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阴飕飕的冷。
沈云杳睁开眼,四下一片乌漆嘛黑。
“娘希匹,这夜路可真他娘的难走!”
“别废话,这回抬的是宋家的棺材,里头我瞧着下了不少好东西,快走。”
义庄、棺材,以及宋家……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这是,穿越了?
四周逼仄得沈云杳都要窒息了,听外边的意思,她这还是在棺材里?
开什么玩笑,人要多倒霉才会穿到棺材里,铁定是做梦。
古画修复师沈云杳还记得她正在赶着修复一幅客户私藏的古山水图,熬了几个大夜顶不住了,再睁开眼便是眼前这般景象。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耽误了工期可得赔不少违约金。
沈云杳想也没想猛地起身,试图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
咚的一声,她冷不丁磕在了棺材盖上。
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开始出现零星又纷乱的陌生记忆。
这个不知名朝代的沈云杳是个正值豆蔻的小傻子,除了知道自己住在青麻庄的西北边上,家里十几口人以外,啥都是模模糊糊的。
嗯……还算清楚的记忆便是进棺材前,一向偏心刻薄的祖母突然带她赶集去,还让她坐在石阶上等着,要去给她买肉包子。
她许久没吃过沾腥的,谗得很,乖乖地等着。
后来肚子实在饿得厉害,祖母去了好久也没回来,便跟着两个好心的叔叔去吃饼子。
饼子没吃到,人还险些给卖到偏远的村子里,给老光棍生娃子去。
俩人贩子怕她乱跑乱叫,不给她饭吃,哪知小傻子原本在家时就饿得狠了,这么一折腾,还没到地方人给饿没了。
人死不好脱手,想必后头正遇上宋家白事,他们就把她卖进这棺材里,一举两得。
这俩好心叔叔的声音,不能说不熟悉。
与方才在外头说话的两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揉着额头,忍不住低声骂了句你大爷,千刀万剐人贩子,饿死了人还不肯放过。
缺大德了!
太不是东西。
一顿愤愤,她觉着胸口更加憋闷了,这棺材再不开盖,她真要憋死在里头。
可若是开了盖,外头的两个人贩子发现她还活着,必不会轻易放过她,极有可能逮住了再卖一次。
倘若卖了贱籍,想要脱身就难了……
还饿着肚子的沈云杳不敢托大,近身一对二她没有任何胜算,须得想个奇招先发制人。
顾不上头疼,沈家的事也得容后再理,安全出去再说。
棺材摇晃间,沈云杳的手忽地碰到了一条半温不凉的腿,腿子还好死不死的在她手下晃了晃。
沈云杳:!!!
她心惊且颤颤地收回手,摸索着找着了自己的俩腿。
各掐一把。
都在,疼,都有知觉。
所以方才那条压根就不是她的腿……
棺材里除了她,竟还有旁的人!
她、她这是跟宋家那个同个棺材?
“我×,啊——!”沈云杳心跳极速狂飙,疯狂甩手尖叫起来。
不说的有钱人家吗,怎么还不舍得给单独装着,这多挤得慌啊!
还吓人。
“……啥、啥声音……”
在前头抬棺材的钱老六起先还听着棺材摇晃,里头叮当玉器金银相撞的声音流口水,紧接着就被一声凄惨的鬼叫吓得腿哆嗦个不停。
身子一软,腿一歪,钱老六肩上的木头杠子滑下来,棺材啪唧摔落地上,撞破了一个口子。
咕噜噜滚落出银元宝来。
在后头抬着棺的钱老四瞅见滚落出来的银元宝,眼睛都直了,“管它什么声音,他娘的你快捡呐!”
他说着嫌钱老六动作慢,三步并两步上来掀开钱老六,弯下腰把掉出来的东西往自己怀里塞,“多半是义庄里的猫在鬼叫。”
猫?钱老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棺材里哪来的猫。
方才声音分明就是从里头出来的!
