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穿一件绒毛大衣,头戴一顶大帽子。
他名叫麦克斯·马休斯,以前曾做过新闻记者,而且很优秀。
人们都认为他是个蠢货,因为他居然乘坐这艘船——明明有好多意大利或美国的班轮,虽然在抵达英国之前会绕道欧洲南部,从而浪费很长时间,但至少是绝对安全的。
在这一刻,他觉得非常兴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兴奋。
他心想:“感谢上帝,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码头的冷风吹打着他的面孔,他闭上眼睛,感到身上一阵寒意。
他站稳了脚跟。
爱德华迪克号在转动时发生了一阵晃动,但它立刻就回复了平稳。
船的发动机很强劲,船与码头之间逐渐变宽的水面表明了这一点。
他们缓缓进入黑暗之中,进入到眼前无穷无尽的孤寂中去了。
只有一两声汽笛呜鸣着想要对抗,对抗着因挣脱了陆地而显得更为寂寥的天空。
前头拖船的汽笛也应和着,低沉地呜咽着。
“真冷。”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麦克斯扫了一眼周围。
旁边扶手上靠着一个高个子男人,穿一件轻薄大衣。
他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前舱门和前甲板,那下面就是普通三等舱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软帽沿被风吹得直往眼睛压去。
“冷,”
他咕哝着。
他们两人都知道在海上交谈的礼仪,这只是一个试探性的开场白。
如果麦克斯仅仅回答,“可不是吗?”
然后把眼神转开,那就表示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情聊天。
不过如果他说,“可不是吗?”
然后加上三两句自己的点评,那么就标志着谈话开始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聊天这件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但让他自己也觉得吃惊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想张嘴说点儿什么了。
“可不是吗?我想天气还会更冷的,当然了,咱们会过去的。”
“说不定比咱们想像的要暖和。”
陌生的男人附和着,声音温和而含糊。
他掏了掏大衣口袋,“来根烟吗?”
“谢谢。”
这是聊天开场的最后一个标志。
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他们即使在升降梯的半遮半掩下躲在背风口,也无法用火柴将彼此的烟点燃,在尝试了这种礼貌的努力多次之后,他们终于决定还是各点各的。
在火柴光亮的映照下,这个陌生人显得高大壮实,一张经常笑的嘴,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他年纪估摸上了六十,帽子底下露出的鬓脚已经全白,但行动上却年轻得多,几乎称得上雀跃了。
虽然背稍有些驼,动作有些大,他却有一张坚定紧绷的脸,一双宛如刀刻的褐色眼睛,让他熠熠生辉,生气十足,仿佛就是一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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