用了一个S级技能,竟然把自己投到了一只土鸡身上!?
狗日的主神系统!!!
但是没有时间留给他后悔了,齐乐远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怒火,不太熟练地扇着翅膀向着戴牡丹花的小姑娘飞去。
然而在周围的其他人看来,此时此刻的场景就是一只土鸡一动不动地对着李春昼发了好长一会儿的呆,然后忽然“咯咯咯”地叫着,然后疯了似的扑腾着飞过来。
李春昼若有所察地一扭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意外,然而还没等齐乐远落到李春昼身边,一只冷白的、骨节分明的手就伸过来,毫不留情地抓住了他的翅膀,向着桥下用力一扔。
齐乐远来不及调转方向,直直落进水里,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几根羽毛飘落下来,李春昼也不急着赶路了,趴在桥边好奇地看了会儿,直到身边高大的侍女开始催促她。
拦下了齐乐远“飞行计划”的人就是她身边刚刚走过来的侍女,这侍女比寻常男子还要更高一些,脸上一道疤,从左侧眼角贯到另一侧的耳根处,毁了一张清秀的好皮相,脸上神情冷而木,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
齐乐远背脊生寒,他按照直觉没有与侍女对视,迈着两只米黄色的三叉脚,飞快地从岸边跑到桥上,再次执着地冲着李春昼奔去。
李春昼这下确认了它是冲自己来的,侍女正要把这只鸡一脚踢开,却被李春昼拦住。
李春昼轻轻巧巧地拉住侍女的胳膊,声音很清脆,但是到底是在青楼里长大的,尾音里无意识地带了点撒娇意味,“我想把这只小土鸡留在我身边。”
侍女低头看她一眼,沉默片刻后冷冰冰地回答:“不合适。”
李春昼眼波流转,纤长的眼睫毛近看像把小扇子,她脸色不变,依旧是那副笑容娇美的模样,又强调了一遍,“我就是要养。”
侍女没再拒绝,低下头解释说:“姑娘,禽类都是直肠子,会随地排泄,你身边带着它……不合适。”
“那……”李春昼微微思忖了一下,“给它做个袋子,戴在屁股上。”
两个人眼对眼沉默了片刻,无声地较着劲儿。
“嗯。”最后还是侍女退了一步,不带感情地应下来,又平静道:“李妈妈催了好几遍了,姑娘快去吧。”
李春昼迈开腿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把地上的小土鸡搂进腋下,低头对它叮嘱道:“你可千万别拉在我身上嗷!”
说完,她步伐轻盈地跑进楼里,白天时候的春华楼不像夜里那般热闹,姑娘们还没醒,客人也都散得差不多,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瞧见了李春昼,低头朝她问好。
李春昼挨个应了一声,上楼跑进老鸨所在的房间,轻轻敲了敲后便直接推开了门。
老鸨梳妆整齐,她如今也才四十出头,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但多年浸淫风月场合,眉眼间又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精明算计。
老鸨见了李春昼就眼神一亮,手里的烟杆往桌上一放,吐出一口白雾似的烟气,眉眼俱笑,一边叫着“我儿”,一边朝李春昼走过来,待走近时,又一愣,问:“怎么抱了只鸡过来?”
李春昼把小土鸡往怀里抱了抱,眼睛亮晶晶地说:“路上碰见的,我很喜欢,想养在我身边。”
李春昼是春华楼现在名气最大的台柱子之一,老鸨不愿意惹这小摇钱树生气,便随和地说:“你想养就养着吧。”
她又爱怜地摸了摸李春昼皎洁柔软的小脸,压低了声音,对李春昼耳语道:“乖女儿,前些日子里那些风言风语娘都给你处理好了,放心,那件案子牵扯不到你头上。”
李春昼依偎在老鸨身边,埋下头撒娇似的喊了几声妈妈。
凡是春华楼里有名的伎女,没有不被盛京城里的闲汉们嚼口舌、搬弄是非的,而最近的风言风语之所以需要老鸨亲自处理,则是因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的案子,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还把春华楼的小摇钱树李春昼给牵扯了进去。
老鸨满意地抚摸着李春昼长开以后越发漂亮的脸蛋,说:“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二爷一回京城就看你来了,赶紧换身衣裳上去吧!”
