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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是什么警衔

阿特是什么警衔

简介:
警察阿特、余烬,与互联网新型犯罪展开殊死搏斗! 阿特警官出击:新型犯罪,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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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是什么警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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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你在网上会和谁聊天?恋人、朋友、同事抑或是家人?

    我真羡慕你。因为我的网聊对象是毒贩、骗子、扒手、瘾君子甚至杀人犯。

    我不是变态,而是警察。

    我叫阿特,是千江市公安局新闻中心的宣传警,也是网红界知名小眼睛民警,擅长的事情只要两件——拍视频和抓粉丝。

    我运维着一个官方短视频平台,上百万粉丝,后台收到的私信稀奇古怪:沉迷新型毒品的女孩、网赌输掉未来的大学生、逡巡于电诈窝点的迷惘青年……成千上万条线索以私信对话的方式汇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不断轰炸着我的大脑。

    但这是我的工作,我只能坚持。

    2 月底的一个周六,接近凌晨的时候,一个奇怪的粉丝给我私信。他说自己是个苦逼的、濒临崩溃的电诈犯,上来就把自己身份证拍照发我,说要实名举报那个视他为牛马的电诈窝点。

    他身份证上的照片尖嘴猴腮,看上去就满脸忧愁。但好歹是实名举报,我马上来了精神,开始认真阅读他的留言,他是这么说的:

    「阿特警官您好,我是您忠实的粉丝,就像我刚才发给你的身份证上的信息,我叫侯子寿,算是个一事无成的屌丝。我的学历和履历太差,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所以不得不在同城网上找点擦边球捞偏门的活计。上个月,我被一家金融大厦里的话务公司招了过去,第一天上班,我就知道我的角色是什么了——电诈骗子。」

    「这里,是一个主要做投资理财类『杀猪盘』的电信网络诈骗公司,藏匿于千江市最繁华商区的写字楼里。」

    「300 平米的公司除了会议室外,分为三块区域:第一块是领导办公室,是满脸横肉的郑总和那些纹身花臂的打手呆的地方;另外两块区域分别是技术支持区和客服经理区。」

    「我就是做『客服』的,负责骗人『杀猪』。我这个公司主要做长线,紧盯中高端人群,『养猪』过程长达 3-4 个月,一旦成功,那就是几十万甚至百万的收入。」

    真有这么高吗?我有点不敢相信,在私信里向他表达了我的疑惑。可能是看到我回复,他立马兴奋起来,陆续又给我发了一连串私信:

    「天呐,你回复我了!当然是真的,他们说上一期就有人赚了 200 万然后拿着钱逃了!」

    「不过,唉,钱难赚脸难看!公司里的每个『客服』,都单线对接十到二十个客户,部分脑子灵活的甚至能到三十个。工作主要是让客户按时『听课』,保持对『投资理财』的兴趣,相信『交易平台』能赚到钱。而一旦被客户拉黑即表示客户大概率识破了骗局。老子是刚入行才一个月前的新人,被拉黑不是正常得很!今天被两个客户拉黑,郑总把我臭骂了一顿!」

    「更可恶的是同事赵黑,妈的,他说我话术本拿错了,前言不搭后语……当着我的面讲我坏话!结果郑总听了直接甩了我一耳光,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要不是同事拦着,他估计还要带打手揍我!老子一定要杀了这两个王八蛋!」

    「冷静点!杀了人就回不了头了!」我赶紧给这个叫侯子寿的网友发去安慰的话,按他这种心里状态,确实很容易出事。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动他们,老子得先把钱赚进腰包再说。」

    我舒了一口气,接着赶紧向他打听这个电诈窝点的地址。结果我发了一堆话,他没有半点回复;等到凌晨两点,仍没收到回音。第二天上班,我把这件怪事反馈到网安部门,结果对方回复这个号码是境外虚拟号段,要么是人躲在境外,要么是用了代理,总之很难查到。

    我也觉得他可能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跟我吐吐槽,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一个星期后的周日夜晚,就在我快把这件事忘掉时,侯子寿又找上了我。

    02

    「阿特警官,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上次是我喝多了酒,所以跟您讲了些胡话。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我交上好运啦!」侯子寿的私信里透着兴奋。

    好运?这个真是骗子?骗子能交到什么好运?我心里全是问号,于是又跟他交谈起来,谁知他的话让我寒毛直竖——他居然想要玩「黑吃黑」!

