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绰一夜未睡。
最近组里有一个大项目要做,这也是姜绰作为新人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大项目。
她连熬几个夜做出来的方案领导并不满意,修改数次后都被打了回来,昨日更是深夜十二点发来消息,直接下了死命令:今晚不用睡了,先按照要求全部做完,明天就要。
于是姜绰又熬了一个大夜,原本六点躺下去能眯一会儿,可是看到窗帘掩映下露出的一角初透晨光,她满心焦乱思绪,怎么也睡不着了。
连续三四天的通宵熬夜让她太阳穴剧痛不止,她强迫自己睡一会儿,至少能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也算是有休息。不然她真怕自己猝死。
可她一闭上眼睛,除了满心的焦虑和死寂一般的绝望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能分散她注意力的东西。这样的情绪如同深渊漩涡一般将她不断地向下拉拽,如卧针毡。
20分钟后,她浑身冷汗地睁开眼,几乎是求救一般地拿过手机,打开屏幕。
刺眼的屏幕白光照到她的脸上,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屏保上是一个银发金眸的男人,银发若绸缎般垂至脚踝,狭长的凤眸微垂,敛住眼中风华。他身形修长挺拔,身披金边银袍,浑身便只剩下这两种色调,却若神祇般俊美、凛然。
姜绰习惯性地点进一个叫“涅罗”的app。
这是她玩了许多年的乙游,也就是恋爱游戏。
屏保上的男人也是这款游戏里的男主之一,他叫卫约礼。
这款乙游比较小众,因为实在是太肝太氪,甚至许多玩家举报官方恶意卡关,因为玩家们再怎么肝氪都会被一些难度极大的关卡。
但是很奇怪,姜绰玩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完全过不去的关卡,再难,也就是肝个几天就过去了。
不过她到后面发现她的剧情发展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官方主线变得不一样了,她所遇到的剧情居然和官方发布的以及玩家在网上讨论的完全不一样。
姜绰猜测可能是什么bug让她不小心进入了一些游戏内测剧情,她发了几封邮件询问官方,但都石沉大海。
姜绰便没有再管这个,她觉得这个bug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这个bug让她不用卡关了,而且更神奇的是,她在这个bug剧情中获得了很大的自由度。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她有了这样的既定结局之后,就没有办法再过那些官方发布的剧情。不过姜绰也没有再在意了。
一开始她只是把这款游戏当成普通的乙女游戏在玩。但渐渐的,她好像被这款游戏彻底吸引了,开始只专注玩这款游戏。
曾经有朋友问她为什么只玩这款乙游,姜绰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都惊讶了。
——“我觉得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显然没有料想到这个答案的朋友只能错愕地哂笑一声。
姜绰也有些尴尬,不过朋友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朋友虽然不玩乙游,但也略微听过有许多玩这种游戏的玩家,会把游戏当做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朋友虽然没接触过,但表示理解。
姜绰没有再和朋友解释,但是内心这种想法却越来越强烈。
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卫约礼……也是真实存在的。
卫约礼,她的恋人。
是的,她把一个游戏里的角色当做恋人。
她沉迷这个游戏之后,就越来越被这个叫做卫约礼的角色深深吸引,甚至把卫约礼看做是自己的恋人。
在无数个寂静无声的黑夜,她将卫约礼当做自己唯一的陪伴;在无数个崩溃绝望的瞬间,她将卫约礼当做自己唯一的救赎……
甚至她经常会觉得,卫约礼就在看着她。
注视着她的一切,她的遭遇、痛苦、困迥……和为数不多的快乐。
他只能心疼和无奈地注视着她,却始终被困在了屏幕背后的另一个时空。
有时候,姜绰甚至会荒诞地幻想,卫约礼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告诉她: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一个人走得这么累。
理智告诉她,这些想法都太过幼稚和不切实际,可是感性却让她总是控制不住的去这么想。
忽然有一天,她不敢再抱有这样的奢望。
因为在半年前,她的游戏不知道怎么回事,再也打不开了。
无论是重新下载、更新、还是换一个手机,她都打不开这个游戏。
正如姜绰弄不清之前的bug是怎么出现的一样,她同样也弄不清她为什么无法打开游戏的原因。
她只知道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慰藉和救赎。
而从游戏打不开的时候开始,她的人生也倒霉地跌入了快速下坠模式。
她被卷进了一堆破烂事里面。
姜绰的思绪越发下沉,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毫无睡意,可就在到了马上要出门通勤的这个时间点,她又感觉一切都轻飘而沉重起来。
越来越远。
她太累了,已经说不清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等姜绰再次醒来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脑袋沉重地几欲裂开,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去拿手机去看消息。
果不其然,姜绰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因为她没有请假,无故旷工一上午。公司里还要等着要方案的领导。
微信消息里全是一排排刺眼的赤红提示,就在姜绰捂着头准备挨个点开领骂时,一通电话打来,又霸道地占据了她的手机屏幕。
沈越。
她的未婚夫。不过目前他俩闹得有些难看。
姜绰接了起来。
“姜绰。”电话那头是声线比较低的男声,沉沉的,带着不悦。
“你不是小孩子了,别再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姜鸢现在还在住院,你非要折腾个不安宁?”
