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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的寓意

醒狮的寓意

简介:
分开的五年里,凌意设想过无数种重逢,偏偏漏掉最戏剧性的那一种:有位单亲爸爸要装修儿童房,作为设计助理的他去了才发现,房主叫厉醒川。你怎么混成这样。时隔多年再听到这熟悉的冷淡语调,凌意不知道怎么答。难道 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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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的寓意》

    十二月,临江,小雪节气刚过。

    这两天凌意重感冒,早上请了半天假,下午刚刚出门,就接到带他的设计师打来的电话。

    “休息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他拿开手机,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很快就到公司。”

    “那正好,直接跟我跑趟现场。帝景二期,带好东西啊,这客户我聊了好几天了,就今天下午有空,咱们务必抢在日盛前头!”

    帝景是临江市最高档的小区之一,有专门的附属小学,隔一条街还有综合医院,地段优越,户型大气。凌意跟上司约定半小时后南门见,挂了电话转乘地铁。

    没有时间回公司打印户型图了,不过幸好,他随身带着笔、画板和测距枪。

    家装行业就是这样。因为竞争激烈,临时出外勤是常有的事,好几家盯中同一块蛋糕更是家常便饭,为抢生意只能争分夺秒。

    给凌意发薪水的设计工作室名叫亦境,人不多,设计总监两位,方案设计师四个,底下还有十来个助理和实习生。入职不到半年的凌意当然只是助理,并且还在试用期,下月有望转正,月薪五千四。

    因为身背前科,过去两年他换了五份工作,每一份都没干满六个月。这一份是最接近的,所以也是最要珍惜的。入职五个月,他一共只请了八小时病假,前四小时是去做入职体检,后四小时就是今早。

    半小时后,帝景二期南门。

    上司江昊是开车来的,不过这里安保严,陌生车不让进。他把车停路边,登完记进去后跟凌意撒火:“有钱人住的地方,狗都比别处的声音大,一个破保安也敢当自己是爷。”

    凌意笑笑,没说话。

    从监狱里出来以后,无论生活还是工作他都谨言慎行,不知情的同事全当他内向。论资历凌意比不上江昊,在公司要叫对方经理。但论年纪,其实二人只差三个月,而且还是凌意大。就为了这个,江昊更是瞧不上他,觉得他荒废年岁,碌碌无为。

    “这个客户跟我聊得挺好的,你别看一单不大,能进得来帝景就不容易。来的次数多了,上下左右咱们都能混个脸熟,还怕后续没生意?”

    “嗯。”穿过花园,迎面袭来一阵刺骨寒风。凌意一面轻声回应,一面将身上的薄夹克裹紧。

    又走了几分钟,两人停在小区最幽静底角的一幢高楼前。

    江昊理了理衣服裤子,抹齐鬓角,按下某个门牌号。悦耳的音乐过后,有女声问:“哪位?”

    想必是女主人了。

    “您好您好,我是亦境工作室的江昊,来帮您量房。”抬手看表,两点整,不早不迟。

    过了三秒,门应声打开。

    等电梯的时候,梯门映出的清瘦身影微低着头,一边压抑地低咳,一边将工具包提紧。江昊按下楼层,倚墙瞥了凌意一眼,“你病到底好没好利索,脸这么白,一会儿别晕在客户家里。”

    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凌意牵了牵嘴角,很识趣地回:“我把口罩戴上吧。”

    他随身备着口罩,就在上衣口袋里。

    “早说啊你,”江昊扭头照自己侧颊,“客户家有孩子,是该注意点儿。”

    凌意微微颔首,拿出口罩戴好。

    寸土寸金的地段,一梯却只有一户。到了八楼,江昊正要叩门,门却自行开了。玄关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将硕大的背包背上,抬头看见他们,说:“来量房的吧,厉先生在里面,你们进来吧。要套鞋套啊,地我刚擦过。”

    背包上有保洁字样,听口气是熟工。江昊说了声“劳驾”,穿鞋套进去。

    有钱人规矩多,两人也不便妄动。阖上门,大客厅有动画片的声音。凌意又止不住地咳嗽,虽然戴着口罩,仍旧转过身去,面朝门口捂住口鼻。

    身后哒哒哒一串脚步,紧接着大腿微微一痛,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哎哟——”童稚的嗓音嫩得能掐出水。

    他愕然回头,见地上坐着个小男孩,一手揉着额。不等他反应过来江昊已经抢先俯身,双手将男孩扶起来,“小朋友没事吧,撞疼了没有啊?”

