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几年住在老房子楼上,冬天的深夜开窗换换空气,偶尔会听到平门火车站的声音。
这声音高而空灵,很让我浮想。
我把我住的地方叫成阁楼,其实不是阁楼,叫它阁楼,觉得浪漫,诗人应该住在阁楼上——如果没有象牙塔可以住的话。
那几年在阁楼,读一些书,深感夜读乐趣,以致这个习惯一直保存至今。
我现在白天空闲,却读不进书去,我甚至认为书与睡眠,皆属于夜晚的东西。
我这两天老是想起阁楼,偶记却与才子有关。
我在阁楼上认识不少才子,虽然不能联床夜话,但不妨碍我对他们的欣赏——中国文化里有许多物事流失了,才子这种文化似乎还在延续,尤其江南附近、苏州一带,这是幸运的。
我尤其喜欢苏州才子,水活灵灵,简直像煞水生植物,像煞水红菱,像煞水葫芦。
还有莼菜,还有荡藕,还有虾与螺蛳。
虾与螺蛳不是,它们不是水生植物,它们是小动物。
水生植物虽说有点轻,浮于水面;虽说有点嫩,未经沧海,但味道,正的、鲜的。
“奇正”
,“奇鲜”
,好像除了苏州,都没有这么好的味道。
我想苏州才子与上海才子南京才子符离集才子绍兴才子的区别,苏州才子是可食性水生植物,上海才子是奶油五香豆,南京才子是板鸭,符离集才子是烧鸡,绍兴才子是霉干菜,北京才子和西安才子分别是沙尘暴和羊肉泡馍。
我对其他地方的才子了解不多,苏州才子我了解下来,他们往往或多或少有这些共性:狗头上挠挠,猫头上抓抓,综合文化素质普遍较高,即俗话所说多才多艺、能书会画兼能说会道;吃饭饮酒喝茶抽烟镬浴洗头擦皮鞋轧朋友,样样精通;知足长乐,扎台型,一团和气,要面子;背后不服气,有时说坏话;说的比做的多;耳食;以及,等等,我并不认为此乃苏州才子不足之处,恰恰是苏州才子风流所在。
我认为苏州才子唯一需要商榷的是“偷懒”
,他能不独立思考他就不独立思考。
但这也不能说是苏州才子的毛病,更多是中国文人的通病,所以如此这般,苏州才子基本上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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