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以穹仪方载之广,蕴识怀灵之异,《谈天》无以究其极,《括地》讵足辩其原?是知方志所未传、声教所不暨者,岂可胜道哉!
详夫天竺之为国也,其来尚矣。
圣贤以之叠轸,仁义于焉成俗。
然事绝于曩代,壤隔于中土,《山经》莫之纪,《王会》所不书。
博望凿空,徒置怀于邛竹;昆明道闭,谬肆力于神池。
遂使瑞表恒星,郁玄妙于千载;梦彰佩日,秘神光于万里。
暨于蔡愔访道,摩腾入洛。
经藏石室,未尽龙宫之奥,像画凉台,宁极鹫峰之美?自兹厥后。
时政多虞。
阉竖乘权,愦东京而鼎峙;母后成衅,剪中朝而幅裂。
宪章泯于函、雒,烽燧警于关塞,四郊因而多垒,况兹邦之绝远哉!
然而钓奇之客,希世间至。
颇存记注,宁尽物土之宜?徒采《神经》,未极真如之旨。
有隋一统,寔务恢疆,尚且眷西海而咨嗟,望东离而杼轴。
扬旌玉门之表,信亦多人;利涉葱岭之源,盖无足纪。
曷能指雪山而长骛,望龙池而一息者哉!
良由德不被物,威不及远。
我大唐之有天下也,辟寰宇而创帝图,扫搀枪而清天步,功侔造化,明等照临。
人荷再生,肉骨豺狼之吻;家蒙锡寿,还魂鬼蜮之墟。
总异类于藁街,掩遐荒于舆地,苑十洲而池环海,小五帝而鄙上皇。
法师幼渐法门,慨祇园之莫履;长怀真迹,仰鹿野而翘心。
褰裳净境,实惟素蓄。
会淳风之西偃,属候律之东归,以贞观三年,杖锡遵路。
资皇灵而抵殊俗,冒重险其若夷;假冥助而践畏途,几必危而已济。
暄寒骤徙,展转方达。
言寻真相,见不见于空有之间;博考精微。
闻不闻于生灭之际。
廓群疑于性海,启妙觉于迷津。
于是隐括众经,无片言而不尽;傍稽圣迹,无一物而不窥。
周流多载,方始旋返。
十九年正月,届于长安。
所获经论六百五十七部,有诏译焉。
亲践者一百一十国,传闻者二十八国,或事见于前典,或名始于今代。
莫不餐和饮泽,顿颡而知归;请吏革音,梯山而奉赆。
欢阙庭而相抃,袭冠带而成群。
尔其物产风土之差,习俗山川之异,远则稽之于国典,近则详之于故老。
邈矣殊方,依然在目。
无劳握椠,已详油素,名为《大唐西域记》,一帙十二卷。
窃惟书事记言,固已缉于微婉,琐词小道,冀有补于遗阙。
秘书著作佐郎敬播序之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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