    男孩直起身来,一米不到的个头,看着也就三四岁。他嘴里嘀咕了一句“对不起”,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丝毫不怯生地打量面前两人。

    撞了人知道说对不起,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凌意弯腰拾起汽车模型,挂着笑意递给他,“给。”

    “你们找谁?”他将车抱在怀里,然后才亡羊补牢,“喔,谢谢叔叔。”

    家教果然很严。

    “我们找你的……”凌意顿了一下,拿不准,江昊自信地接上:“找你爸爸,他在家吗?”

    “我爸爸呀,他在。”小朋友将模型放到地板上,玩着遥控奶声奶气扯起嗓子,“爸爸——爸爸你快来呀!爸爸——!”

    “来了。”

    也许是因为穿过不止一道门,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这嗓音凌意觉得熟悉,却未能听得十分真切。

    但只是这一点细枝末节的熟悉感,也足以令人心神微震。仿佛经久的磁带,你以为它旧了,过时了,随手一放,却句句会唱。

    他的末梢神经被火燎痛。

    “经理,客户怎么称呼?”

    江昊眉头微皱,嘴里啧了一声:“户型图上不是有吗?你真是一点功课都不做,件件事都等着我告诉你。记住了,客户姓——”

    话犹未断,已经有脚步声传来。

    凌意转头,眼睑轻微颤动。他看见房子的主人出现在视野中。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或者根本烧坏了脑子,所以才会在梦境之外的地方见到这个人。

    是醒川,厉醒川。

    近在咫尺,绝不会错。

    但是怎么……怎么可能是他?

    凌意下意识想逃,双脚却钉在原地,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抱歉,接了个电话。”

    厉醒川说着抱歉,语气却波澜不惊,没有半点真心歉意。他穿一件深灰开襟帽衫,里面是白t恤,下面系带棉麻长裤,黑色皮质拖鞋包住赤脚,成熟气质,随性风格。

    在他认出自己之前,凌意先低了头。

    当年在临大土木系,提到厉醒川这个名字,人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一张俊朗疏淡的脸。多年未见,他一点没变,自己却面目全非,认不出是正常的。

    “厉先生您好,我是电话里跟您联系的江昊,没打扰您休息吧?”

    身边的人满面春风迎上去殷勤握手,凌意忍住心颤,缓步跟上,默然站在上司身后。

    视线下方,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伸出来,淡淡一握,“幸会。”

    “幸会幸会,要不咱们抓紧时间开始?今天来我主要是想跟您聊一聊您……”

    两人渐行渐远,凌意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若有若无的低沉嗓音,看着厉醒川的背影。

    五年过去了,他挺拔不减,松阔的连帽衫遮不住劲瘦的腰,双腿还是笔杆子一样长而直,不爱穿袜子的习惯也没有改,走起路来慢条斯理。

    是否时间也偏心,强留当年的厉醒川在岁月的长河里,因其完美,不忍多做雕琢。反观凌意自己,多年少见阳光,肌肤淡至透出血管,眼神迟滞神情犹豫,早不似当年清秀坚毅。

    “对了,这是我助理。”江昊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朝后指了指,“来帮我量房的。”

    厉醒川没回头,只嗯了一声。

    他一直就是这样,对不感兴趣的人或事,不会浪费一分一秒。

    刚走到卧室门口,套着蓝色一次性鞋套的脚撞上汽车模型,凌意即刻停住。

    小男孩像只可爱小狗一样冲过来捡。厉醒川脚步一顿,侧过脸声音微沉,“说过多少次了,玩车要看人。”

    那模型像有千钧力,撞得凌意身形一晃,昏沉的头差点栽到地板上去。刚才见到厉醒川太过意外,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进门时看见的这个小朋友。

    小朋友当时叫醒川什么……

    爸爸?

    拾完车,小男孩抬起头来,朝凌意很机灵地眨眼睛,“叔叔对不起,撞疼你了吗?”

    跟他爸爸一样,歉意很敷衍。说完他一头扎进爸爸怀里,抱住腿撒娇,“爸爸,遥控器坏啦,你再给我买一个。”

    凌意看见厉醒川摁着儿子的头转了个方向,“边上玩去。”

    他禁不住凝眸,注视孩子。

    醒川的长相不用看,早刻在脑子里,因为过去五年时时重温,记忆非但没有褪色,反而历久弥新。至于这个孩子……

    单眼皮,浅浅的轮廓,微翘的唇峰,没有一处像醒川,就连神态也大相径庭。

    但他叫醒川爸爸。

    凌意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又觉得,五年的时间什么都可能发生。或许孩子更像他母亲,或许分开后厉醒川确已抛开过去。

    陷在过去的人好像一直只有——

    “凌意、凌意!”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