    「阿特警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我差点挨揍时候有个同事救了我不?那个同事叫张肥,人也确实是个胖子,性格很好,人也仗义,想带我一起发财。」

    「他说他之前在缅北的诈骗公司干了快半年,主要做恋爱诈骗类『杀猪盘』,也是长线运作。他苦心经营了七八个客户,就差最后引他们去赌博网站『杀猪』。可就在动手前一天,同事偷走了他用于诈骗的手机,由于早就偷偷记下了密码,所以很顺利地把他的『猪』骗到了自己搭建的平台里杀。

    「不仅张肥,好几个同事都被套路。几人合计了一下,「损失」得有几百万。更可气的是,那个混蛋卷钱逃走了不说,还用收留非法移民的借口,把诈骗窝点给举报了,张肥也被遣返了回来,但张肥也从中学了一招。」

    「他跟我建议,自己建了个『盘子』(虚假投资平台),把全公司的『猪』都赶到咱们自己的『盘子』里杀,钱平分,赚他个几千万去国外享福……」

    「张肥说这套路其实很简单,『客服区』共有 31 人,平均每人沟通 15 人,就是大概有 460 头『猪』。由于大家骗人的微信、QQ 账号都是公司统一注册的,不准私自登陆。为了省事儿,账号常年挂在公司的电脑上,所以不需要知道密码就能使用。」

    「而这三十台电脑的锁屏密码各不相同,而且经常变化,需要一一搞清楚,这是关键。由于公司里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平时做清洁、修理设备线路都不敢请外面人过来。上次电线坏了是安排我在弄,所以到时候,张肥会制造一个小线路事故,郑总肯定会安排我去检查,我就趁机把几个针孔摄像头装上去。从正上方拍到每个人的锁屏密码,这样成功了一大半……」

    我打断了他的讲述,直言电诈窝点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黑吃黑」。侯子寿也回复,他确实也害怕这样做了以后会被黑道追杀,又被警方追捕,黑白两道都被堵死。

    我立即劝止他这种危险的想法,把以前「黑吃黑」导致命案的案例新闻发给他,还把我自己亲手拍摄的那些被电诈团伙毒打、砍手、拔牙的残忍照片简单处理后给他看,希望用这满屏的马赛克警醒他,以免他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在我的耐心工作下,侯子寿终于举报了窝点——千江大厦 B 座 11 层。千江大厦是繁华市中心的地标建筑,电诈窝点居然藏身于此,多少有些「灯下黑」的意味。

    我赶紧向领导汇报,同时也把我熟睡中的同事兼好友余烬喊了起来。他是心思极其缜密、逻辑推理能力超强的刑警,同时也是一个打游戏上瘾、有中二病的古怪宅男。他才 28 岁,卷发里就点缀着许多白头发,眼眶也常年乌黑,让人感觉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半小时后,我和余烬带着上百号巡特警来到千江大厦 B 座。已经快 12 点,其他楼层基本都漆黑一片,但 11 层里依旧灯火通明。被我们喊来的大厦经理有些慌张,他用「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的否认三连,来划清与这层楼里疑似诈骗公司的界限。

    光线黯淡的楼道里,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呈「一」字型排列。

    我在胸口架好运动相机后,余烬用眼神跟身后的特警确认了一下,随即一脚踹开公司大门。10 分钟后,我们傻眼了——这里居然只是一家互联网公司!

    在码农们惊愕的眼神中,我们把公司里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又一遍,结果一无所获。大家都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有人想调戏我取乐,毕竟我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一串串语句不通又负能量满满的私信文字。

    报假警、浪费警力是要接受处罚的,我恨恨地想,一定要这个叫侯子寿的找到!

    03

    大概一天半后,周二清晨,就在我们落地查找侯子寿时,他又一次给我发来了私信,这次我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对不起阿特警官,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上次我太害怕了,把楼栋和楼层弄错了,害你们白跑了一趟。」

    我本想把这些当做骚扰信息无视掉,结果对方发来一连串照片,全部是电诈窝点

    ()