李春昼含糊着答应了一声,把自己怀里的鸡放下来,任由老鸨身边的侍女带自己去梳妆打扮,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依旧是轻薄的丝绸料子,头上的白牡丹摘下来,换了朵开得更艳的簪上去。
李春昼一年四季都簪花,而且只簪牡丹花,牡丹并不常开,但是春华楼里有专门的花房,几个养花师傅一年四季就忙这么一件事,保证李春昼不论什么时候都有牡丹花戴。
这事荒唐至极了,养花的师傅甚至还是从宫里出来的,是二皇子专门要出来哄李春昼玩的,因此也没人敢明着议论什么,但是背地里的议论像是春天里的野火一样早就蔓延开了。
大部分时间,李春昼头上戴的都是白牡丹,一月里有那么几天戴红牡丹,像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暗示,京城里爱看热闹的都说花的颜色跟李春昼的月事是联系在一起的,他们讲起这件事时脸上总难免带这些玩味狎昵的神色,戏称她为“牡丹娘”。
总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到李春昼耳里,李春昼根本不在意,照样戴自己的花。
时间久了,她的名声伴着好事者的议论纷纷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在大梁其他地方的土地上,也能听到李春昼的名字。
老鸨口中的“二爷”,便是大梁的二皇子,梁长风。
老鸨看出来李春昼对一会儿要去见二皇子的事有些恹恹,便半是劝告半是催促地对她耳提面命道:“春娘,还记得娘跟你说过什么吗?”
李春昼掀起眼皮,抿抿唇,声音柔和清脆地回答道:“记得,我会好好陪二爷的,妈妈放心。”
除了一个手段狠辣的经营者,春华楼还必须要有一个难以撼动的依仗。
大梁北面边境处成日里打仗,世道早就乱了,就连盛京里的人心也乱得差不多,大家都是得过且过,有一天过一天,虽说春华楼在盛京里算得上头一号,但是春华楼的这些姑娘们,大部分也都是乌合之众,姑娘们在楼里相依为命,卖身求生,像水面上的浮萍一样漂泊无根,有时却也勾心斗角,她们没受到过什么正常的教育,目光短浅,自然看不到长久的利益,面对困难和诱惑,下意识便会将矛头对准身边人。
太阳底下无新事,即使是在整个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最奢靡高调的春华楼里,所能看到的,也全是更悲惨的轮回,更绝望的人生,更无助的乞求,更冷漠的看客。
在这个沉闷的时代里,命运好像从未对任何人怜悯。
天底下自然没有比皇家更高的大树。现在的春华楼,虽说明面上还是老鸨在经营,实际上真正的所有权已经在二皇子手中了。
只是少有人知晓。
春华楼是二皇子在盛京城里钱袋子,也是他在盛京里探听消息的耳目。
在李春昼的美貌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老鸨便对她予以厚望,日日提醒李春昼——这楼里所有人的未来,都落在她身上。
所以李春昼必须懂事,不能任性,不能惹贵人生气,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对二皇子,她都应该摆出一副笑脸来。
从小被灌输着这样的想法长大,李春昼早已习惯将笑容刻在脸上。
去见二皇子总不能再时时刻刻抱着一只鸡了,李春昼把小土鸡托付给身边侍女,郑重地说:“这只鸡是我的,帮我看一会儿……它是我的东西,可别跟其他的鸡弄混了哦。”
侍女点点头应下来,于是李春昼放心地离开了。
她推开楼上雅间的房门时,二皇子果然正坐在里面等她,他单手撑在桌上闭目养神,乌木一般浓黑的头发束发成髻,半掩在阴影下的脸俊美异常。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以后慢慢睁开眼睛,剑眉之下是一对标致的丹凤眼,不笑时自带几分睥睨的意味。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李春昼条件反射般,将笑意挂上嘴角。
这一幕,在过往的轮回中已经出现了整整一百二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