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终究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就要启程回城了。
父亲带着得意的神情望着我,他对母亲说:“看看你们家族的人吧,哪一个曾经有过出息?你看我儿子。
阿来是我们若巴家族的人。
所以你哥哥不好意思来看他了。”
说这种话的要不是我父亲,我会用拳头让那脸得意之色消失得千干净净。
但我只能别过脸对母亲说:“告诉舅舅,下次回来我到庙子上看他去。”
父亲哼哼一声,站起身来,上楼睡觉去了。
这时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伙子进屋来了,他吐吐舌头,问:“姑爷睡了吗?”
“睡了。”
母亲说。
他坐下来,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只是在我说话时不断地露齿微笑。
坐到深夜,他又笑笑,站起身来走了。
母亲说:“这就是你舅舅和麻风女人生的娃娃。”
第二天早上,我这个表弟又来为我送行。
我请他原谅我父亲的乖戾脾气。
他清清爽爽地一笑,说:“亲戚们的脾气我们都是知道的,雍宗姑爷就是那个脾气,心性高傲的人都是那个脾气。”
他还说,我的父亲比他的父亲聪明。
他的话使我心中宽释了许多。
最后,他拿出一架照相机,要和我合影留念。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他邮寄的没有附信的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和他的合影;一张是舅舅身披袈裟的照片。
我没有留意自己的形象,那形象里肯定留有父亲那种把生活中的一切都看得过于严重的痕迹。
表弟那一副单纯的笑意叫我想起早年舅舅的笑容。
照片上的舅舅却瞪呆了眼,木然地张开了嘴巴,似乎到了老年,才意识到人生的复杂,对世事感到茫然。
舅舅和父亲已经老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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