    工作的实景。同时我也注意到,窝点内房间的格局,跟昨天的互联网公司很接近,看来不像是报假警。

    「这次我是真的要举报这个窝点了,因为我们已经把钱弄到手啦!」侯子寿发来一连串顽皮的表情。我能想象到他那张瘦皮猴似的脸,正在怎样扭曲地笑着。

    接着,他向我讲述其了他和张肥是如何实施计划。

    「公司为了确保『宰猪』时不会因为停电误事,也为了下班后能彻底切断办公区电源,保障相关数据安全,自己备有发电机,断电与否都在郑总掌控之中。公司里唯一与大厦电源连接的是监控探头,它安装在公司大厅里,即使每天公司下班断电,它依旧稳定运行,当然监控画面只能被郑总看到,这相当于给公司数据上的第二道安全阀。」

    「张肥给发电机做了手脚,果然烧坏了客服区的几盏灯。郑总做贼心虚,重新买了一台发电机后,又是安排我去换灯泡,我也趁机将摄像头装在了里面。计划很顺利,昨天一个上午就完成了任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全公司 31 个『经理』的密码给梳理了出来。」

    「昨天晚上,我和张肥把『入金』提示点对点地群发给客户,只选有回应的开展后续工作,把这些猪都引到了我们自建的盘子里,钞票如粉色樱花雨般,借由无数陌生的付款码、银行卡汇聚而来,然后又被冲入隐匿的地下钱庄里……一个小时时间,我们就收割了这个数字!」

    我看着他发来的截图,简直惊掉了下巴。106,421,131.03。我一遍遍数着这些数字,1 亿!如果这不是他 P 的图,那么他就是疯了,居然把这些东西发给警察!

    「从公司里逃出来,张肥带着我辗转来到千江市南城区的地下「水房」里换钱。他妈的,洗个钱居然要收我 25% 的佣金!我当时就差点跟他们吵起来……」

    洗完钱之后呢?看侯子寿半天没继续发消息,我迫不及待地问。

    「之后的事,过两天你就知道啦!」一个小时后,侯子寿发来信息,同时也发来一个定位和楼层号码。

    我再次跟领导汇报,和余烬一起带着警力赶到定位的地址。这次他果真没有骗我。

    现场一片狼藉。几十名员工们都一脸懊丧、极度焦虑地走来走去;满脸横肉的窝点老板已经将桌子锤烂,纹身花臂的打手们也都没了往日的凶神恶煞,像小鸡似的、不知所措地呆立在老板身后。

    「看着老实,妈的没想到这么阴险下作!」

    「老子要宰了他们!」窝点老板无能狂怒。

    满地的话术纸,公民信息簿,扯乱的电线,以及一群被「黑吃黑」,满脸写着疑惑、震惊、不甘、委屈的电诈骗子。

    当天,我们对外宣布,隐藏在千江大厦里的一起特大电信网络诈骗案告破,近五十名电诈嫌犯被捕,涉案金额超过一亿元。没披露的是,根据窝点头目的供述,诈骗资金全被两名「黑吃黑」的嫌疑人卷走了,他俩正在逃亡,一胖一瘦,胖的叫张肥,瘦的叫侯子寿。

    04

    一星期后,千江市中心城区的河道里发现了一具浮尸,死状恐怖。由于担心出现网络谣言,领导指派我和余烬去现场搜集证据,为下一步发警方通报作准备。

    我们到现场后,只见河道两岸人山人海,挤满了围观吃瓜群众。

    「这胖子死得真惨!」警戒线外的大爷说。

    「一股酒味,是喝多了掉河里了吧?唉,酒真害人。」捂着鼻子的大妈说。

    拨开议论纷纷的人群,我和阿特来到尸体旁边。勉强看得出「他」是男性,穿着廉价的衣物,五官腐烂模糊,双颊肿如肉包,四肢粗如树干,眼球突出似是不甘瞑目……更诡异的是,他的皮肤呈现污绿色。

    尸体上有刀伤,脸部、手指、脚趾都有锐器伤,这很可能是一起谋杀。

    「刀伤、血迹、淤紫……这都是生前造成的。具体的死亡原因还需要进一步检测。」现场秦法医说。接着,他又从尸体口袋里搜出一张工牌,上面的名字是——张肥。

    我脑海里闪现过侯子寿最后发的私信:之后的事,过两天你就知道啦!

    这就是你想让我知道的吗?一具尸体?杀害同伴?

