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油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有人正在用巨大的铁锤企图把地球敲开。
铁锤不多不少敲了八下。
地球没有裂,只现出一点点裂纹。
八点,晚间八点。
我摇头睁开眼睛。
四肢麻木,脑袋作痛,好像有人把我和冰块一起装进鸡尾酒搅拌器里胡乱摇动。
再没有比在黑暗中醒来更叫人生厌的了,似乎一切都不得不从头做起。
醒来最初一会儿总觉得自己活的是别人的人生,花好半天才使其和自己的人生重合起来。
将自己的人生作为别人的人生来审视也真是有些奇妙。
有这种人生存本身即已不可思议。
我用厨房自来水洗把脸,顺便喝了两杯。
水如冰一样冷,然而脸上的烧仍没有退。
我重新坐回沙发,在黑暗与沉寂中一点点聚敛自己人生的残片。
虽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但至少那是我的人生。
我渐渐返回我自身,我无法向别人确切说明我如何是我自身,别人恐怕也不感兴趣。
似乎有人在注视我,我没太在乎。
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每每有这样的感觉。
我就细胞想了想。
如妻所说,一切终归都将失去。
自己本身也将失去。
我用手心按自己的脸。
黑暗中,自己手心感觉到的脸仿佛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以我的脸形出现的他人的脸。
连记忆都已模糊不清。
所有东西的名字都在溶解,都被黑暗吸尽。
钟在黑暗中打响了八点半。
雪停了,厚厚的云依然布满天空。
彻头彻尾的黑暗。
我久久沉在沙发里咬着拇指甲。
自己的手都看不清。
炉子关了,房间里阴冷阴冷的。
我裹着毛毯,怅然望着黑暗深处,好像蹲在深深的井底。
时间在流逝。
黑粒子在我的视网膜上描绘出奇异的图形。
不出片刻,原来的图形悄悄崩溃,由别的图形取而代之。
水银般静止的空间里,唯独黑暗在动。
我止住思考,把自己交给时间的河流。
时间不断地冲着我走。
新的黑暗描绘新的图形。
钟打响九点,第九下钟被黑暗慢慢吞噬之后,沉默立时钻进其空隙。
“谈谈好么?”
鼠问。
“当然好。”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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