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十八个月,我第一次连续睡了四个小时。
在这间小卧室里,我伸出手就能触到墙壁。
母亲喂我吃饭,外祖父一直陪着我(特丽娜带着托马斯回学校去了),白天我经常看电视,贷款公司和电梯公司的广告多得惊人,似乎永不休止。
我在国外只待了一年,发现电视上竟冒出这么多陌生的二线明星。
窝在家里,就像窝在一个小小的茧中。
当然,人生的大问题依然悬而未决。
家里的平静相当微妙,对于可能打破这种平静的话题,我们全都闭口不提。
白天,我大量阅读花边新闻,晚饭时说起“那个谁谁谁闹得挺大的,哈?”
父母亲往往过于热情地接过话头,评论这个明星有多不检点,说她发型还不错,或是她混得挺好之类的。
我们讨论《鉴宝》节目(我一直在想,你妈妈那个维多利亚风的花盆能值多少钱……又旧又难看),还讨论《乡村梦想家》(那个浴室啊,给狗洗澡都不配。
)。
每天,除了吃饭、穿衣服、刷牙之外,我什么都不想,除了偶尔完成母亲布置的小任务(亲爱的,我出去的时候,你可以把你要洗的衣服挑出来,白色和有色的分开洗。
)。
然而,外面的世界如鬼祟的潮水,终将强硬而镇定地侵入屋中的天地。
我听到母亲出去晾衣服时,邻居们在问东问西:“你们露露回家了,是吧?”
母亲总是千篇一律地简单回答:“是啊,回家了。”
我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避开家中所有看得见城堡的房间。
但我心里明白,城堡就在那里,有人在里面生活,而他们与威尔有关。
我有点好奇他们过得怎么样。
在巴黎的时候,有人转交我一封特雷纳太太的来信。
在信上,她郑重感谢我为她儿子所做的一切。
“我明白,你已经尽了全力。”
但是,也只有这么一封信而已。
威尔的整个家庭忽然之间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仿佛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幽灵般的残迹。
如今,我回到了家,每到傍晚时分,家所在的街道总有几小时笼罩在城堡的阴影之下,像是对我无声的谴责。
在家待了整整两个星期后,我意识到父母不再参加之前常去的俱乐部活动了。
“今天不是周二吗?”
第三周,我们围坐在饭桌前,我问道,“你们应该出门吧?”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
“啊,不,我们在家就挺好。”
父亲边说边嚼着一块猪排。
“我自己在家没事的。
说实话,”
我对他们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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