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初夏的午后,天空碧蓝高远,大片大片的云像连绵的锦缎,暖黄的阳光透过云彩的缝隙照射到这繁华都市的街道上,烤得人热乎乎的。
何安琪此时正窝在幸福公寓里的一张刚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简陋小床上,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窗外的风和日丽。
所谓幸福公寓其实就是东霖市城中村里的农民违规建造的两层小楼,由于是违建,环境也很嘈杂,所以租金非常便宜,才600块一个月,这在房租日益见高的东霖市来说是穷人的最好也是唯一选择了。
早饭睡过去了,正好省了一顿,现在是下午两点,安琪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一阵,她叹了口气,不情愿地下了床,准备给自己做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买旧床的时候顺便在旧货市场淘了一个古朴的电热杯,想着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便翻出来插上了电源,待水烧开后放了一块康师傅方便面进去。
很快水咕咚咕咚冒起泡来,看着升腾的蒸汽,闻着四溢的面香,她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记得上次用电热杯煮泡面充饥还是在大学的宿舍里,那时和舍友们一边吃泡面一边憧憬着将来的幸福生活,却没想到二十五岁的时候过得还不如当年那个八人间宿舍里的自己。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她内心一紧,十分忐忑地看了一眼,果然是邢志遥,他发来了微信消息:“你躲到哪里去了?这是你的房子,你赶紧把今年的物业费供暖费都交了,房子又没我的名字,我是不会替你交的。”
安琪感觉一股怒气在身体里窜,手都在发抖,一个字都打不出来,只好发了一段语音:“我和你说过了,我要和你离婚。”
邢志遥尽显渣男本色:“离婚?哈哈哈,我同意了吗?我找个在东霖市有房的女人结婚是为了什么?我告诉你,离婚也行,房子有我一半。”
安琪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你做梦,这是我父母省吃俭用给我买的房子,我会守护好的,绝对不会给你一分一毫。”
邢志遥也发了狠话:“那咱们就耗着,看是你这个青春易逝的女人能耗,还是我能耗?反正我们现在还是夫妻,我就有权利住你的房子。”
“我已经起诉离婚了,现在进入分居阶段,看你能耗多久。”安琪再也不想听这个渣男多说一句话,将手机静音后丢到了床上。
一步走错步步错,回想这些年来的一幕一幕,似乎自己就没有走对过。
九十年代中期,安琪出生在东霖市,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吃穿不愁。可惜她从小贪玩,不爱学习,在爸妈的各种督促和监督下勉勉强强上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研读一个鸡肋的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依靠母亲姚玉兰托关系进入了一家死气沉沉的国企做了个基层小文员。
虽然安琪对这种一眼望到头的工作没有任何兴趣,但是碍于母亲以她做着这种撑不着也饿不死的工作为荣,也不敢轻易辞职,几年下来倒也是一帆风顺、波澜不惊。
问题出现在她二十五岁这一年。
转眼女儿已经距离三十岁大关越来越近,还是每天乐呵呵的不思将来,姚玉兰和何顺义着急起来,他们到处求人给她介绍对象,或催促或威胁她去相亲,但却事与愿违,屡战屡败。
并不是因为安琪长得丑,虽然她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女神,但也绝对是眉清目秀、娇小可人型,看久了还觉得她蛮可爱的,主要是安琪对这些相亲的对象实在没感觉,感觉和自己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差得太远,基本上都是见一面就pass了,慢慢的介绍人都不登门了,连相亲机会都很少了。
姚玉兰和何顺义急了眼,决定不能再由着女儿性子来了。
不得不说,婚姻这个事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邢志遥要是早点被介绍给安琪,估计连见面的机会都得不到。
那时他已三十一岁,无房无车且工资只有安琪的一半,只有一个优点就是长得还算顺眼。但第一次见面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听起安琪的薪酬、家庭情况、房子位置和面积,让她极为反感,饭都没吃完就摔筷子走人了。
姚玉兰一听安琪又说不合适当时就急火攻心了,说人家孩子长相好,又是老同事的亲戚也算是知根知底,工资低可以慢慢奋斗,房子咱们家不是有么,也不用担心了,总之就是逼着安琪和他交往试试。
安琪很是不明白母亲的心理,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闺女,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她眼中的垃圾收购站了?什么男人都让她考虑,好像只要有男人愿意娶她,她就该感激涕零地嫁了。
但是有些话说多了是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姚玉兰天天在旁边念叨,慢慢安琪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自己的条件真的已经很差了?
再不凑合嫁了就连凑合也嫁不出去了?
自己想要的白马王子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凑合凑合也能出感情?
过着过着就习惯了?
想想自己确实快二十五周岁了,加上母亲的强大的亲情攻势和大把的眼泪,她终于动摇了,勉强答应相处看看。此后姚玉兰悄悄在背后提点,相处期间邢志遥没有再做太出格的行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年。
半年后姚玉兰被查出得了癌症,她对安琪说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她嫁人生子,否则死不瞑目,于是安琪哭着和邢志遥领了结婚证。当她无比委屈地把结婚证拿到母亲病床前的时候,那个瘦的像一根麻花一样的主治医生说是误诊,她母亲的身体好的很。
安琪一听就像吃了个苍蝇,但是木已成舟,打落牙齿和血吞,她打算尝试着将就过下去,结果却发现这邢志遥是个渣男中的战斗机。
他看大局已定,也就放松下来,完全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嘴脸,从来不负担家里的任何花销,包括但不限于水电煤气供暖物业费,他明确表示如果房子加上他的名字那可以考虑帮安琪分担一下上述费用,姚玉兰气得浑身发抖,婚房不用你买,我们出了也就罢了,现在房子已经涨价到两百多万,你交个水电煤气费就想占一半产权了?
看加名无望,邢志遥又开始以投资创业为由向安琪父母借钱,一借就是二十万,结果肯定是被拒绝了,于是他开始花式作妖,天天到安琪公司里闹,跟安琪领导说丈母娘刻薄自己,他们也别想好过。这让一向骄傲的安琪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同事们的指指点点,一怒之下辞了职。
离,一定要离,哪怕后半辈子自己孤独终老也比跟他过日子要强,邢志遥听到安琪要和他离婚的决定后气急败坏,污言秽语扑面而来,最后放话离婚也可以,要补偿他一百万青春损失费,否则就别想顺利离婚。
安琪婚后负担着家里的开支,被迫成为月光族,一百万她肯定是没有,要是有立马就扔给他,赶紧让他走人。
姚玉兰和何顺义也没有,有也不会给,估计还要劝她继续忍耐好把这段婚姻维持下去。安琪只好背着父母起诉离婚,然后搬到了这个租金只有600元的出租屋,打算先分居再说。
回忆起这一年渣男带来的大风大浪,安琪如骨鲠在喉,欲哭无泪。
正在她陷入深深的沉思时,手机屏幕开始闪亮,显示有电话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