    我再打开侯子寿的账号,发现它已经被注销,成为一串不知名的乱码。

    千江市看守所。当我把浮尸、工牌的照片放在窝点老板郑总面前时,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放肆地笑出声。

    「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吧!这两个畜生,肯定是分赃不均,活该!」

    「这具尸体是张肥吗?」一旁的余烬问。

    「这不明摆着的吗?衣服我看挺像,穷酸扮相。不过这脸都烂成这样了,我也不是很确定,你们可以找张肥的女朋友确认。」郑总说公司的通讯录里有他女友的电话。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张肥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能从缅北毫发无损地逃回国,做事儿又机灵能干,会折到侯子寿这个蠢货手里,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我和余烬起身,准备去找张肥的女友协助调查,结果郑总又叫住了我们。

    「你们警队里到底是不是有人和这两个畜生串通好了?当初我们离『杀猪』的时间明明还有一个星期,你们冲错场子后,我们怀疑这是针对我们的举报,不得不提前给客户们用了最后阶段的话术,告知他们『虚拟盘』停止,开始进入『真实盘』操作,安排统一『入金』(把钱投入虚假投资平台)。结果下午刚跟客户做了解释铺垫工作,晚上张肥、侯子寿两个畜生就动手收割……这个时间点也太他妈巧了!」郑总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并没有理会。

    医院停尸间,张肥的女友琳琳接到电话后很快就来了。她是一个足浴城的技师小妹,颜值中等,化着淡妆,看上去冷冰冰的。

    「这是张肥,我确定。」琳琳只是简单掀开白布看了两眼,就立即把白布盖上,转过头去。

    「这么快就确认了?不多看两眼吗?」余烬狐疑地问道。

    「不用了,我跟他在一起日子不短了,化成灰我都认得。」琳琳垂着眼睛,面无表情。

    正当我们以为她要离开时,她却说了一句出乎我们意料的话:

    「能让他入土为安吗?火化掉再选块墓地,我出这个钱。」

    「墓地可不便宜,你跟他领证结婚了吗?」我问。

    「没有,但我很爱他,他是个孤儿,而且之前去缅北搞过诈骗,被家乡注销了户口,现在是个黑户,没有亲人,我不管他就没人管他了……警官,为男朋友买墓地办葬礼不犯法吧?」

    「确实不犯法,但如果没领证的话,你就不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家属,所以尸体还是得登报再等 30 天后移交民政部门处理。」余烬回答道。

    「什么?30 天?民政部门?」琳琳突然激动了起来,声音也高了不少。半晌,她咬紧嘴唇,慢慢走向门口。「好吧。」

    为了进一步验证尸体的真实身份,我们跟随琳琳去了她和张肥租住的出租屋。这里是千江市区的城中村,租金廉价。虽然墙皮斑驳、大门锈迹斑斑,但屋内收拾得非常整齐温馨。冰箱里是满满的食物和各种啤酒,除了床上有点乱,一切都擦洗得一尘不染,丝毫想象不出这是一个电诈犯的家。

    技术部门提取了床上的 DNA,而余烬则对房间里其他东西很感兴趣。

    「这个睡袋不错,你们在家里还用睡袋呀?」余烬指着床沿角落里的两个睡袋问道。

    「这个是以前旅游时候买的,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去散散心,所以就拿出来了,没想到……」琳琳有些触景生情,差点要掉眼泪。

    「大白天干嘛要拉窗帘呢?」余烬随意地走到窗帘边,猛地拉开,阳光照射进来,让人眼睛一阵刺痛。

    窗帘外是阳台,除了洗衣机和几件旧衣服,空空如也。余烬走到阳台上,往附近张望。楼下是一条宽阔的马路,临街开了不少小吃店,熙熙攘攘;对面是琳琳工作的足浴城,看得出即使是大白天,生意也不错。对面楼顶上有几个废弃的集装箱,看上去也有些年头。

    「我不喜欢阳光,也不想总看到我工作的地方。要不是因为上班近,我才不租这破房子。」琳琳道。

    终于提取完 DNA,我们收队回局里。刚出门,发现住对面的老太太一脸阴沉地看着我们。她一脸褶皱,眼睛里透着愠怒。我和秦法医继续下楼,倒是余烬又凑了上去,笑嘻嘻地跟老太太扯起来家常,隐约听到他

    ()

