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8,明天你的服刑期满,可以离开这里了。”
南城最大监狱的医院,季冉躺在病床上。
深蓝色单薄的病号服包裹着她只剩骨头的身体,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几年前还洋溢着灵动和活泼,现在却再不起一丝波澜。
三年前也是这样盛雪的冬天,她因为深爱的男人,亲手把自己送进监狱。
如今终于出狱,可是却要熬不过这个雪夜了。
想到那个男人,季冉胸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深爱之人,名唤贺景初,贺氏集团的总裁,贺家的继承人。
他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是南城很多富家千金的梦中情人,亦是她的丈夫。
只是,她的丈夫,心里从来都没有她,当初娶她也不过是因为她用了一些不堪的手段罢了。
因着少时惊鸿一瞥,她对他暗生了情愫,便用尽卑劣的手段逼他娶了自己,婚后他们相敬如宾,他对自己很好,绅士有风度,记得每一个纪念日,做着完美丈夫该做的一切,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她以为只要嫁给他,总能让他爱上自己,可夫妻两载后她才发现,他心里住着一位永远也得不到的白月光。
她是那么温柔优雅,相比下来,用尽手段的自己更显拙劣。
她曾想过,不爱也无妨,只要他一直对自己好,相敬如宾不错。
可是婚后第二年,他与女星安心被拍到在同一个酒店一夜未出,铺天盖地的绯闻袭来,砸的她痛不欲生。
那个安心,三分像贺景初的白月光,结婚将近两年,贺景初允许她靠近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个安心却可以正大光明的挽着他。
她自是嫉妒的,所以她用贺太太的权势,想约安心出来聊聊,没想到会和她的车相撞,车祸很严重,她的腿和头都不断的流着血,安心也倒在车里,闭着眼一动不动。
说实话,看着她满脸血渍,她承认当时心里闪过快感,但还是忍痛将她救了出来。
随后,贺景初赶来,看了一眼她,然后带走了安心。
她一个人被困在车内,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贺景初抱着安心狂奔上车。
后来她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第二天接到警察电话,说安心报警告她故意杀人,贺景初这才来医院找她。
他看不到自己绑着石膏的腿,也没有过问车祸如何发生,只是一个劲逼着她去向安心道歉。
他不信自己,那她也无话可说,二人大吵一架,她拿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他头上,他在医院躺了三天……
那三天里,她被查出视觉神经受损,左眼失明,面临摘除眼球的风险,贺景初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找了一堆人来给她医治,但她赶走了所有人,只要离婚!
他气急了,那晚趁着月色来,就那么在医院的床上强要了她……
第二天,她趁着天没亮去警局认了罪,至此三年,二人鲜少见面。
身上传来伤痛,季冉失神,望着天花板,右眼淌出一颗眼泪。
他应该是恨自己的,也许看到她这副骇人的模样,还会认为都是她咎由自取吧……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季冉转头,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看到雪都兴奋,雪还没停她就拉着爸爸冲进雪地里,哭着嚷着要堆雪人。
爸爸总是很宠她,一大一小在雪地里扑腾,最后把自己都变成了雪人。
季冉望着远处,眼底猩红,透着浓浓的思念。
入狱没多久查出怀孕,她想把孩子留下,可那些犯人不给她机会。
那天下着大雨,她们是那么恨她,短而粗的木棍狠狠打在她的身上、腿上、肚子上,面目狰狞,嘴里还不停咒骂着“贱人”“荡妇”“要怪就怪你嫁错了人”。
后来孩子没了,她也差点死在那个雨夜,医生抢救了一天一夜,才堪堪保住性命。
她昏迷了很久,一睁眼却得知,季氏在那个雨夜宣告了破产,而她最爱的爸爸,突发脑溢血死了。
脑海里闪过从小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季冉苦笑着,双眸透着死寂。
她流产那夜,贺景初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他面色冷峻没有半点表情,薄唇紧闭,就那么看着病床上浑身血迹一动不动的自己,深邃的双眸里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眉头紧紧锁着,手好像也在颤抖……
她浑身都疼,忍着痛和他说:“离婚吧。”
他沉默很久,沉声说:“不可能,季冉,你到死都是我的人。”
然后,大概是为了贺家颜面,他找了一堆医生吊着她这条命,他们给自己开了很多药,让她在狱中吃,但那些药,都被她偷偷扔了。
季冉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重到她已无力再负担,头不受控制的缓缓垂落。
她突然想起庭审那日,贺景初带了一众金牌律师,他问自己为何认罪。
她说:“为了逃离你。”
那场婚姻,困住了自己,亦困住了他。
如今,终于能逃离了。
她这一生,对贺景初执念太深。
若是能重来,她再也不要和他有瓜葛了。
……
贺氏集团总裁办。
贺景初正在处理文件,头发干净利落的梳在脑后,深邃的五官仿佛是古希腊走下来的神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好似满天星辰洒落,让人忍不住迷失其中。
一身黑色高定西装配同色领带,起来像极了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他此刻应该尽快处理完这些文件,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心慌,手机铃声响起,看了眼是陌生号码,他接通。
“您好,请问是贺先生吗?”
贺景初皱眉:“我是。”
“您好,贺先生,这边是南城监狱。”
监狱?
“半小时后,我会去接我太……”太。
贺景初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很遗憾通知您,季小姐刚刚病情复发,抢救无效,于2020年12月23日18时47分在本院去世,需要您来处理一下她的遗体……”
遗体?
季冉?
那头一字一句说着,贺景初已经听不进去了。
黑眸瞬间失去焦距,指尖不自觉用力,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深深的墨痕,藏蓝的钢笔再也承受不住,“啪”的一声断掉了。
这是季冉送给他的!
“贺先生?”
“……好。”贺景初忍着喉间腥甜挂断电话。
那个女人生命力那么顽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一定是因为他不同意离婚,她又想出来的什么新把戏?
“郁川!郁川,备车。”
他神情镇定,穿好衣服疾步往外走。
郁川跟在身后,没走两步,就看到那道高大威严的身影突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贺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