一开口这一连串的指责弄得姜绰原本就晕乎乎的脑子现在更晕了,她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又是哪里惹怒了这个未婚夫。
听他这意思,无外乎是自己宝贝妹妹姜鸢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天地良心,姜绰现在自己都应接不暇,更不要说去他俩那里作妖了。
“你现在来跟姜鸢解释清楚,跟她道歉。”电话那头命令的口吻。
“我……”姜绰正想说些什么,可电话马上又被挂断了。
姜绰艰难地起身,伸手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明白自己应该是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但是她不能请假,昏沉着半晕半睡过去一个上午已经是在领导的雷区蹦迪了,她下午再不去,这份工作就别想要了。
姜鸢是她的妹妹,同母异父的妹妹。
姜绰的妈妈从小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真爱,可惜后来真爱家没钱,所以姜绰的妈妈迫于家庭,只能嫁给了姜绰的爸爸,由此生下了姜绰。但是姜绰的爸爸死的早,他死之后,又恰好姜绰妈妈的真爱白手起家小有资产了,对姜绰妈妈依然深情不悔,于是姜绰妈妈就顺理成章地带着姜绰嫁给了她的真爱。
彼时,姜绰只有一岁,她从“苏绰”变成了“姜绰”。第二年,他们又生下了姜鸢,她们姐妹间的年龄,只差了一年零五个月。
不过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对那段不顺心的婚姻的厌恶盖过了姜母的母爱,在她和姜父看来,姜绰就是他们爱情中的唯一瑕疵,是耻辱的证明。
再加上姜母嫁给姜父之后,整个家族对待姜绰也都是厌恶和避之不及的态度,为了更好地融入姜家,姜母消融掉了对姜绰最后一丝爱。
沈越的爷爷早年去了y国,在那里也是白手起家,后来家族产业做的很大,在y国很有一番能量。但是沈爷爷到了晚年,却一心眷恋故土,于二十年前将部分产业迁到了国内,自己带着家眷也回到了国内。
姜绰三岁时被带去见了沈爷爷,在她印象里那是一位格外和蔼宽厚的老人,老人指着一旁板着脸却掩盖不住精致相貌的小男孩,笑呵呵地说道:“绰绰啊,这是你沈越哥哥,以后就让他来照顾你,好不好?”
按理说,姜父在外人看来虽然是成功人士了,但是各种资产加到一起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千万,固然算是富裕之家了,但是和沈家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沈家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了,真要比的话,也只有一二十年前还在鼎盛的苏家——姜绰的生父的家族——才能勉强相提并论。
据说沈爷爷和姜绰的亲生爷爷在年轻时是过命的交情,也曾开玩笑似的给后代定下婚约。只可惜那时候两人都只有儿子,后来说若是孙辈有合适,必然要结两家之好。
后来他们一个留在国内,一个出国发展。半生汤汤,惊风飘过。等沈爷爷回到国内时,才发现当年的苏家只剩下了姜绰这一个血脉,还被改了姓。
沈爷爷是真的想照顾好姜绰这个他的好兄弟的唯一血脉,于是年轻时开过的玩笑话也渐渐被他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