    们在说:不要脸、乱的很、贱货……

    05

    在等待鉴定结果的两天时间里,我继续沿着领导安排的线路,追踪侯子寿的行踪。奇怪的是,他的手机停用了,银行卡也没取过钱,各种监控里更是没出现过任何身影。

    而派去盯住张肥女友琳琳的同事也反馈说,琳琳每天都在出租屋以及上班的足浴城之间两点一线,生活非常规律,除了饭量有点大,没有异常现象。

    两个成功「黑吃黑」的电诈犯,一个死了,一个消失,真是诡异。

    「太奇怪了。」

    法医尸检中心里,秦法医发出跟我一样的感叹。

    「是 DNA 不吻合吗?」余烬问。

    「完全吻合,那张床就两人的 DNA,一个是琳琳的,另一个则是这具尸体的。」

    「那奇怪什么?这不就正好说明了这尸体是张肥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们不是说他是个胖子吗?包括工牌上的照片也是这么显示的。但这具尸体的体脂量明显不高啊!」秦法医拿出照片指给我们看。

    「这肿的得像气球一样,难道不是因为胖吗?」我问道。

    「这只是『巨人观』现象,在水里泡太久就会这样。人死后,由于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繁殖,并产生腐败气体,像吹起来的气球一样肿胀。」

    余烬看着法医手中的照片陷入沉思。他走出房间,来到尸检中心的走廊里,拿着公用平板电脑,仔细查看着侯子寿和我之间的私信对话,一根一根地抽着烟,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一般他进入这种状态就是在陷入自己的推理演绎里了,任何人跟他说话都不会理。

    我默默回到单位里继续加班,寻找侯子寿的踪迹。

    晚上 10 点,余烬给我发来一段视频:画面是从隔壁高层俯拍的大楼天台。天台上有几只废弃的集装箱,箱顶部闪着微弱的光。随着画面拉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走上了天台,又进入了集装箱里。

    「赶紧来琳琳工作的那家足浴城,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余烬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06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提审郑总时他说的话吗?」余烬问。

    我和他都戴着口罩,刚在足浴城前台拿完手牌,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向房间。诱惑的熏香透过口罩涌进口鼻之间,来往的男女技师只要和我们目光对视,无不点头弯腰,礼貌地问好。

    「哪一句?张肥和侯子寿死得好?」我问。

    「不,他说警队里是不是有人跟他们勾结,否则怎么会时间那么凑巧,冲错场子后他们加速收割,结果当天晚上就被张肥二人『吃了黑』。」

    「他的确这么说过,那内鬼是谁呢?」

    「你。」

    我停下脚步,懵圈地看着余烬。尽管他的推理一向没出过错,但自己是不是内鬼,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哈哈,阿特同志,跟你开玩笑的,你当然不可能是内鬼,但你被这群骗子当枪使了!」余烬一脸坏笑地小声说。

    到房间门口,余烬跟服务员耳语了几句,对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既然您二位知道升级服务,而且要最高端的,那我就不多介绍啦,跟我上来吧。」服务员带着我们穿过一个个房间,走进消防通道,再往上一直步行至天台。

    她用指纹解锁后,打开了天台的门,七八个废弃的集装箱映入眼帘。这几只箱子,之前在琳琳的房间阳台上见过一次,刚才余烬给我发的视频里也有。

    服务员打开集装箱的门,里面赫然是整洁干净的房间,空调、两张床、电视一应俱全。服务员安排我们在床上休息,她下去安排技师。

    「还记得我们以前扫黄时候抓的一个窝点吗?在楼梯间里做暗阁,这家店更有想象力,在天台用集装箱弄。」余烬掏出手机,再次点开刚发我的视频。

    「那我们现在在这干嘛?」

    「举行复活仪式,让尸体说话。」

    余烬跳下床,根据视频里的方位四下看了看,接着走出门,绕到一个较小的、长宽仅 3 米多的箱子门前,耳朵贴上去听了几十秒后,一脚踢开门,把里面人吓了一大跳。

    「死去的张肥同学,好久不见。」余烬掏出警官证,笑着说。

    07

    小小的集装箱里,张肥正和琳琳在吃饭,两人的筷子都僵在了半空中。

    同样震惊的还有我,如果张肥正好端端地坐在这儿,那法医尸检中心的那句肿胀尸体是谁?为什么口袋里会有张肥的工牌?为什么张肥床上的 DNA 提取物和尸体一致?

