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春天,有一支身穿浅蓝色粗布便衣、男女混杂的小队伍,走在从阜平到延安、山水相连、风沙不断、漫长的路上。
这是由华北联大高中班的师生组成的队伍。
我是国文教师,哲生是一个男生,看来比我小十来岁。
哲生个子很高,脸很白。
他不好说话,我没见过他和别的同学说笑,也不记得,他曾经和我谈过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籍贯、学历,甚至也不知道他确切的年龄。
我身体弱,行前把棉被拆成夹被,书包也换成很小的,单层布的。
但我“掠夺”
了田间的一件日军皮大衣,以为到了延安,如果棉被得不到补充,它就能在夜晚压风,白天御寒。
路远无轻载。
我每天抱着它走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
这时,就会有一个青年走上来,从我手里把大衣接过去,又回到他的队伍位置,一同前进。
他身上背的东西,已经不少,除去个人的装备,男生还要分背一些布匹和粮食。
到了宿营地,他才笑一笑,把皮大衣交给我。
在行军路上,有时我回头望望,哲生总是沉默地走着,昂着头,步子大而有力。
到了延安,我们就分散了。
我在鲁艺,他好像去了自然科学院。
我不记得向他表示过谢意,那时,好像没有这些客套。
不久,在一场水灾中,大衣被冲到延河里去了。
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一直记着哲生。
见到当时的熟人,就打听他。
越到晚年,我越想:哲生到哪里去了呢?有时也想:难道他牺牲了吗?早逝了吗?(一九九〇年七月十九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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