沈云杳在棺材里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这俩不经吓的,她不过是事发突然,没忍住嚎了那么一声,就把棺材给扔了。
太不敬业了。
不过倒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机会。
怕鬼么,那可太简单了。
看她不吓死这俩遭天谴的。
沈云杳当即就着昏暗的光线四下摸索,想找能防身的东西预备着。
还不忘对着近处静静躺着的宋家人碎碎念,“阿弥陀佛,太上老君,仙人公公,帮我就是帮你保住钱财,莫怪莫怪。”
“千万保佑。”
她只敢在自己周围小范围地摸索,没等找到能用的,外头就起了争执。
“老四,咱……咱们快走吧,义庄就在前头,明天多带点人再过来抬进去……”
“发财了老六,里头肯定还有,镐头给我。”
“奶奶的个熊,亲眼看着死透了的你抖什么抖,怕啥!”
钱老四瞪了钱老六一眼,放狠话给自己壮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吓唬我,没门!”
豁口黑洞洞的,要伸手进去有些瘆人,但想着里头的东西,他心一横,抄了钱老六腰间的镐头就往里一顿搅动扒拉。
嗤嗤、嗤嗤——
刺耳的声音刮着棺材板子,一镐头过去,险些划开沈云杳的脖子。
棺材里逼仄,她即便马上躲开,还是避不及肩头给划了一道浅口子,疼得嘶了一声,手一摸,有一点湿粘粘的。
沈云杳:出血了!
茅坑里跳远呐——过粪了哦。
才来就被困在棺材里便算了,一次两次的要命可还行,她这都流血了!
她向来惜命,当即愤怒盖过恐惧,扯了旁边死鬼的一截裤腰带打了个圈就往镐头上挂,整不死这俩人贩子,她就……就陪宋家的一块躺边上去。
钱老四果然上当,镐头肯定勾到了东西,沉甸甸地拽不动,他兴奋地用力拉。
沈云杳看裤腰带绷得直直的,三两下就把裤腰带的另一头解了。
钱老四看拽不动,蓄了力气奋力倒身后拉,那头的力道突然泄了个干净,惯得他啪唧摔了个大马趴。
镐头上勾出一条灰青的长带子,一瞧就是男人用来拴袍子的。
钱老四脸都绿了,“他娘的,晦气!”拽下带子嫌弃地甩在地上。
沈云杳抓住这短短的空挡,抹了左肩上的血,往自己眼下一顿糊糊,拔散头顶的发髻,揉乱头发倒下来盖住脸。
趴着身子伸出手左右巴拉,抖着嗓尖声桀桀怪叫。
“冤……有头,债……有主……”
“我好冷啊……冷……来……陪……我……”
沈云杳嗬嗬嗬地从破漏的棺材板子里探出爪子,不时闪过一张血红的脸,白眼向上翻到眼珠子都酸了,总算把外头那俩惊呆了的吓回了魂。
钱老六只瞥了一眼,那手黑瘦干巴的,可不就是傍晚前俩人在集市上拐来的小傻子,立即就遭不住了。
“真、真是闹鬼了,我的娘哎——娘哟!”
“别、别、别找我……不、不是、不是我啊!”
钱老六腿软得跟个棉花似的,连滚带爬的半天跑不出五步就脚下打结绊倒了自个。
钱老四也没想到里头的真成了鬼,倒吸一口冷气。
亏心事干多了,哪有不怕索命的。
他先前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此刻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也没比钱老六好到哪里去。
眼看棺材里的鬼就要爬出来,钱老四镐头也不要了,慌乱间抓过灯笼朝棺材砸过去。
看阻止不了那东西往外爬,他扯过还在软在地上的钱老六往后一丢,能挡片刻挡片刻,自己扭头跑,保命要紧。
灯笼撞到棺材,咚的一声跌在地上,火苗烧尽了外边的纸皮,灼卷了野草的叶子,幸而才下过雨,草地湿漉漉地烧不起来。
没一会儿火苗熄灭,留下一圈黑印和腾起的黑烟。
那俩吓得不轻,四个脚后跟一前一后绝尘而去,比她想的要胆小得多。
跑远了正合她意。
沈云杳收回手,豁口涌进来的黑烟呛了她一口鼻子烟灰。
“阿嚏,呸呸呸忒!”
她抽嗒着鼻子抹抹眼,扒拉了一块石头进来,使足了吃奶的力气,闭着眼就是一顿猛砸。
对不住了,宋家的。
你的棺材非砸不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