    穿着宽松足疗浴袍的余烬搬了张椅子坐下,开始了推理:

    「张肥,你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你假扮侯子寿与阿特的私信对话简直无懈可击,既营造了侯子寿这个凶狠、无知、猖狂的人设,又让警方给你当枪使,催促公司按你的时间表提前收割,还把所有的侦查目光吸引到了侯子寿身上。如果最终这具被当做『张肥』的尸体被火化掉,那么所有犯罪证据都会湮灭,你就成功金蝉脱壳,带着黑吃黑的巨款远走高飞。而警方则会永远追逐那个早已消失的凶手侯子寿。」

    张肥和琳琳一语不发,我问道:「那他们出租屋的床上怎么会提取到尸体上的 DNA?」

    「因为那些 DNA 是侯子寿的,那张床只有侯子寿睡过。记得那个住琳琳对面的奶奶吗?她私下骂琳琳的那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因为她经常看到张肥、琳琳、侯子寿三人一起过夜。房间里除了床是凌乱的,其他都经过精心地擦洗和替换,很明显是我为了避免残留下 DNA。而那两个睡袋,我推断是侯子寿在床上睡觉时,张肥和琳琳用来睡觉的。大概是用喝酒或者别的理由,将侯子寿留下,借此让床上布满了他的痕迹。」

    「你们为了不外卖订单暴露踪迹,所以从来不叫外卖。每天都是琳琳做好饭送过来,但这样也让琳琳显得饭量太大,冰箱里满满当当的状态,明显不符合一个身材这么娇小的独居女性。」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张肥捏紧拳头,牙齿间蹦出一句话。

    「其实我刚看到私信记录的时候就觉得这是谎言。正常人就算是想举报窝点,那肯定也是在尽量不牵连自己的前提下,哪有上来就给警察晒自己身份证的,除非是不想活了,不在意未来的人生了。后来在听到秦法医说,这具尸体的体脂量并不高,可能不是胖子时,我猛然意识到,可能这人是真的不想活了,因为他是被伪装的, 而伪装他的人早就做好了瞒天过海的杀人计划。」

    「让我的怀疑达到最高点的是你女友认尸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半点悲伤的样子,却要为你收尸, 为你火化, 为你买墓地……她只是月收入并不高的足浴城小妹, 却要花一年的工资为你安排后事。这和她的情感表现反差太明显。」

    「后来在你们的出租屋里,她太刻意地在大白天拉紧窗帘遮挡阳台。阳台上什么都没有,只能看到对面楼的集装箱,这几只看似废弃的、可疑的集装箱。所以在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后,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这儿是进行『秘密交易』的地方, 是被隐藏得最深的地方, 也是最适合藏人的地方, 对吧?」余烬眯着眼睛说道。

    张肥硕大的身材猛地站起,他一只手从床底拉出塞得满满的行李箱,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尖刀对着我们。

    琳琳掩面哭泣,而余烬丝毫不慌, 他仍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似笑非笑地盯着张肥,看得我一身冷汗。正在此时, 警笛声在楼下响起,看来是刑警队的伙伴们收到信息赶到了。

    对张肥而言, 这警笛声宛如丧钟。他扔下刀,颓然地坐在地上, 坦白了一切:

    从缅北逃回后,他就一直计划干一票「黑吃黑」, 诱骗侯子寿加入了团伙,计划将公司养的所有「猪」,放到自己建的「盘子(虚假投资 APP)」里杀。为了掌控公司收割的节奏,他在跟我的对话中, 伪装成侯子寿, 用其口吻营造一个经历悲惨后逐渐黑化的电诈骗子人设。再通过假举报,让我带警察扑空,借此给附近的电诈窝点施加压力, 迫使其提前收割。

    成功弄到钱并去地下钱庄洗钱后,他像往常一样邀请侯子寿去家喝酒, 名曰「散伙饭」,实则趁他喝醉,将其杀害、破坏脸部五官、指纹后扔进河里。因为这样,警方就只能测 DNA。

    只要等到尸体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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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口袋里的工牌能引导警方超「尸体是张肥」的方向侦查,出租屋床上有尸体的 DNA,女友也去确认过尸体,再以「收尸安葬」为由将尸体火化成为一堆灰烬,所有证据都被湮灭……原本张肥认为这是天衣无缝的脱罪计划,能让自己永远消失在警方和黑道的视线中, 等风头一过就呆女友远走高飞,谁知还是露出了马脚。

    后来,警方成功追缴了张肥、侯子寿「黑吃黑」的赃款,并打掉了那个为他们洗钱的地下钱庄。在侯子寿尸体被火化的那天, 在现场的我,翻看着曾经和他(张肥伪装)的私信记录,不由得感慨:

    这大概是我最离奇的一次抓粉丝经历了。

    -END-备案号:YXX14BjOlm6hM5GgrzcBK2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